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確定，羅如烈的身體裡面，有一個微縮駐地。”
“在他們的支持下，羅如烈纔有方纔的強大戰力。”
“現在……裝死麼？”
黃尚盤坐於陣法之前，仙劍作筆，不斷加固陣法。
剛剛一戰，火靈神劍是爲了毀滅血海，水靈神劍則是驗證猜測。
羅如烈的體內，到底有沒有異物？
答案是有！
具體的血靈珠，黃尚沒有探明，但已經有九成的把握，是一個微縮駐地。
雲雀的矩陣駐地，就是微縮駐地。
微如芥子，也成世界。
這類駐地最大的優勢就是隱蔽，能夠藏在目標身邊乃至體內，神不知鬼不覺。
爲了害怕世界意志發現，駐地自身不能移動，但可以讓目標帶着它移動，相當於種子，本身無法傳播，但被好心人傳播下去，才能鋪滿大地。
嗯，這個種子，自然就是……
蒲公英的種子。
而微縮駐地的缺陷，自然是吸收能量困難了。
它屬於能量儲備型駐地，也就是說，需要先吸收能量，吸飽了之後，再潛入目標身邊，否則是沒辦法隨時隨地吸收能量的，不然立刻會被發現。
雲雀背後有一個膽敢反抗主神殿的大勢力，矩陣駐地內儲備有大量的能量，大部分時間都是沉睡的，而羅如烈體內的這個微縮駐地，又能剩下多少能量，可以突破陣法，再衝出另一隊輪迴者的包圍圈？
所以對方在裝死。
寄希望於羅如烈的威脅有用，蜀山弟子和輪迴者們不敢冒着血海蔓延的兇險，痛下殺手。
倒不是完全的僥倖心理，羅如烈確實棘手。
黃尚一邊勾勒陣紋，一邊細細思索，但也沒有穩妥的辦法。
天道照片第一次驚豔感最足，第二次效果就不如之前了。
再加上羅如烈和其體內的輪迴者肯定有了防備，這一招立刻再用，恐怕還會起到反效果。
至於花楹，這小東西正趴在肩頭吐泡泡，從她至今沒能變成人形，就能看出之前的損傷。
能量雖然從毒人體內抽取轉化回來，但所受的傷害，不是一時半會能夠恢復的。
“關鍵還是，我的‘道行’不夠啊！”
他省視自身，輕輕嘆了口氣。
這是最大的問題。
蜀山修煉的三大體系“仙術”“煉氣”“養神”，“仙術”是鬥法之用，這點黃尚最強，毋須質疑，但“煉氣”和“養神”就薄弱了。
修真“煉氣”和古武修煉內功不同，不是完全的水磨工夫，還有對天地靈氣的適應性。
以前是天地元氣不活潑，想方設法地多吸收，這個世界則是天地靈氣太活躍，很難掌握一個合適的度。
黃尚觀看天道後，更是如此，稍有不慎，就是被氣淹沒，不知所措。
至於“養神”，同樣不單單是強化神魂，還有溝通天地間的“神靈”。
溝通了“神靈”，就有了緩衝的餘地，當無量的靈氣涌過來時，可以將用不到的那一部分轉給神靈，讓祂幫助自己承擔那股壓力。
工具神，妥妥的。
有鑑於此，黃尚也定下了與尋常修士截然相反的修煉順序：仙術→養神→煉氣。
將修煉計劃理清，再把陣法加固到現階段的極限，羅如烈的強者之音，徹底淹沒下去，黃尚站起身來，一個碧玉葫蘆卻突然出現在眼前，側頭一看，是周溪晶晶亮的眼睛：“走一個？”
黃尚一怔。
這麼直接？
“家長”還在邊上呢……
“你做什麼？”
果不其然，一陣風颳來，臉上冷得跟冰塊一樣的劍聖出現，惡狠狠地瞪着周溪，像極了看到了兒子被同學拉去網吧時的老母親。
“我是好心，他之前一戰，傷了根元，這九天仙釀，能夠恢復哦！”
周溪聳聳肩，塞子揭開，頓時間，一股沁人心扉的酒香瀰漫開來。
衆多蜀山弟子一嗅，都是精神一振，有些人的喉頭，都不禁聳動了一下。
