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明琮停下腳步，回頭看他，臉上表情有些驚訝。
何其樂不由地縮脖子，像鴕鳥一般縮回厚厚的羽絨服裡，鼻尖因爲呼吸着冷空氣而泛紅，襯得神情更加委屈。
“我不是埋怨你……”何其樂支支吾吾，“我是，我是有點着急……”
瞿明琮扯了下嘴角，心中感慨這可真是個老實孩子呀。
“我沒藏她，你感應不到她有沒有可能是因爲……”瞿明琮停下腳步，故意用質疑的口吻問，“你不行啊？”
“……啊？”何其樂愣愣的，“我、我不行？”
“伱可以試試自己的能力，看看有沒有效果。”瞿明琮挺好奇這超能力是怎麼使用的。
何其樂卻在原地陷入迷茫，“我不行？……我不行？？……”
“你行不行自己不知道？”瞿明琮觀察他的反應。
“我不知道……”何其樂喃喃，“我的能力只能配合她使用，她的能力也只能配合我使用，我們倆從來沒有分開過，也沒在第三個人身上使用過能力。”
“等等……”瞿明琮皺眉，“這不對吧？按照你們的說法，她已經在很多人身上蹦躂過了，怎麼就沒在第三個人身上使用？”
何其樂有些生氣，“說什麼蹦躂……我姐姐是爲了執行任務！而且我那句話的意思是，我們的能力是相互的，如果沒有我幫助她製造靶點，她一個人貿然進入別人的身體，會導致意識錯亂，失去自己原本的記憶，你要知道，我們每個人的人格和自主意識，都是建立在記憶的基礎之上。”
“她一個人……”瞿明琮捕捉到關鍵詞，手從兜裡拿出來，裝作不經意的堵住手機下端的音量口。有些話他不想讓她聽見。
“向主任也提過，你們兩個人不能分開……”瞿明琮斟酌着，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試探他，“現在因爲意外分開了一年多，你豈不是一年都不用上班幹活？玩得很開心吧？”
“怎麼可能！”何其樂捏起拳頭，反駁道，“我幾乎每天都要去病房裡陪她啊！只是每次嘗試連接都失敗了……”
他抿住脣，沮喪的低下頭，“算了，說了你也不會明白，而且向主任不讓我們對部門外的人談這些事。”
“那就不說了。”瞿明琮笑笑，像是不在意，轉身繼續往前走。
——向萍騙了他。
瞿明琮心裡如此想着。
爲什麼要騙他？
怕他死纏爛打，所以告訴他小喬不是人類好讓他死心？……這方法確實奏效，因爲他總不至於對一個虛無的存在糾纏不放，他早該想到的，這世上哪有什麼神神鬼鬼，她必然是一個人啊。
但是……即便她是人，現狀似乎也沒變好多少。
“要打車回去嗎？”何其樂問。
“坐公交。”瞿明琮往路邊的公交站牌走。
其實得知她是人類，他應該感到高興，但心頭依舊沉悶，被更大的陰影覆埋。
因爲向萍的態度是如此明顯，對方不想看到他和小喬繼續聯繫纔會編造這樣一個謊言，這不奇怪，特殊的部門，特殊的身份，特殊的工作性質，再加上記憶可能會消失，他就像是她旅途中路過的一個車站，馬上就要被她拋之腦後。
他不是她的終點站，他和沈晶、喬月螢本質上沒什麼不同，被遺忘幾乎是註定的。
何其樂乖乖地跟在後面。
瞿明琮站在公交站牌旁，餘光看了眼身邊這個憨憨又清澈的少年，心想何其樂叫她姐姐，那她的名字應該不能再叫小喬了，該叫小何纔對。
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瞿明琮不打算問何其樂，因爲這孩子肯定不會告訴他。
隨後轉念又想，何其樂還是個未成年，那他的姐姐年紀估計也不大，向萍防着他是不是就像防着自家新嫩的小白菜被外頭的野豬盯上？
哈……
苦笑在瞿明琮嘴角邊漫溢。
門不當戶不對，年紀還小，也許他確實該放棄。
公交車到了，瞿明琮和何其樂一前一後上了車，何其樂的保鏢駕也混在人羣裡一起上車，另外兩人駕車跟在公交車後面。
瞿明琮只當不知道，沉默扶着車內立杆。
何其樂也沒說話，一路愁眉苦臉。
瞿明琮見他那樣，心想你一個小小孩，能有什麼苦？難道還能比我心裡更苦嗎？
他擡手拍了下何其樂的肩膀，表示關心：“是不是擔心你姐姐把你忘了？”
何其樂悶悶地點頭，“忘記是肯定的，估計現在她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不過只要我能重新對她發起連接，就能讓她恢復記憶。”
瞿明琮沉默兩秒，問：“能恢復她對我的記憶嗎？”
何其樂微愣，擡頭看他，“不能，除非我現在往你大腦裡植入靶點，在此之前你身上發生的事我完全不知情，沒辦法保留下相關記憶。”
也就是說，想要順利的讓記憶保留下來，必須要有姐弟倆同時作用才行。
瞿明琮心想這也說不通，她剛住進手機裡的時候，分明是記得他的。
不過現在追問這些，沒什麼意思。
算了……
“一會兒帶你去吃飯，明天回青江市。”瞿明琮道。
“哦。”何其樂點頭。
這趟旅程對瞿明琮來說有些不一樣，他本想留下點兒美好回憶，就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男女主角去往一個沒人認識的陌生地方，做一些出格又浪漫的事，比如一起逛街，吃飯，搭配驚喜禮物加上玫瑰花等等……聽說年輕女孩都喜歡這種橋段。
現在瞿明琮覺得，這種做法不像是在留下回憶，而像是在垂死掙扎。
回到酒店，前臺小姐拿了一束花叫住瞿明琮：“你好，是604房間的瞿先生嗎？你的花送到了。”
“謝了。”
瞿明琮接過前臺小姐手裡的花，一轉身，看見何其樂瞪大眼睛盯着自己。
“買來自己玩的。”瞿明琮往前遞了遞，“你要嗎？喜歡的話送你。”
“不、不用了……”何其樂趕緊擺手，這也太奇怪了，哪有男的送男的花？……不過，自己給自己買花也很怪！
瞿明琮收回手，大束鮮花放在鼻尖下輕嗅。
“還挺香。”他評價一句，神情淡然地走進了電梯。
何其樂看着瞿明琮的背影，有些摸不着頭腦，總覺得他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