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蘇信何等修爲。
他在少女的手腕抖動的瞬間就知道了對方的想法,就在那盛滿了墨汁的硯臺剛剛從那女扮男裝的少女手掌脫手而出的剎那,蘇信就伸出手掌來凌空虛握了一下,隨着蘇信的這凌空抓握,那硯臺便嗖的一聲,直直的飛回到了他的手中。
“咦!”
在場的衆人見到蘇信突然露了這麼一手,馬上就有幾人驚咦了一聲。
方纔扔掉硯臺的少女見此眼珠一轉。
她看到蘇信已經把手中的筆蘸到硯臺的墨汁中去,她自然不能讓對方如願。
她身子一晃,如玉石一般光潔的手掌便向着蘇信的手腕打去。
“呵呵。”
蘇信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這少女的動作,他輕笑了一聲,連頭都沒回,只是用持着吸滿了濃墨的毛筆向着身後輕輕一點。
“啊!”
蘇信的這一筆一瞬間便破掉了這少女的所有防禦,這少女根本不能招架,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滿是墨汁的筆尖向着自己的面龐戳來。
“大膽!”
隨着少女的一聲驚呼。
立時便有兩人從人堆裡衝了出來,一臉怒色的向蘇信衝去,顯然是要爲少女解圍。
儘管有兩位凶神惡煞的大漢向自己撲來,不過蘇信仍舊是沒有轉身。
“哎呀!哎呀!”
他亦沒有收回戳向那少女的毛筆,而是伸出另一隻手,屈指彈動了兩下,只聽到兩聲輕微的噗噗聲同時響起,那想要爲少女解圍的兩人立時便撲到在了地上。
同時。
蘇信手裡的那隻毛筆也點在了少女的面龐上。
然後蘇信的手腕微微一抖。
眨眼間便在這少女白淨的面頰上劃上了四五道黝黑的墨跡。
這時。
也沒有人再敢阻擋蘇信,之前對蘇信大聲叱責的人見蘇信有這麼一身武功之後,眼神裡也露出了畏懼的神色,馬上就閉嘴收聲不再言語。
見無人阻攔。
蘇信也就安心的在粉壁的正中題起詩來。
“青山隱隱水迢迢……”
那少女原本還對着蘇信怒目而視,咬牙切齒,但是見到蘇信在粉壁上寫的第一句詩句之後,她剛被塗滿了墨汁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這詩竟然意外的不錯。
“秀寧,你先洗把臉……”
這時。
一開始阻攔少女,讓少女不要去磨墨的男子捧着一個裝滿了清水的黃色銅盆回來。
但這少女卻彷彿沒聽到一般,看也不看這端來銅盆的男子一眼,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粉壁,那雙晶瑩剔透的眼睛裡,竟然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秋盡江南草未凋……”
“好!”
隨着蘇信第二句的寫完,在圍觀的衆人當中頓時爆出了一聲好字。
少女聽到這聲好字之後,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喜色,她馬上循聲扭頭看去,果然見到了自己熟悉的那個身影。
她小跑着來到那人的身邊,噘着嘴,極爲委屈的說道:“二哥,那人欺負我!你得給我報仇!”一邊說着,她還伸出一隻蔥白的手指,向着正在粉壁前題着詩的蘇信指了一指。
被少女稱作二哥的人是一個年紀二十上下的英武男子。
這男子穿着一身錦衣,劍眉星目,隱隱透露着一股勃勃的英氣,他見到少女臉上被人塗滿了墨汁,他頓時忍不住就要笑出聲來。
但在看到少女那不善的眼神之後,他立時便把自己的笑意忍住。
“咳咳……”
他看了一眼正在題詩的蘇信,又看了一眼少女,咳嗽了一聲,義正言辭的說道:“放心,二哥肯定爲你主持公道!”
接着,他又說道:“不過秀寧你先把臉洗了,你這樣滿臉都是墨汁,實在是……”
說着,這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柴紹!”
少女聽到自己兄長這麼說,她的臉上一紅,眼中露出一絲羞色,連忙扭頭對那那個端着銅盆的男子大喊了一聲,那男子連忙端着銅盆湊到了少女的身旁,少女也鞠着銅盆裡的水清洗了起來。
“秀寧,你放心,我一定帶人宰了欺辱你的那混蛋,給你出氣!”