倒不是饞酒水，而是對其內濃郁靈力的本能渴望。
“九天仙釀？名字雖然誇大了，可也是仙酒了，突然獻殷勤做什麼？”
黃尚眉頭一揚，有些詫異。
仙家之品，哪怕是氣味，都具備着非同凡響的效果。
最出名的莫過於人蔘果，三千三千又三千，凡人如果能得果子聞一聞，就能活三百六十歲。
別奇怪，這種氣味，就相當於濃縮的仙靈之氣，和低星級的生命之泉類似，都是濃縮精華。
毫無疑問，靈韻滿滿的九天仙釀，也是好東西。
劍聖同樣識貨，霹靂堂一戰，五名輪迴者也證明了他們的立場，心中的懷疑也消退了不少，但依舊保持着警惕，冷聲拒絕：“這位師妹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只是我蜀山弟子，絕不受人恩……”
“咕嘟咕嘟！”
“嗚哇！好酒！”
“小——師——弟——！”
不提劍聖憤怒的吼聲，黃尚接過碧玉葫蘆，第一次品嚐到仙酒佳釀，確實是發自內心的讚美。
在地球上，他會喝酒，但並不喜歡。
因爲那時的酒不再是酒，而是一種應酬，其中飽含着逼迫和無奈。
現在的酒，則很純粹。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可以享受忘卻憂愁的迷醉，也可以單純喜歡酒的味道。
快哉！快哉！
當然，好酒歸好酒，送酒的人可不簡單，黃尚看着周溪，沒太明白這位要什麼。
輪迴者都是無利不起早，這仙酒可是好東西，單純的討好自己？不可能！
周溪看着黃尚喝得暢快，喉嚨動了動，也忍不住掏出一個酒葫蘆，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然後才落落大方地道：“久仰蜀山威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我想和閣下切磋一下。”
說罷，不待黃尚同意，身子一縱，到了十丈開外，一手持酒壺，另一手放在身前，微微躬身：“大家好，我是出山兩年半的周溪，喜歡打拳、酒和美食，下面演示一套醉八仙，音樂！”
這個自我介紹的方式可太新奇了，蜀山弟子眼前一亮，輪迴者們眼前一凉，而甲士已經把一個碩大的音響抗在肩頭，裡面放出女聲版《不謂俠》：
人世肯相逢，知己幸有七八，邀我拍壇去，醉眼萬鬥煙霞，
向江北飲過馬，對西風與黃沙，無情也似我，引劍鋒斬桃花。
……
伴隨着瀟灑豪氣的音樂，周溪拳指腿爪，震盪空氣，顛顛倒倒，領盡風騷。
目睹這一幕，黃尚想起了天龍世界的小夥伴南丁，那位蒙古大叔修煉的就是成龍的醉拳，同樣帶着一個隨身聽。
而南丁施展醉拳一路過去，就如狗熊滾地，粗獷有餘，靈動略欠，周溪的醉八仙，則是靈動萬方，身後隱隱還有八仙虛影。
酒到酣處，她一拳打了過來。
切磋開始！
黃尚身形不動，仙劍一振，迎向拳頭。
就在拳劍接觸的一霎那，周溪身姿微微一側，稍稍調整了一個角度，拳頭便錯過劍鋒，同時五指輕輕一拂，如雨打琵琶，接連彈在劍身之上。
叮叮鐺鐺！
十數下清脆的響動中，綻出點點火花，仙劍被彈開。
如果是握在手中，必然引發連鎖反應，讓兵主都受到影響，可黃尚劍指一轉，仙劍隨之轉動，以一種更爲刁鑽的角度貼身穿刺過去。
於是乎，光霞綻舞，細碎瓊花，四射飛濺，劍拳不斷交擊，光華爍爍，將兩人的身形很快掩去。
