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鳶洛醒來的時候,入目的是一片黑暗。
她的眼睛似乎是被什麼東西蒙上了,而且後腦勺還在隱隱作痛,肩膀上、脖子上還有腳踝的傷口,都因爲那時候的打鬥而裂開了,血水混合着汗水浸溼了繃帶,而且似乎比之前更加嚴重了,全身痠痛得如同被馬車碾壓過一樣。
楊鳶洛剛想擡手揉揉疼痛的後腦勺,這才發現她的手已經被綁在身子後面了,因爲時間過長,她的手已經快要麻得沒有知覺了。
楊鳶洛試着掙扎了幾下,卻於是無補,並且察覺了她的腳也被綁上,系的扣子很嚴實。她暫時應該是掙脫不開的,等會兒若是恢復了些力氣,倒還可以試試。
前世她在做殺手的時候,訓練過怎麼逃出敵人的綁架的技能,這小小的繩子,還奈何不了她。
楊鳶洛緩慢的挪動着身子,能察覺出自己身下是一堆乾的稻草,周圍也沒有潮溼發黴的味道,關押她的地方環境似乎還是不錯的,至少和其他關押犯人的地方相比要好太多了。
楊鳶洛靠在牆上,腦中的思維飛速轉着。
她不知道她到底昏迷了多長時間,只知道那時候她一個不注意就被黑衣人的鎖喉擒住,並且一個手刀給打暈了。昏迷之前,墨祁煜還在和那幫人纏鬥着,也不知道最後他到底是怎麼樣了?也被抓起來了嗎?還是……還是被殺死了?亦或者是打敗了那幫黑衣人逃走了?
被殺死應該不至於,她還活着,看那幫人的行動和招數明顯就是想拖延墨祁煜然後劫走自己,她纔是他們的目的,所以墨祁煜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只要他還活着就好了。
那幫黑衣人,到底是誰的人呢?
楊鳶洛皺着眉毛,腦中浮現了許多的人臉。
是皇上?皇上現在正愁着怎麼除掉想要“謀反”的墨祁煜,既然不能正大光明的,那麼就暗地裡派殺手來,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也不對,既然是皇上派來的人,肯定是不會留活口的,而且他們的目標就會是墨祁煜,而不是她。
墨傾城也要排除,他可聰明得多,一招失敗了絕對不會用第二次的。
其他人……墨西決嗎?
楊鳶洛腦中靈光一現,墨西決……滄流殤?
對了,沒錯,那夥兒黑衣人可不就是夜寒閣的人?
當時的情況實在是太過於危機,她來不及思考太多,全神貫注在怎麼應付對手上面了,根本就沒有仔細思考他們的一招一式,當時還覺得招式熟悉呢,現在想想,可不就是她所學的武功?也就是夜寒閣研究出來的一套功法。
真是該死,若是早些反應過來這件事情,她可能早就一一打敗那些黑衣人了。
在重生之後,她早就預料到自己會和夜寒閣的人交手,所以自己研究了一套功法,是專門對付夜寒閣那一套功法的,雖然她修習的還不算很厲害,若是面對墨西決那等人物的時候根本過不了幾招,但是若是和那些黑衣人過招,說不定也能化解幾個人的攻擊。
可是這世界上哪裡有後悔藥賣呢?事已至此,就沒有再轉回的餘地了,她現在只能想一想怎麼逃出去這裡。
說起來,若是夜寒閣的人抓走她,爲的又是什麼?
難不成……是發現她就是曲幽了?
楊鳶洛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問題,這也是一直以來困擾她的問題。
並不是說讓她承認她就是曲幽會有多丟人,她所害怕的其實是別人知道了她就是曲幽之後就知道了她的弱點,從而找到更好的辦法拿捏住她。這樣的話就會使她不能出其不意的打敗敵人。
不過……這也不太可能。她一直以來都隱藏的很好,知情的人都以爲她死了,而不知情的人,以爲曲幽退出了殺手的行列,成爲了夜寒閣的“曲護法”。怎麼可能又會懷疑到她的身上來?難道這些日子以來她所作所爲暴露出什麼了嗎?
楊鳶洛腦中一片混亂,自重生之後的所有事情都在腦海當中一一浮現,可是哪件事情也不像是能暴露她就是曲幽的。
那墨西決抓走她,到底是爲了什麼事情呢?
是因爲在皇宮中她剷除了他的釘子嗎?
