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誤入農家
老黑瞪着一雙血紅的眼,臉上的橫肉因爲氣恨而抖動,怒罵:“膽子夠肥啊小丫頭!”
葉葵露出一副惶恐的樣子,兩腿顫顫地外後退。
見她似乎要跑,站在不遠處地老黑急忙大踏步走過來,兩手握拳,咯咯作響。然而才邁兩步,身後忽然被人偷襲。他轉過頭便看到那個有人花了百兩金讓他賣去下賤地方的男童,高舉着根枯枝打了他的背。
他嗤笑一聲,就要去擒人,卻不防那孩子仗着個子小,竟然一下從他的咯吱窩下鑽了過去。等到他反應過來,葉葵兩人已經是站到了一起,慢慢地往後退步。
他還能連兩個毛孩子都奈何不得?心頭騰地竄起一把火,老黑淬了一口痰就衝了上去。
兩人一看來戲了,相視一眼便一齊轉身向着套索擺放的地方奔去。經過套索的時候,兩人先後邁大了步伐,不露痕跡地躍了過去。
可是——
葉葵心中閃過一絲恐懼,這個才適應了一個多月的身體太弱了!連日來沒有吃飽過,又跑了許久,此時竟然出了差錯!
躍過草索,還沒跑出兩步,她的左腳忽然一陣痙攣,身子無法控制地就地栽了下去。竟然抽筋了!
計算着老黑的身高,被草索絆倒後頭部會落地的地方,她小心擺放了石頭。可是此刻,那塊石頭等着的卻是她的腦袋!
衣衫摩挲的聲音鑽入耳中,她在即將落地的那一刻被同行的男孩給抱住滾到了一旁。
大幸!
“哼!小鬼頭把戲倒是不少!”老黑一腳踢開地上的草索,方纔若不是葉葵不小心摔了,他還真的差點就要被絆倒。
他面目猙獰地大步上前,一把拎起那個男孩,“啪”地一巴掌便打了上去。隨即便又要去抓地上的葉葵。
男孩死命掙扎掙扎起來,卻奈何不了老黑鐵塔般的身子,反倒惹惱了他。
他不顧葉葵,又是一巴掌打在了男孩臉上,怒罵:“再動一下,老子打死你!”
腿上緩過勁來,葉葵掃過老黑,悄悄爬起來想要逃。可是,聽到老黑的叫罵聲,她卻又挪不動腳了。
方纔若不是那孩子救了她,她此時恐怕早就頭破血流,命喪黃泉。可是,現在不跑,自己這條命怕是要一道搭上了。重活一世,難道要死在這種地方?
她俯身撿起那塊尖銳的石頭,猛地便撲到了老黑身上。
身高不夠,石頭扎不了什麼要害,那便朝他身體軟的地方扎!臀部受創,老黑齜牙咧嘴反手來抓她,卻忽然瞪着眼睛,“砰——”倒了下來。
葉葵氣喘吁吁地站定,看着那支讓老黑倒地的東西。心臟“噗通,噗通”地急促跳動,似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一般。
——那是一支簪子,一支黑檀木的髮簪。
只是髮簪的樣子似乎有些奇怪,頭部尖銳得像是要冒出寒光來。
老黑背身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葉葵就這般靜靜立了片刻,纔開始慢慢靠近。
他身下的那地枯草被血泅成了暗紅色,而老黑仍舊一動不動。走到了近處,她眯着眼蹲下身去翻老黑的頭,卻不防老黑原本癱軟的手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踝!葉葵被駭了一跳,死命掙扎起來,老黑的手卻如鐵銬一般,怎麼也甩不開。
同樣蹲在地上喘氣的男孩察覺到不對,正要趕上來幫忙之時,老黑的手卻又軟軟地鬆開了。
葉湄長舒一口氣,急忙往後退,直退到一米開外才開始仔細觀察起老黑來。那雙因酗酒而通紅的眼睛瞪得渾圓,瞳孔卻已經開始有些渙散。看來,果真是死了。
那支黑檀木髮簪是從老黑的後頸扎入的,不知簪子長短,但看上去似乎扎得極深。
這需要多大的力氣才能做到……
男孩忽然上前,俯身將那根簪子從老黑的脖頸處拔了出來,又在老黑的衣服上擦乾淨才小心收入懷中。