當然，這確實是一場切磋，黃尚沒有引動陣法的力量，周溪也沒有藉助任何外力，是單純的御劍與醉拳的較量。
只是兩人的力量毫不含糊，時而虛空隆隆，時而流光溢彩，間或還有靈氣奔騰，如繽紛的煙花一般，演繹出燦爛的光輝。
“這似乎……”
劍聖見了，倒也爲之欣賞，又目露詫異。
“哦？她在助我煉劍？”
黃尚也看出來了，周溪不僅是切磋，更是助他錘鍊這柄仙劍。
蜀山弟子，從最基礎的御劍之術開始，就追求人劍合一。
這個人劍合一，不是古武那種虛化的劍道境界，而是真的人與劍融爲一體，是爲“內修成道，外修成劍，與炁相合，人劍如一”。
看起來飛劍沒有握在手中，實際上論起與心神相通，比起古武要緊密得多。
如果毀去了飛劍，那一口鮮血當場飆出來，轉頭三圈都不帶停的。
因此當週溪的拳腳轟擊在仙劍上時，無形中也對其造成了磨礪，促進了開鋒。
正常的煉劍，是一門極爲複雜的工藝，從材質的選擇，到真火的淬鍊，再到靈藥的洗練，然後是特殊的環境孕育，乃至成品飛劍的開鋒等等，缺一不可。
黃尚手中的這柄飛劍，是清冷仙人所煉，前面四步無可欠缺，唯獨最後的開鋒特意沒有爲之。
如果清冷開鋒了，飛劍再轉給別人，哪怕是親自祭煉，也隔上一層，以後御劍運使到最精微的層次，就會有滯澀。
這是大忌，劍仙之爭，絲毫之差，都決生死！
所以黃尚得劍之後，仗之與強敵交鋒，在最爲激烈的戰鬥中，靈神交匯，向着人劍合一不斷推動，纔是開鋒的正統之路。
與耀東三人一戰，與羅如烈一戰，都是以弱戰強，劍力時時刻刻催發到極致，不僅是人，劍都必須全力以赴，在這種情況下，兩者的聯繫自然越來越密切。
不過這些都是無意識的，而周溪顯然是有意爲之。
效果頓時不同。
當兩人翻翻卷卷，交鋒了數百招後，黃尚感到仙劍內一股強盛到極致的靈覺，傳來呼喚之意，立刻伸手一招，仙劍首度握入右手中，左手扣指一彈。
轟隆！
這輕輕的一彈，劍身竟是發出霹靂之音，一層清澈如水，又極致鋒銳的光澤灑出。
普照之處，彷彿執掌了這方天地的權柄，以無可阻擋的滔滔大勢，堂堂正正地斬了過去。
周溪眼中一亮，彷彿看到了空闊遙遠，諸曜橫空的蒼穹，所有星辰驟然掙脫星軌，跨越億萬裡的距離，以無可匹敵之勢向着自己碾壓過來。
這當然不是真實的攻擊，而是神念交鋒下產生的幻境，可那股空茫廣闊，無有邊境的恢弘意境，卻是真實不虛。
“天道所傳？”
周溪的眼中，也情不自禁地出現了迷醉，卻遠遠沒有羅如烈那麼誇張，取而代之的是對未來的期待。
因爲這種傳承，說不定很快就是她的了。
“來吧！”
心念一動，她更加拼出全力，身後升起一道聖極輪，太極圖旋動，陰陽四象八卦，浩浩蕩蕩。
兩股無與倫比的攻勢，攜帶着連虛空都要燒透的氣勢，洶涌澎湃地對轟到一起。
轟！
觀戰的衆人連連退開，卻沒有什麼慌亂之色。
不需要擔心。
下一刻，從內響起的活潑劍吟，就已說明了一切。
果不其然，當光華散去，周溪收拳飲酒，黃尚收劍飲酒，看着手中的飛劍，欣然長嘯。
正好甲士的音響裡放到“當此世，贏輸都算閒話，來換杯陳酒，天縱我瀟灑”，一向在取名上有獨到見解的黃尚頷首道：“從今以後，你就叫‘天縱’了！”
手中靈性十足的仙劍立刻長吟，與之呼應。
幸好有歌詞可以抄，否則還不知道起什麼名字呢，趕緊答應下來。
“恭喜師弟！賀喜師弟！”
這時蜀山弟子才圍過來，露出了喜色。
一柄與自身相合的飛劍正式誕生，確實是可喜可賀之事。
“我猜對了，酒劍仙果然擁有《天道神功》！”