楊鳶洛皺起了眉頭,越想越覺得這事兒有可能。當時她急於行動,有幾次甚至暴露了自己,墨西決順藤摸瓜查到她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墨西決是爲了這件事情,那就好辦了,她倒是可以應付自如,至少短時期內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墨祁煜如果沒有被抓起來,肯定會派人救她的,到時候她就輕而易舉的逃出去了。若是墨祁煜也被抓起來,那麼他們二人合力逃出去,也費不了多少力氣,至少她是對夜寒閣內部有一定了解的。
楊鳶洛正想着,外面恍然闖進了一陣腳步聲。
眼睛被蒙上了,耳朵更加靈敏。而且周圍實在是太過寂靜,就連她所聽見腳步聲的那幾人都沒有說話。若是說以前她能分辨出來者是幾個人,那麼現在她幾乎能分辨出這幾個人中有幾男幾女,功力又如何了。
楊鳶洛聽見鎖鏈碰撞的聲音,而後鎖就被打開了,再之後一羣人推開門,走進屋裡,一個女子不知道低聲抱怨着什麼,其餘的人也並沒有接話,楊鳶洛能感覺到她們在衝着自己走過來。
一時間,她的精神極其緊繃,因爲看不見,所以感覺更加明顯,她幾乎能感覺到那些人走動的時候所帶動的氣流掃過自己臉上和手上的皮膚。
楊鳶洛情不自禁的往後蹭了一小步,狠狠的握着自己的拳頭,骨節微微泛白。
不知道爲什麼,在這種情況下,她忽然有一種俎上魚肉,任人宰割的感覺。
那些人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害怕,更加步步緊逼。楊鳶洛被蒙着眼睛,幻想着那些人猙獰的嘴臉。
忽然,面前的空氣被一股熟悉的味道包裹着,冷冽而又波瀾起伏。
楊鳶洛的心跳差點暫停,這種味道,她太熟悉了。
是滄流殤,是滄流殤身上的味道!
遙記得以前,她那樣的迷戀着滄流殤,甚至覺得能站在他身邊
一小會兒都是奢侈。所以,那時候她能夠聞到他的味道,都覺得是件極爲開心的事情。那是滄流殤最喜歡的香料,總是擱在牀邊的薰球裡面,一點也不濃郁,又不清淡,總之是一種很適合滄流殤的味道。
不過今日裡聞到這種味道,她卻覺得有些驚心動魄。
這不同於墨祁煜身上的味道,在墨祁煜身邊,她聽到他的聲音,感受他的呼吸,聞到他的味道,只會感覺到安心和舒服。
楊鳶洛咬了咬嘴脣,眼前的布料卻在她一個恍惚之間被扯掉,那人動作說不說粗魯,但也絕對不溫柔。
眼睛突然接觸到光線,她還覺得有些不適應,模模糊糊,楊鳶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畫面緩慢的變得清晰起來。
入目的是高高在上站在她面前的夜寒閣的尊主——滄流殤。他現在和平日裡見到的墨西決完全不同,若是楊鳶洛沒有見過滄流殤摘下面具時的樣子,肯定不會將他們聯繫到一起。
滄流殤一身黑袍,外面披着一張黑色的披風,仔細看過去,這披風上面還繡着許多暗紋,一針一線都極爲精緻,遠沒有一眼看過去那麼簡單。
其實楊鳶洛也沒有仔細看,她只是憑空的想象。
記憶中,滄流殤那幾件黑色的披風上面,都刺繡着暗紋。還有他黑色的袍子,也是由好幾種名貴的布料拼接而成,就算坐很長時間,也不會出一點褶子。
楊鳶洛想,她到底是有多久沒見到滄流殤了?是滄流殤,不是墨西決。對於楊鳶洛來說,這是兩個人,她曾愛過滄流殤,卻沒有愛過墨西決。
墨西決看楊鳶洛呆呆的望着他臉上的銀色面具,在別人看不到的情況下緩緩一笑,開口道,“王妃這麼盯着我做什麼?是好奇我到底長什麼樣子嗎?”
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而且,也並不是墨西決的聲音。
楊鳶洛卻沒有懷疑是自己認錯人了,因爲,她也太熟悉這個聲音了,這就是滄流殤的聲音,他是故意變了嗓音的。
前世楊鳶洛所學的技能中,就有易容、變音、鎖骨等隱藏身份的技能。
滄流殤是一直都帶着面具的,從來不暴露自己的真實容顏。可是滄流殤初識她的時候是一個意外,那個時候,他還小,她也還小,他沒有戴面具,她恰好看到了他的模樣。那之後,楊鳶洛也偷偷的戳破過墨西決屋子裡的窗戶紙,機緣巧合下一睹墨西決長大成人後的風姿,自那之後,她對墨西決不再是依賴和崇拜,而是深愛。
這也許就是應了那句“只是因爲在人羣中多看了你一眼”吧,畢竟夜寒閣那麼多人,她卻偏偏只看上了墨西決。
楊鳶洛從回憶裡走出來,卻突然笑了起來。衆人都不知道她在笑什麼,感覺莫名其妙,墨西決後面的那個女人卻厭惡地皺起眉頭來。
楊鳶洛因爲她的表情變化太大,這才注意到那個女子。在她的目光接觸到那女子臉上的時候,瞳孔瞬間放大,腦子裡幾乎空白。
楊鳶洛有些哭笑不得,那是曲幽,那是她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