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上魔宗,離開西陲,離開危險,離開這是非之地!
他開始收拾行囊,做好隨時出發的準備。
他來到煙魔峰山腳,第三代血刺藤長勢良好,如果不出現這次意外,它會在不久的將來,取代輕刺藤正式用於實戰,將改寫纏繞術的歷史,可惜,這個過程不得不延緩了,他收割一千多粒種子後就將剩餘的血刺藤付之一炬。
看着親手種下,卻又在火焰中化爲灰燼的藤葉,他心裡說不出的難受。但要燒燬的,要放棄的又何止這些呢。當最後一根血刺藤菸灰湮滅時,他離開了。
回到山頂後,他來到了偏室,幾個月前,他將三千枚蟲卵和已經甦醒的玉蜈蚣密封於此,如今,三千蟲卵全部被玉蜈蚣吞噬殆盡,集所有異蟲精華於一身的玉蜈蚣在這段時間裡也成長了數倍有餘,可能是積累在身體裡的能量需要時間消化的緣故,它陷入到了沉睡中,付星雲打開手臂上的洞穴,將它放了進去。
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之後,又在自己胸前開闢了一個洞府用來存放種子。前路漫漫,兇險不可預知,只用放進身體,化成自己的一部分,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有些東西比種子更加重要,他將柳玉送的玉佩也放了進去。“還有什麼嗎?”肉體空間有限,不可能放下所有的東西,只能揀最重要的。緊接着,他從儲物袋中拿出了一顆蛋,這顆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蛋是他從秘境中帶出來,如果所料不錯的話,應該是顆龍蛋,但是,自從離開秘境後,它就失去了所有的生命特徵。他不確定它是生是死,也不確定最終能不能將它孵化,爲己所用。“帶?還是不帶?”
猶豫片刻後,他最終將它放進了身體裡,他不知道,這個舉動意義非凡!將影響他一生!
玉蜈蚣,種子,玉佩,龍蛋,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沒有出售完的法器,丹藥,以及數量不菲的魔晶石,再沒有其它了,要走的話,現在隨時都可以走,可是…
他心裡涌起了濃濃的不捨之情。他對宗門沒有什麼感情,能夠輕易捨棄上魔宗弟子這一身份,但是,對於柳玉,小伊,劉秋蘭,周豔,秦月兒她們呢,也要捨去嗎!
“留在西陲,不會有任何希望,甚至還會連累她們,就這樣吧,或許時間能夠抹平一切。”
或許是心有靈犀的關係,就在付星雲背上行囊,準備出發時,一隻蜂鳥飛了進來。是柳玉的書信,傳書說想見他,看着信紙上的涓涓字跡,他心裡五味雜陳。“也好,就趁這次機會跟她告個別吧。”
會面的地點是在石殿廣場,柳玉俏麗的臉龐上掛着淡淡的笑容,今天她穿着做工精細的長裙,衣領和裙邊都繡有淡雅荷花,穿在身上有一股清新脫俗之感。她沒有用玉簪盤發,而是任由青絲像瀑布一樣低垂,長髮及腰,楚楚動人,她是山川靈秀演化而成的女子,一顰一笑都光彩照人。
“付師弟,好久不見。”淡淡的笑容,熟悉的話語,那種溫馨的感覺又回來了。若是沒有發生這次意外,他或許還能夠聽到這樣的話語,或許還能夠看到她的微笑。可是,沒了,以後都只能在腦海裡回憶了。
“柳師姐…”他內心悽楚。
“你怎麼了,好像不高興,是不是怪我打擾你了呀。”
“不是不是!”他急忙解釋。要怎麼說出口呢,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呵呵,瞧把你急得。”柳玉嫣然一笑。“付師弟,今天來找你,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父親想見你。”
“什…什麼!”他大吃一驚。見她的父親,這是什麼信號!
“付師弟,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生死,你曾經不是說過,活着更應該珍惜嗎!我們其實可以…”她含情脈脈的看着他。
是啊,情投意合,患難與共,又到了合適的年齡,一切都水到渠成,可他是來跟她告別的呀!
“付師弟,或許對你來說唐突了點,不是今天,是明天哦!回去好好準備,不要有太大壓力,父親很疼我的,我決定的事情他一般不會干涉。”她的意識很明白了,或許就在明天,在見過她的長輩後,他們之間的關係就能有實質性的進展,或許她會搬來煙魔峰和他一起生活。可是…
“明天這個時候,我來接你,不見不散!”她揮了揮手離開了。
“我應該高興還是應該難過。”終於走到這步,他應該高興,可爲何卻在這個時點,這難道就是所謂的造化弄人嗎!
