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人命相搏。
這絕不是趙念念的本意。
她當然知道這樣不對,也意識到方纔自己的處理態度是過分了,可是輸給趙杏顏,實在讓她氣惱不已。
某人近乎於知錯的姿態,並不能讓我的語氣和緩,但我還是顧及到她的面子,避開衆人,將她帶到了無人的角落,繼續教訓:“趙念念,你可以有公主的小性子,但你這種氣血上頭的胡鬧,最好不要讓我再看見一次,明白嗎?”
趙念念被我的氣勢震得說不出話來,卻還是乖乖地點點頭。
我平復着胸口的那團火氣,沒有再說。
被教訓的趙念念怯怯地盯了我好幾眼,弱弱地問了一句:“玫姐,我知道錯了,可是你爲什麼會這麼生氣?”
爲什麼?
確實是動了不小的怒火。
我想了想,板着臉對她說:“念念,我希望你能成爲最好的姑娘,而不是一個品性惡劣的公主,知道嗎?”
這話說的隨意,趙念念卻聽得動容,微張着嘴僵了一會兒,纔回:“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我鬆了臉色,拍拍她的頭,算是訓言後的小小撫慰,趙念念摸着被我拍過的地方,眨着眼睛說:“玫姐,你好像對我越來越好了。”
這丫頭沒記恨我教訓她的事,倒是看出我的好,覺悟上還算不錯吧。
捏了捏她的臉,我呲着牙回:“是啊是啊,誰讓我把你當親妹妹看了呢。”
候在原地的丫鬟內侍們整個人都是懵圈的。
那兩個人站在不遠的角落,雖是聽不見說話的內容,卻是能看見彼此間的動作的。
他們家公主是又被拍頭又被捏臉的,怎麼還笑嘻嘻地拉着洛姑娘回來了,明明走過去的時候,是一臉的萎靡不振來着。
而且,公主還低下姿態對小林子說了不少體貼的話,並讓人送他去治傷去了。
好神奇。
他們家公主什麼時候變了性子,居然會體貼下人了。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而這一切,似乎都是因爲那位洛姑娘對公主說了什麼。
嗯。
洛姑娘好厲害。
……
被我教訓過的趙念念,似乎同我更親近了,一路上都挽着我的手,幾分討好地對我說着宮中趣聞。
我任由她挽着,聽她說着那些話,也不覺無聊,不過,我想起之前的事來,還是不免問了一句那青鳶釵的來歷。
畢竟,那是魏國皇室的東西,可不是什麼尋常的玩件兒。
趙念念見我問了,也老老實實地回答說,不日,魏國使團便會入趙國王城,求娶公主,以聯姻促進兩國邦交,還提前送來了不少的珍奇玩物,算是向公主們討個好。
國主讓公主們按着長幼的次序挑選,趙念念自然是排在趙杏顏的前頭。可她素日裡什麼稀奇玩意兒沒見過,圍着那十幾個大箱子轉了一圈,最終就只看上了這麼一隻青鳶釵。
要說別的物件兒相同的都有好幾樣,偏這青鳶釵是獨一支。
而當時,趙杏顏也沒把那釵子放在眼裡,喜滋滋地撈了不少好東西就滿足了,卻不知今日怎麼就變了性子,糾纏着要把這釵子要過去。
趙念念自是不樂意的。
她喜歡的東西,憑什麼拱手讓人,而且,她就只要了這麼一支釵子,旁的可什麼都沒拿。
哪像趙杏顏,明明拿得也不少,竟還盯上了她的東西。
不過,不樂意又如何,還不是被激得打了賭,且輸的一塌糊塗。
我有些疑惑,趙念念在宮中是怎樣的端莊得體,這我是看在眼裡的,左右也不是個衝動的人,怎麼的,就被個小丫頭激得亂了陣腳。
不想趙念念告訴我,這都是因着趙杏顏拿當年玉娘娘痛失孩子的事兒來諷刺她。
說起這樁舊事,趙念念的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
我大概看得出,那個被她無意傷害的孩子,至今,都是她心頭上的一根刺,讓她愧疚,讓她難安。
其實她並不是真的氣小林子輸了釵子,而是不甘心自己被趙杏顏這般踩在腳下,想起那個孩子,想起那段受盡詆譭的過往。
在這件事上,我並沒什麼可以置喙的地方,不過安慰幾句,就繞開了這個話題。
……
本以爲要等到殿試結束後,才能看見言悔,結果這人呆到一半,就向國主請辭了。
一來,他的出現,確實是多少擾亂了王萬華。
二來,他並不習慣涉入此般的名利場合。
再來,便是他將我從趙念念身邊拉了過去,旁若無人地說了句:“我想你了。”
這最後一點,方纔是他的心之所向。
我扯了扯嘴角,眼神也沒敢亂瞟,不用看,也能感知到衆人那促狹的眼光,偏偏趙念念不止看,她還要出口調侃。
“喲,皇兄,這麼黏着我皇嫂呢。”
這丫頭,怎麼就這麼心寬了,明明之前還一顆心裡,裝着言悔呢。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知道就行了,說出來幹嘛。
言大夫倒是坦蕩,悠悠地嗯了一聲,看着我回:“離了她,我活不了。”
……
算了算了,還是趕緊帶回家吧。
別擱這兒說些亂七八糟的,怪讓人難爲情的。
結果臨走前,又被趙念念一陣兒地念叨,說得像是我見色忘妹一樣,我一個勁兒的想把手從言大夫的掌心裡拽出來,以示清白。
不想言悔乾脆地摟住了我的腰際,暗暗地掐了我一下,算是對我的不安分稍作懲戒。我扭頭瞪他,卻是被衆人當成了一番嬌嗔。
還清白呢,這一池春水是相當渾濁啊——
真是的。
大庭廣衆的。
言大夫你能要點兒臉不。
再不濟,我親妹妹也在呢,能不能別帶壞小姑娘。
頂着趙念念調侃的話語和宮人們促狹的眼色,我硬着臉皮,撐着微笑,被言悔半摟着離開了。
一進馬車,我不禁長舒一口氣,扇着臉上的熱氣,對着某人便是翻眼一聲哼。
他卻是渾然不覺的樣子,坐在我身邊,只說了四個字:“萬華變了。”
嗯……
我那些躁動的心思頓時平復,注意力也放回到了萬華的事兒上,忽略掉某人又一次摟上我側腰的手掌,我眨着眼回:“我也這麼覺得。”
“哦?你什麼時候見的他?”他的眸色變了變,語氣帶着點循循善誘。
我一時不察,脫口便道:“之前你去護國寺的時候,我溜出宮看過他一回。”
“溜出宮——”他緩緩地咬着這三個字,嘴角且噙着瘮人的笑,“我記得,某人跟我說,在我離開的那幾天,都有乖乖地待在宮裡等我回來呢。”
……
完了個蛋。
這個某人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