這叫柴紹的男子一邊對少女露出一臉討好的笑容,一邊惡狠狠的說了一句。
少女洗完了臉,聽到柴紹的話之後,只是不屑的哼了一聲,說道:“免了,就你那幾個手下,能保護好你自己就不錯了,我的氣就不用你出了。”
說罷。
她走到自己二哥身旁站定。
柴紹聽了尷尬的笑了笑,他不敢生少女的氣,只好惡狠狠的看向蘇信,眼神陰毒,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這時。
“好了!”
蘇信也寫完了最後一句詩,他將手裡的毛筆隨手一扔,對阿貞招呼了一聲:“咱們走吧!”
阿貞乖巧的點了一下頭,跟在蘇信的身後,就要擠開人羣,下樓而去。
“這位朋友……”
就在蘇信下樓之時,少女的那位二哥笑着開口,他對着蘇信拱手抱拳,笑道:“在下李世民,朋友才氣不凡,可否賞臉跟在下共飲一杯,交個朋友?”
“二哥!”
少女聽到自己二哥開口就要跟自己的仇人交朋友,她馬上就有些不滿的拽了拽自己二哥的衣袖。
“秀寧,你放心,你二哥不給你出氣,我給你出氣!”站在少女身旁的柴紹見此,立刻討好的說了一句,少女聽了只是橫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原本蘇信沒打算理會這幾人。
但聽到這人自稱是李世民之後,他倒是停住了腳步。
轉身向着這男子看了一眼,蘇信仔細的打量着李世民,笑着說道:“我沒興趣跟你交朋友。”說完,蘇信便帶着阿貞下樓而去。
“這人真是無禮!”
在李世民身旁的一位男子立刻就怒哼了一聲,他對着李世民一拱手,恭聲說道:“二公子,要不要在下給秀寧小姐出一口氣,教訓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聽到這話,那少女的眼神頓時亮了起來,她一臉期待的看向了自己二哥:“二哥,你讓龐玉去把那小子扒光了衣服一副扔到河裡去……”
但李世民卻不置可否。
他沒有同意也沒有否決,而是轉身向身旁的一位中年人拱手,神態恭謹的問道:“不知道肇仁先生怎麼看?”
這中年人此時已經走到了方纔蘇信題詩的那麪粉壁之下。
一言不發的看着粉壁上的詩句。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
“好詩啊……”
這中年低聲將牆壁上的詩唸了一邊,然後他把目光落在了這首詩的落款上:“蘇信。”看到這個名字之後,中年人的眼神頓時一變。
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之前魔門發出追殺令,全天下追殺的那位陰葵派的棄徒,便是叫這個名字的。
他伸手摸了摸牆壁上的字跡,臉上的神色微微變了一下。
李世明見此立刻扭頭對那掌櫃說道:“店家,你家這牆壁我們李閥買下了!”說完,他使了一個眼色,馬上就有人上前給了這掌櫃一錠沉甸甸的金子。
一開始那掌櫃還不同意,他自然也知道這詩寫的極好,放在自己這裡定然會大大的提升自己酒樓的名聲,但是他聽到李閥二字後,又看到自己眼前的那錠金子後,立刻便收聲不語了,這李閥是天下四大門閥之下,這樣的龐然大物,可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中年人這時從腰間拔出劍來,輕輕一抖,便見到他手中的那柄長劍旁若無物的插入到了粉壁當中,然後如同刀切豆腐一般,將這麪粉壁給切了下來。
“二公子,你看!”這中年人將這麪粉壁橫過來讓李世民觀看。
李世民順着中年人的手指一看這粉壁的切面,臉上頓時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只見在這切下來的粉壁上,那年輕人方纔題詩時的墨跡,竟然將這一整面粉壁都給浸透了。
這讓李世民倒抽了一口涼氣。
“劉先生,這個蘇信,可是之前在武林上傳的沸沸揚揚的那個陰葵派的棄徒?”李世明對那中年人低聲問了一句。
這中年人姓劉,名字叫劉文靜,字肇仁,乃是李閥閥主李淵的親信。
他聽到李世民的話後,沉吟了一下,才點了點頭,說道:“雖然還不能確認,但八九不離十。”
李世民聽後沉默不語,不發一言。
卻說雙龍二人拿着蘇信給的那二十枚錢正打算去飽飽的吃上一頓。
不過他倆人還不等去買上一個包子祭一下早就餓的前胸貼肚皮的五臟廟,便被四個健壯的男子給一左一右的挾持住了,他們兩人年紀小,力氣自然不如別人的大,更何況還是兩個對一個,被人制住之後,立時便掙脫不得了。
“老大,這是從他們身上搜出來的。”
雙龍兩人被身後的大漢給按在地上動彈不得,他們掙扎着擡頭看了一眼,臉上馬上就露出了討好的笑容,寇仲討好着說道:“言老大,我們本來就想把這錢給您送來的……”
言老大接過自己手下遞來的兩樣東西,一件是一串二十枚銅錢,一件是一個小瓷瓶。
“這是什麼?”言老大先是掂量了一下那二十枚銅錢,將這銅錢收到了懷裡,然後指着另外一個小瓷瓶問了一聲。
寇仲見言老大把那二十枚銅錢收到懷裡,心裡暗罵了一聲,不過他臉上不敢露出分毫,又聽到言老大問那個小瓷瓶,他也沒隱瞞,說道:“這是跌打的傷藥,我們用來治傷的。”
“傷藥?”