而輪迴者的團隊頻道里，同樣喜氣洋洋。
周溪用一場切磋和煉劍，確定了之前的猜測，耀東三人的目光中，都不禁露出火熱。
“原來如此！”
雖然表情並不明顯，但黃尚觀察，猜到了他們猜到了什麼。
不愧是高星級輪迴者，擅於觀察，思維敏銳。
實際上，如果排除他的身份，酒劍仙現在的情況，確實就是周溪猜測的情況。
換成黃尚是輪迴者，那他也要激動不已。
試想在中武世界，遇到得到了《戰神圖錄》的傳鷹，而且還能直接把《戰神圖錄》傳給你，不是那種雲裡霧裡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就是真正的傳功，輪迴者激動不激動？
咯的一下，都要抽過去了。
殊途同歸，所有的體系，都逃不出對天地，對宇宙，對萬物的研究。
如這種頂尖傳承，哪怕自己不修煉，拿來觸類旁通，也能對自身的核心能力，造成巨大的幫助。
五靈珠、核心氣運是外物強化，這則是核心晉升了，價值上面要更高。
所以輪迴者們交流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開始挖寶。”
……
一個月後。
霹靂堂內。
黃尚在花園中垂釣。
天縱和花楹在邊上飛來飛去，互相追逐打鬧，遠處的羅如烈鴨子坐，正在戒毒。
場面很和諧。
如果不是花楹時不時地去羅如烈頭頂撒花粉，羅如烈又口不離媽的，就更和諧了。
黃尚不理這些，手中的釣竿沒有魚餌，連魚鉤都沒有，就那麼隨意地垂落着，神魂大殿內，則在觀想天道。
近來他挑選的照片，又有變化。
不再是那些特別清晰特別明朗的，反倒是一些模模糊糊，甚至穿上衣服的。
沒辦法，人生有三種境界：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又是山。
藝術也有三種境界：見三上是三上；見三上不是三上；見三上還是三上。
品，你細品。
黃尚細品之後，再看天道的照片，就騎上了馬。
從有馬到無馬，就是他掌控靈氣度量的過程，沉浸在這種修煉中，修爲可謂突飛猛進。
“嗨！”
就在這時，身後一隻白嫩嫩的手掌摸了過來，一隻酒壺先出現，然後是月淺，微微咬着嘴脣，雙頰帶着紅暈，笑吟吟地道：“小師兄，我又來了，今天還要向你請教哦！”
切磋和請教，很多時候意思接近，但有些時候，又大不相同。
之前周溪是切磋，現在則變成了月淺的請教，就是真的問關於修煉的關鍵問題了。
不是靠月淺的美色，而是靠勤奮的雙手與汗水。
這些日子，蜀山弟子與輪迴者之間的關係變得越來越好，因爲輪迴者幫忙加固陣法，散出消息，故布迷陣，僞造出羅如烈在四周活動的動向，甚至知情者來到霹靂堂，都會看到六千毒人原封不動地待在那裡……
輪迴者手段衆多，幹這類事情其實比起戰鬥更加擅長，當年天龍世界，無缺和夜鶯纔是一星，就輕而易舉將明教抓了出來，換成劇情強者，掃地僧都辦不到，這就是優勢。
現在他們盡展所長，加上羅如烈自從成爲武林至尊後，行蹤本就詭異莫測，許多門人也不敢問，至今外人都不知道霹靂堂總部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此一來，這段時間才能平安度過。
經過漫長的逃亡，蜀山弟子終於得到了安穩的修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