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敬到底還是放不下成神這個理論上可以讓自己活下去的方法。
“你知道科學家說的緯度概念嗎？成神其實跟他們所猜測的升維一樣，修煉這一道就是從本質上把你改造成更高維度的生物。成神之後逍遙自在，不死不滅。不就是掌握了時間和物質的力量嗎？”
張雲清又盯上了另一個滷蛋。
“哦，這樣啊！那我好像有點懂了。”
趙敬自然地拿起張雲清看上的那顆滷蛋，拆開吃了起來。
“成仙路難，但是日積月累下來能成功的人還是有不少。修煉也早就是成體系的道路了，自然不難懂。”
張雲清不動聲色間縮回拿滷蛋的手，轉而又吃起方便麪來。
“那先天生靈是怎麼回事？天地大劫呢？”
趙敬接連問出口。
“這兩個問題其實可以當一個來回答，你知道成神之後又要怎麼修煉嗎？”張雲清故作神秘來反問他。
趙敬翻了翻白眼，自顧自的又往嘴裡倒了一口面，沒搭理他。
張雲清自討沒趣也不在意，把嘴裡的面嚥下之後緩緩開口:
“是念力，就是每個人都有的思維情緒之力。所以你知道爲什麼成神之後都要在人間廣修廟宇，還統一打出什麼有求必應的牌子了吧！”
頓了頓張雲清又接着說到:
“而那些沒被收集到的念力不會原地消失，他們飄飄蕩蕩去到修士飛昇的神界，在時間和機緣糅合下就誕生出所謂的先天生靈來。像饕鬄，就是這世間貪慾和暴食的集合體。”
“那這麼說，我化成饕鬄其實是一種進化？”
趙敬有些意外，這些天他想了很多可能性，卻因爲信息匱乏，唯獨沒往這麼根本的方向去考慮過。
那天麒麟曾告誡他不要以爲化成饕鬄是什麼好事，在周圍人的影響下他也就理所當然的信了。
這些天沉浸在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裡着實幹擾了他的判斷，想來以那隻麒麟的性子，生死時刻跑來戲弄他倒也不是不可能。
本以爲必死的局竟然有這樣的大反轉。他腦袋一時有些轉不過來，嘴裡的面都停止了嚼動。
“別急，我慢慢給你解釋。”張雲清把手裡的面稍稍挪開嘴邊。
整理了一下思緒，張雲清才又開口說到:
“我們這些修仙的人對成仙有着近乎病態的執着，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說的就是我們這一批人。當然，用這句話概括我們其實也矛盾，成神之後不死不滅又怎麼死呢？不過意思倒是那個意思。”
張雲清拿起水喝了一口。
“先天生靈跟我們則正好相反，他們全都是爲了肉體而癲狂的瘋子。如果是天地善念集合而生的先天生靈倒還好，像麒麟他們平常逍遙天地間，也不會有什麼麻煩。”
張雲清輕輕把水瓶放在桌子上。
“可如果是惡念集合而生……”
張雲清把拿着方便麪的手搭在了桌子邊，鄭重開口:
“我說一件事，你就懂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面渣緩緩開口到:
“饕鬄，是自食而死的。”
他的話語很平靜，雙眼直視着趙敬。這一舉動在趙敬心裡增添了不少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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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搖曳，剛纔還燃起一陣對未來期望的趙敬胃裡瞬間覺得有些反胃，手腳也隱約感覺到一絲涼意。
‘自食？自己吃了自己？這麼變態？我要變成這種怪物？’他心底幽幽的冒出一份恐懼。
不待趙敬在這種情緒中緩過來，張雲清又再度開口。
“當年饕鬄縱橫天地數百年，吞噬無數生靈，就連石頭都不放過！因爲他身兼雙本源，念力之強僅次於神王，就連我們浮塵門的初代神王都奈何不了他……”
趙敬聽他講述過往，停下了胡思亂想，細細聆聽起來。
“他就這樣在各界肆意遨遊，不間斷的吃了數百年。直到他吞噬了數位神明，正道的幾大神王才終於忍無可忍，聯袂出手將他趕到了宇宙邊界的虛無之地……”
張雲清目光深邃，似在追憶。
“饕鬄無數次試圖跨越過來，神王們也一遍遍把他堵回去，一天內雙方就要交手上萬次。數月後，饕鬄自身突然發生了駭人的變化……”
張雲清表情突然變得凝重，像是遇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一樣。
“那是又一次激烈的大戰，饕鬄用盡渾身解數也沒有衝破神王們構建的防線。饕鬄不甘的看着前面渾身發光的幾位神王，大吼一聲開始了自食……”
不知哪裡吹來一陣寒風，吹的燭光劇烈搖動，張雲清的臉也在其中忽明忽暗。
“他本來就巨大的嘴巴直接裂開，開始一點一點反向向他的身軀包裹而去。而他的內臟被嘴牽引，慢慢的跟着被扯了出來……”
張雲清話語滲人，趙敬身上開始起雞皮疙瘩。
“因爲他的本源核心就是胃，最後竟然把整個身體都給吃到了胃裡。看着虛空中血紅一片，不斷蠕動試圖消化自己身軀的胃，神王們當時沒有猶豫，果斷衝其出手……”
張雲清可能是話說的太多，也可能是爲了緩解趙敬的心情，他暫停講述，拿起水往嘴裡灌了一口。