言老大聽了顯然是不信,畢竟這瓷瓶甚爲精緻,一看就價格不菲。
他拔開瓷瓶的塞子,嗅了一嗅,果然嗅到了一股濃郁的藥香,這纔信了雙龍兩人的話。
他對瓷瓶裡的傷藥沒什麼興趣,但對着瓷瓶的興趣可是大的很,像是這小瓷瓶這樣精美的瓷器,他還從未見過,想來肯定能賣出一個好價格。
他便將瓷瓶裡剩下的藥膏全都扣到了地上,將瓷瓶收了起來。
做完這些之後。
他才走到雙龍的身旁,狠狠的踹了雙龍幾腳,他一臉不善的說道:“你們這幾天東躲西藏的,以爲我找不到你們是吧?”
“不是!不是!”雙龍自然是搖頭否認。
不過言老大才不管那麼多,他冷冷的說道:“不管你們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你們這幾天才搞到二十枚銅錢,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說着,言老大揮了揮手,立刻便有好幾位男子湊了上來。
只聽言老大說道:“打,給我狠狠的打,讓他們倆好好的記住這個教訓,看看以後還敢不敢偷奸耍滑。”
“是,老大!”
那幾名打手應了一聲,立刻便圍着雙龍拳打腳踢起來,雙龍也不敢還手,只能用手臂護住自己的要害,咬牙硬抗着這幾人的毆打。
過了不知道多久。
正在吃着拳腳的雙龍突然隱隱約約的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這聲音是城南的一家菜肉包子鋪的掌櫃的,那老闆姓馮,他們兩人去偷過這老馮好幾次包子,也被這老馮追着滿街打過,所以有些印象。
他們只聽到老馮說道:“言老大,只要你替我出了這口氣,這些便是你的!”
那言老大聽了這話後沒有出聲。
雙龍被人按在地上毆打,也看不真切,他們只能透過人縫,隱隱約約的看到那言老大似乎是在看着什麼。
過了一會,那言老大才不鹹不淡的說道:“馮掌櫃,就你這點東西……”
那馮掌櫃聽了這話,馬上咬了咬牙,他不知道又從懷裡掏出了什麼,啪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厲聲說道:“給我卸下那人的一條腿來,這便是你的!”
言老大的聲音馬上就變得極爲高興,他笑着說道:“這個好說!這個好說!”
“弟兄們!抄傢伙,跟我出去一趟!”
說着,言老大一聲令下,正在毆打雙龍的幾人也不繼續打了,而是跟着自己老大出了破廟,向外快步走去。
寇仲跟徐子陵兩人逃過一劫。
兩人忍着痛咬着牙,對着那言老大跟那些打手的背影狠狠的吐了幾口帶着血跡的唾沫。
然後兩人便又從地上撿起方纔言老大從瓷瓶里扣出來的傷藥,也不嫌棄這傷藥髒污,在自己身上剛被打出來的青紫之處塗抹了起來,說來這傷藥也是真的神奇,他們兩人雖然方纔被打的厲害,但是這傷藥剛一塗抹上,伴着一陣冰涼的感覺傳來,痛感便立時消除了大半。
這時。
素來沉默寡言的徐子陵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他拍了拍正在抽着涼氣,在身上塗抹着藥膏的寇仲,他問道:“仲少,你說那老馮方纔跟言老大描述的那人,像不像剛纔給我們傷藥的那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