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通安排給林飛的院子位於摸金派主峰山腰處,綠樹掩映,一條溪流從房前經過,水清透,葉飄零。進入院子後,能看到翠竹叢叢,青石建造的房屋乾淨爽快,傢俱不多,一眼望去,是很讓人舒心的整齊利落。
修道之士,追求的是與天相爭,以天爲被地爲廬,從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即便一間茅草屋一個山洞,也自能閉關修煉,動輒幾十上百年不懂,不過,乍一看到這樣安靜舒緩的房子,也不由得心中歡喜。
主屋內,一室溫暖,窗外清風拂過,水汽伴隨青草氣息縈繞在空中,嫩綠的枝椏從外面探入室內,嬌俏可愛。
林飛滌盪一身塵埃,神清氣爽,他盤膝坐在團蒲之上,閉目凝神。
心劫已過,命魂六劫只剩塵劫,只要渡過塵劫,便能結成金丹,邁入宗師之列。
盈盈劍芒在林飛周身流轉,真元在體內不斷流轉,五道劍氣游龍般盤旋在真元之內,因爲塵劫的緣故,他此刻的修爲已經降落到了築基中期。
但林飛卻毫無半點擔憂之色,周身世界安寧,斬斷淵皇背影之後,他的心中也再無恐懼,林飛清楚的認識到,此刻的他,即便直面生死,也可從容以對。
時間一點點過去,盤膝閉目的林飛,卻突然睜開了眼睛,眸中帶着一絲困惑:“怎麼會這樣?”
明明應該閉關修煉,靜待塵劫過去,可向來心志堅定不動如山的他,此時卻始終無法徹底靜心修煉,好像有哪裡不對,有什麼讓他忽略了一樣……
這種感覺絲絲繞繞,揮之不去,越想,陷得越深,林飛眉頭輕蹙,漸漸的有些心煩意亂。
到底哪裡不對呢?
不應該啊……
這個地方風景不錯,綠樹青蔥,很是安全,沒有感覺到任何對他有敵意的地方;而他自己,心劫渡過,塵劫也很安穩,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沒有發生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情,可還是不對勁……
林飛細細體悟,瀰漫在心頭的,的確是很少出現的煩亂,他眸中的疑惑漸深,自這一世醒來,他還從未出現過像現在這樣的情緒……
這一年多的時間,林飛一直按照自己的心意想法,頭也不回的走在修道之路上,若有什麼阻擋他的前進,一劍斬掉就是……
可是現在,明明一切看起來都非常好,沒有任何的破綻,只需要安安穩穩的度過塵劫,便可以步入金丹,但是,還是不對勁,雖然哪裡不對勁他並不知道……
林飛低眉思索一瞬,然後站了起來,看向窗外,他的直覺不會錯,一定是有什麼東西被自己忽略了。
林飛走向窗邊,看着那支探進來的綠色枝椏,輕輕的笑了:“既然是有東西被我忽略了,那把它找出來就好了。”
林飛往院外走去,他本想催動真元如疾風般飛掠而去,但望着滿目綠色,心念一動,隱了修爲,開始擡腳往外面走。
來到院落之外,青石板鋪就的臺階鋪伸而去,上山,下山,都有路可走,林飛選擇了環山而行,跟隨院落前那條小溪,溪水流到哪裡,他跟到哪裡。
小溪兩側,細柳扶風,林飛慢慢走着,心中那抹煩躁一點點平靜了下來,鼻尖嗅的是清潤的青草氣息,環繞周身的是一叢叢綠樹,他腳踩石頭鋪就的地面,聽着溪水叮咚流轉的聲音,一抹令他自己都覺得奇怪的安寧舒暢的感覺從心底散開。
好久沒有這樣靜心散步了,好像這一年多來,他一直都在戰鬥、修煉,不像上一世,時時看書乏了,還拉上三五好友,飲靈酒小酌,偷得浮生半日閒。
不過那些傢伙都忙,要麼常年不在門派,要麼就是閉關,多數時間,他都是一個人喝,而陪他喝酒最多的,還是那老頭子,林飛撇了撇嘴,他不喜歡跟老頭喝酒,酒量差不說,酒品還不行……
原來,都過去這麼久了,林飛在心中嘆息一聲,這一世醒來,他經歷過喜怒驚懼,經歷過生死抉擇,也經歷過劫後餘生,所見所聞,所思所想,一點點浮上心頭……
漸漸的,林飛放空了思緒,他面容平靜,負手身後,慢慢走着,擡眸看去,溪邊青草連連,各色的野花鋪在地面上,偶爾有鳥兒啼鳴,蝴蝶紛飛。
說起來,摸金派也真是個奇怪的門派,門庭破落,佔得這塊地倒是極廣,數座山峰綿延百里之遙,山勢奇絕,風景絕美,只是門派弟子太少,零零總總加起來也不過百來個人,而且平日裡大半都出外歷練不在門派,現在摸金派裡的弟子,不過十幾個人,還有一半不成器混日子的……
林飛從溪水旁繞過,就看到了幾個在樹蔭下盤膝打坐的,本以爲在修煉,結果走進了一看,還打着呼嚕,頓時哭笑不得。
走過前山,來到山背面,林飛看到了一片綠油油的靈田,裡面種植一些靈物,待成熟了,可以用來釀造靈酒,還可以煉製丹藥。靈田四周佈下了幾座簡單的聚靈陣,三五個弟子正在打水灌溉,隔着好遠,也能夠聽到他們嬉笑打鬧的聲音。
這些弟子的修爲都不高,基本都是築基後期或者養元初期,這是林飛目前爲止,見過的最寂寥荒涼的門派,可也是他見過的最爲輕鬆歡愉的門派。
與其說是修士,倒不如說他們像凡人。
凡人嗎?
林飛慢慢走着,距離背後那片靈田越來越遠,在心中細細感受,疑問不斷涌上心頭,自己到底忽略了什麼?
命魂六劫,心劫是要修士面對心中的恐懼,塵劫則是讓修士感受仙凡之別,從此斬斷塵緣,一心修道,與天爭鋒。
他斬滅了淵皇,明明已經渡過了心劫,可爲什麼,還是覺得,什麼地方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