他渾渾噩噩回到了洞府。“明天要去嗎?”他心亂如麻。“我還要跟她告別嗎?”感情的事向來是剪不斷理還亂。
“柳師姐…”他想起了她薔薇般迷人的笑容,想起了她黃鸝鳴谷般好聽的聲音,想起了很多很多…難道真的要捨去嗎?人生在世,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可以執子之手白頭到老的女子,難道就這樣捨去了嗎?
“會不會是我太小心了,老祖們根本就沒有查出什麼線索,他們放棄是因爲山窮水盡了,元嬰老頭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怎麼可能留下破綻呢。”
“還有,戰魔或許也沒有想象中可怕,我只需再忍幾次就能熬過去。”
“我其實可以不需要離開的!”
他變了,當心裡產生這樣的想法時,說明他退縮了,若是換成以前孑然一身的他,或許已經像美女師父那樣在行走的途中了。
“我該怎麼辦?”去與不去都是萬難。
夜幕降臨,月亮像鐮刀一樣掛在空中,不知爲何,心事重重的付星雲突然間出現了短暫的失聰現象,下一刻,他用手緊緊得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好痛啊!”他扒開衣物發現融化戰魔的地方已經一片通紅了。透過肌膚隱約可以看見蠕動的霧團,雖然被人符封印,但碰撞產生的衝擊波還是無法避免的擴散到了全身。
“它果然甦醒了!”
這不是普通的衝擊波,每次擴散出來的能量足以將整座山脈抹平,若不是他肉身強悍,早已四分五裂了,雖然衝擊波威力巨大,但這並不是最致命的。“不行,我不能讓任何人看到這一幕,否則將招來殺身之禍!”暴露行蹤纔是最致命的。
真的能夠隱瞞下去嗎?且不說三位老祖的追蹤之術,就是他自身的不良反應也難以平息啊。
這次反撲非同尋常,已經持續了一個時辰,不僅沒有停止的跡象,反而還愈演愈烈,付星雲發現了一個可怕的現象,戰魔霧團衝撞的次數似乎和月亮的盈虧呈正比,當月亮還是鐮刀形時,衝撞的次數要少些,而當月亮化成了玄月,衝撞頻率增加了一倍有餘。
戰魔是在滿月時衝破牢籠,又在滿月時被人符重新封印,難道這就是因果。
“今天是什麼日子?”他突然記起今天是十五,十五的月兒最圓。如果戰魔真的和月亮有關,那遠遠不是終點!
果不其然,當月亮繼續盈滿時,戰魔霧團衝擊的頻率也隨之加快,付星雲感覺全身的骨絡筋脈都已經扭曲變形了,他苦苦掙扎,衝擊愈演愈烈,他就像一片孤單無助的落葉,在疼痛化成的風暴中顛簸前行,隨時都有撕裂的可能。終於,當滿月來臨時,他迎來了最爲沉重的一擊,彷彿靈魂出竅,他的身體出現了懸空感,這是遭遇無法承受的重擊後纔會出現的特殊現象。人符在這一刻鬆動了,一縷真魔之氣從裂痕中溢出。
真魔之氣對任何魔道中人來說都是大補之物,但以此種方式爆發,是補藥,同時也是毒藥。付星雲的魔靈海瞬間充盈,但沒有停止,真魔之氣開始灌注到他的肌肉,血液中,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的血液變得濃黑無比,他的骨絡再次生長出現了骨刺,他的指甲變得又細又長…如同使用了血化術一般,他的身體正發生着某種變化。
“鮮血…元嬰…”聲音渾濁而沙啞,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的眼睛變成了血眼,通紅一片的同時透出一股滄桑之意,很難分清,此刻的他到底是付星雲還是遠古戰魔。
下一刻,他沖天而起,朝着煙魔山脈疾馳而去。在奔跑過程中,身體加速變化,他的牙齒變得尖銳無比,他的雙手雙腳開始長出結實的鱗片,甚至,在後背上出現了一對羽翼,他已經演化成了一個半人半獸的怪物。
“鮮血…元嬰…”他向狼羣發起了衝鋒。
“鮮血…元嬰…”將狼羣擊殺之後,他又向熊羣發起了衝鋒。
“殺,殺,殺…”似乎只有殺戮才能讓他平靜,似乎只有鮮血才能讓他滿足。他足足殺了三個時辰,幾乎將山脈中的伏地狼和爆魔熊殺絕了。
當天微微亮時,他又長又細的指甲褪去了,後背的羽翼也消失了,他恢復了正常。看着滿地的殘骸,他露出了一縷苦笑。
剛纔發生的事情他清清楚楚,只不過,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狂化或者叫做魔化,他知道,他經歷了這一過程,從此,他不再是一個正常人了,從此,每一個滿月之夜,對他來說,都是一場噩夢。
如果說此前他還心存僥倖的話,那狂化事件出現後,他徹底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