“接着，神王們合力將饕鬄本源給分成了十份。七七四十九天後，十個小饕鬄誕生。最後在其他先天生靈苦苦哀求下，這才把他們給封印在了五靈殿……”
趙敬聽到這裡也覺得嘴巴乾涸，拿起自己的水猛灌了一大口。
“而天地大劫，就是因爲世間的貪慾太盛。先天生靈裡秉承惡念誕生的太多，甚至都開始反向引導人間往惡的一方靠近。”
張雲清低頭思索一番後又緩緩開口:
“大概有兩百多年了吧？你沒發現周圍越來多的人開始對金錢，慾望有着近乎瘋狂的追求嗎？”
張雲清面色平靜，自顧自的繼續解釋。
“此消彼長下，神界的神王們也已經無可奈何，只能被動防禦。現如今，界壁即將被突破。到時候百萬如饕鬄那樣的先天惡念生靈降世，恐怕這天地都要被傾覆。”
末了張雲清又輕輕補上一句。
“粗茶淡飯未必不是精彩的人生，窮奢極欲終究不過黃土一杯，何苦來哉？”
‘原來是這樣……’趙敬心中苦澀。
欣欣和自己分手以及自己落到這般田地的背後竟然還有這樣深層次的原因，他一時有些百感交集。
“至於要殺你，也是爲了防止你變成這樣的魔物反過來作孽。與其讓你荼毒生靈，不如趁你還沒變成饕鬄的時候讓你體面的離世。”
張雲清語氣堅定，隨後又愧疚的移開目光。
他心裡明白，趙敬必死無疑，下手的也只能是自己。放任別人將他殺死，他自己做壁上觀，張雲清做不到。
如果在這期間有任何一人因爲趙敬而死都是他的罪過，就算愧對趙敬一家他也絕不能含糊。
可是救命之恩太大，每每想到自己的劍遲早要斬到趙敬的脖子上，他就難掩內心糾結。
趙敬體內來自饕鬄器官此時全都似有所感的顫動了一下，他的心臟位置也隱隱傳來一陣疼痛感。
“我去修煉了，你自己好好想一下吧！”
張雲清利落的起身往屋外走去，他實在無法這樣面對趙敬。
“……”
趙敬沒說話，心臟傳來的疼痛感讓他有種窒息的感覺。
本來，他還打算以後找個機會悄悄從張雲清眼皮子底下溜走。
爲此他特意這幾天省吃儉用，留存資金時刻準備着跑路。
還把張雲清帶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家鄉，在賓館的時候趙敬甚至早早計劃了北上，南下，西進這三條逃跑路線。
不奮力掙扎到最後一刻就草草的把生命交出去不是他的風格，就算要去見姥爺也要努力活到最後一刻纔對！
是啊，能活誰又想死呢？變成饕鬄他也想活下去啊！
他也沒有變成怪物的經驗，不過看那些故事裡的超級英雄們不是都活的好好的嗎？
可是現在聽了張雲清的話，他動搖了。
如果逃了之後真變成他說的怪物怎麼辦？靠自己的意念去對抗？對抗那種不惜自食也要滿足自己的貪慾？
僅次於神王的饕鬄扛了幾個月，他又能扛幾天？
想到這裡，趙敬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去看看張雲清怎麼修煉的吧！’
趙敬思索良久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後，這才停下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把手裡一直捧着的方便麪放在桌子上，趙敬起身往院子裡走去。
寂靜黑夜黑的深邃，小村子比大城市好的方面就是沒有喧囂的汽車和閃亮的霓虹燈。
滿天星光撒在大地上，能見度雖然低，可是光感自然，別有一番風味。
“人呢？”
趙敬站在院子裡疑惑出聲，嗖嗖的冷風只往他脖子裡鑽。
隨着目光在院子裡探尋，趙敬也發現了天空中燁燁生輝的繁星。
熱愛天文星象的他不自覺被吸引了目光，很快，他就發現了在房頂盤坐的張雲清。
此時的張雲清渾身都被月光籠罩，隨着他的呼吸還可以看到月光宛若實質一般被他吸入腹中。
不知道是不是趙敬的錯覺，他總覺得張雲清周圍比別的地方要亮一點。
“雲清！”
趙敬開口喊了他一聲。
張雲清停下修煉，睜開了雙眼。見趙敬站在下面，可能是愧疚感還濃。他捏決把飛劍橫在趙敬面前，把他接了上來。
趙敬上房頂之後也沒說話，徑直坐在了張雲清旁邊。
這一下反而讓張雲清渾身不自在起來，本來他又閉上雙眼打算繼續修煉。
趙敬卻在旁邊直勾勾的盯着他，目光彷彿都能刺到他一樣。
他只好收了功法，睜開雙眼看向趙敬。
圍繞在他周圍的月光瞬間一暗。
“你幹嘛？想明白了？”
張雲清看向趙敬，口氣裡滿是無奈。
“沒有……這不是看看你是怎麼修煉的，找找自己的出路嘛！”
趙敬故作輕鬆的解釋。
“……”
張雲清無語。
相顧無言，兩人一陣沉默，只有天上的星光熠熠。
良久，趙敬才轉過目光，擡頭仰望起天上的星空。
“雲清你知道嗎？從小我就特別喜歡研究星星……”
趙敬滿帶着希翼開口。
“嗯……”
張雲清回了他一句。
“我覺得天地好大，宇宙好大。星星在那麼遙遠的地方還能把光傳過來真的好厲害……”
說着說着趙敬臉上掛起了笑容。
“隨着季節改變，能看到的星星也會不一樣。小時候在家裡就能看見滿天的星星，好美！好漂亮！”
趙敬的眼睛開始往外放出光芒，彷彿能看到那時的星空。
“你看，那顆最亮的是金星！那幾顆是獵戶座！那顆是木星……”
趙敬邊說邊比劃，眼睛裡開始慢慢的含上淚水。
張雲清則在一邊默不作聲，靜靜地聽着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