“簪子,是我孃的遺物。”他低下頭驀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葉葵看着他,心底忽然涌上來一絲莫名的恐懼。她敢殺人,卻不能理解一個只有十歲左右的孩子爲什麼也敢?而且在殺了人之後,面不改色。
她沉默着,不知說什麼纔好。
見她沉默,那孩子估計是以爲她害怕了,又說了聲“別怕,他已經死了,我們走吧”,便兀自朝着藏着葉殊的樹洞而去。
沒了老黑的追趕,卻還有對花娘子幾人的後顧之憂。葉葵三人雖然累極,卻還是不敢停步。而且若是天黑了還沒有下山,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冬日的山林中,那些野獸也都餓了吧。
幸好,兜兜轉轉竟然真的叫他們在天擦黑的時候下了山。
山下是一條土路,土路兩側是田地,鋪着些不知是麥子還是稻子的杆。三人歪歪扭扭地邁着螃蟹腿沿着田地往前走了會,卻仍是連個村莊的影子都沒有瞧見,更別說是人了。
“阿姐……我真的走不動了……”葉殊蹲下身子,聲音弱弱地喊她。
被這樣一喊,葉葵也發現自己的腿邁不動了。山上雖然有路,但那怎麼着也是山路。就算是平地上,這般跑跑走走一整天,大人也該受不了了。她其實早就累得要命,若不是撐着那口氣怕是早就癱了。
可是今晚露宿?
不說別的,這麼冷的天,凍也得把人凍壞了。
“前面好像有間屋子!”
葉葵踮起腳尖一看,果然,那邊影影綽綽的似乎真有間屋子。葉殊一聽也來了勁,蹭蹭蹭跑了起來,一邊還朝葉葵喊:“阿姐,有屋子!有屋子!”
可當三人滿懷期待地走到那間屋子時,卻是面面相覷。
那哪裡是間屋子,分明是間連頂都快要塌光的小廟。不過,三人也實在是走不動路了,乾脆就進了那間破廟。
裡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三人又餓又渴又困,隨便找了個角落就坐下。若是能燒個火堆就好了,可三個孩子哪裡來的火摺子,只能這麼湊活着等天亮了。
葉葵抱着葉殊,腦袋昏昏沉沉,就要入眠。被她摟在懷中的葉殊卻忽然尖叫起來,“啊啊啊——阿姐,耗子——有耗子——”
葉葵被他喊得一激靈,頓時睡意全無,摸黑就脫了鞋子亂打起來。
“吱吱,吱……”
也不知打到了沒有,總之就聽到耗子吱吱亂叫。
被耗子這麼一整,葉殊不敢睡了,也不讓葉葵睡,生怕睡着了被耗子給咬了耳朵鼻子什麼的。
葉葵只好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話。
“阿姐,那個哥哥叫什麼名字?”
眼皮越來越重,葉葵打了個哈欠,“不曉得,你自己問問。”
話音剛落,葉殊就鑽出了她的懷抱,湊到了另一邊去問道:“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我在家裡排行第九。”
葉殊摸摸頭,又鑽回葉葵懷中,“阿姐,這是什麼名啊?”
“撲哧”,葉葵被逗笑,又清醒了些,“叫九哥就可以了吧?”這話卻是在問那個同行的男孩。
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聽到他回了聲,“叫小九也可以。”
“小九哥。”葉殊立刻得出了綜合結論,響亮地喚了一聲,隨後又自顧自暴出他叫小殊,他姐姐叫小葉子。
三人說着話,終於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天色矇矇亮的時候,耳邊喧鬧起來。葉葵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還未站定便看到兩三個扛着鋤頭的粗衣漢子瞠目結舌地看着她。
其中一個高壯些的開口道:“你們怎麼睡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