原始宇宙,幽冥盡頭。
這裡即是連接着通往太虛的道路。
黃金君主自從送走了大明王與詩巫灼,他便日夜守在這裡,時刻保持着戒備。他有一種預感,一種大難臨頭的預感。如今宇宙中星辰的光亮全部熄滅,不少文明因此消亡,恆星的光明是衆生存活的根基。
李成器找到他,話語驚恐,說虹死了,被宇宙吃了。
那一瞬間螻也感到宇宙彷彿活了過來,漆黑的宇宙界壁在蠕動,如某種生物的胃袋。這種預感極爲不妙,螻立刻令自己恢復清明,不再去深思宇宙蠕動般的畫面。
太虛天翻地覆,連雲中君那等古神靈都顯身其中,螻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依靠原始宇宙的歸源律法,他的神通手段未必不能勝過尊位。
可忽然間,幽冥颳起狂風,起了大霧。
一道一道金色光芒從螻的後方飛射而來,直接越過宇法佈下的屏障沒入通道。螻握住隳八荒,正欲起身一探究竟,身後傳來聲音。
“神君,主人邀您前往神樹。”掌管九幽的閻羅緩緩走來,對螻恭敬一拜。
這是當年南燭殺了十殿閻羅,以轉輪王的神基爲核心塑造出的一尊全新的閻羅,它幾乎沒有靈智,除了聽從幽冥之主的詔令外便是梳理陰間地府諸事,但這數萬載來地府走上正軌,又沒有多少能殺到幽冥的敵人,閻羅往往無事,於是便守在那棵樹下,保持着沉默對遠方遙望,像等待着誰的到來。
此時仍有流星般的光芒朝着太虛飛去。
螻又看了一眼太虛,沒有遲疑,背後一道裂口瞬間張開將他籠罩進去,只在原地留下兩尊魔神駐守道路。
裂口再張開,螻出現在饗食衆仙相下,青焰早已在那等候。
無需青焰多言,螻一出現便注意到饗食衆仙相的變化。
這棵紮根幽冥的神樹本是沉默的,用來維持幽冥地府與塵世的平衡,同時帶來了幽冥新的秩序規則。幽冥已有了主人,饗食衆仙相也早已靜默,但此刻,這棵巨樹的樹冠熊熊燃燒,宛若一簇點亮幽冥的金色火炬。
樹梢上的玉牌不斷地晃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事關南燭的法相,螻十分慎重,“何時出現這種變化的?”
“一炷香前,我在此地觀察了有些時候。”青焰應道,她回首的側臉被饗食衆仙相的火光照亮,晶瑩得像最上等的冰玉。可她發如雪翠瞳如獸,身披黑甲大氅,懸掛黑金闊刀,一下子將那絕世的美好沖淡,徒留死亡的肅殺。
青焰指了指樹冠上的某處樹梢,上面空空如也。
螻記性極好,那個位置當是掛着“三壇海會”的玉牌。
青焰又依次劃過其他樹梢,那裡的“持國”“廣目”“增長”“多聞”又有“巨靈”“龜蛇”“六丁六甲”“四值功曹”“三十六天將”全部不翼而飛,只留下飄動着的紅綢。
“我來時已見到了,這些玉牌去了太虛,有人在呼喚它們。”螻說道。
“只怕是南燭遇上麻煩了,不知用什麼手段伸到宇宙裡感應法相。”青焰見識過南燭排列衆仙的畫面,如古老傳說中天庭的再臨。
螻點頭,饗食衆仙相不會平白無故出現這等異變,若是與南燭有關,他自然無需在意。
可當他的目光再次掃過饗食衆仙相時,面色驟然一變,“這些玉牌何時出現的?”
青焰順着看去,饗食衆仙相燃起烈焰,金色的漣漪不斷地激起,枝葉間起了大霧,霧氣瀰漫,佈散陣陣霞光。
天花亂墜,地涌金蓮,有數道虛影不知何時盤坐在樹梢上,祂們口誦真經,妙演三乘,驚動了整個幽冥地府,只見萬道金光噴薄,千條瑞氣舒展,一時間種種神聖淹沒螻與青焰的身影,四處看去皆是琉璃與寶玉。
那數道身影誦完了經,一個晃身化作樹上白玉牌。
螻定睛看去,那些玉牌上明晃晃地寫着“鬥姆元君”“五斗星君”“太白金星”“真武大帝”,一陣風颳來,大霧遮掩住螻的視線,再看去時,玉牌都消失不見了。
…………
太虛,黑塔內。
金光熄滅,衆仙臨塵,那三頭六臂的少年掃視黑塔內壁,蔑視鐵索獸魂,輕哼一聲。
只見他手一張,亮出一柄寶劍,腳一蹬,烘來一對火輪。凌空一躍,又有諸多法寶利器顯現。
鋒芒快,鬼神愁。
黝黑寶塔霎時光芒萬丈。
衆仙紛紛亮出兵器法寶,前去破封,雲霄娘娘手舞足蹈在李熄安身旁吶喊助威。
“仙君,有救了有救了!組織來救咱們了!”雲霄娘娘大笑。
衆仙施法,施加於黑塔上的尊位與道韻一層一層破開,最後一尊龐然巨神扛起黑塔,他大喝,聽得轟隆一聲巨響,太虛的苦海與三十三天重新映入眼簾。
黑塔潰散,化作無數道鐵索退去,那三頭六臂的少年不允,火輪風馳電掣地追上去將所有鐵索一一斬斷,於所有獸魂消亡的哀嚎中,他起身顯化神通,眉心蓮花火印燃起,雙手抱胸睥睨此地所有至尊。
至尊正與孚佑帝君激鬥,慌忙空出身來看向這裡,面上難掩震驚之色。
祥雲瀰漫,紫氣滾滾,衆仙佇立三十三天。
而那羽帶飄飛,金身不朽的黎仙盤坐在衆仙環繞中,毫髮無損。
“有沒有搞錯?”一位至尊雙手抓頭,九州之戰都過來了,祂還沒見過這般離譜的事。
孑也愣住了,祂不久方纔給鐵索命了名,不是就是個叫縛仙索的鐵索而已,竟還能真的讓黑塔內憑空蹦出太虛衆仙來?而且這羣玩意不是都死了麼,哪裡來的陰魂不散的殘軀?
遠處一直追逐燭九陰的金烏也停了手,一張羽翼警惕衆仙。
萬厄之王撤離了,遠離三十三天,這讓蠛得以喘息,祂的身形幾乎虛幻,就在潰散的邊緣。
那普天神將,三十六星宿,四大天王亮了神通,升騰寶相,布十八架天羅地網,封鎖太虛,令至尊無處可走。
那少年,二話不說,腳踩火輪,持劍便朝着孑衝來。
那功曹,瞧見純陽,拱手道了聲孚佑帝君。
那龜蛇二將,一個驅水,一個使火,站在巨靈雙肩,哇呀呀就與一衆至尊戰成一團。
李熄安的目光沒有落在孑的身上,他目光一瞥,鎖定了那頭金烏,提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