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法場之上,四周被京營士卒牢牢的封鎖了起來,而在那高臺之上,幾道身影端坐在監斬臺之上。
楚毅一身蟒服穩坐正中,在其左側則是身爲內閣首輔的焦芳,右側之人卻是身份不一般,赫然是當代衍聖公,孔聞韶。
楚毅此刻正同孔聞韶低聲敘話道:“此番卻是勞煩衍聖公不遠千里前來京師……”
孔聞韶聞言連忙道:“督主這是哪裡話,陛下相招,我等做爲臣子的自當奉命行事。”
楚毅微微頷首,目光看向正自囚車當中緩緩走出來的朱氏一族的衆人,隨着楚毅的目光,孔聞韶自然是看到了朱氏一族的族長以及族老。
朱氏一族隨着朱子而興盛至今,甚至在一段時間內在儒家內部隱隱的壓下了孔家的風頭。
要說孔、朱兩家關係非常好的話,只怕都沒有誰會相信。
此刻看着朱氏一族落得這般的下場,孔聞韶心中卻是感慨萬分。
也就是眼前這位行事肆無忌憚的楚大總管了,否則的話,要是換做其他人,絕對沒有那個膽色敢對朱氏一族下如此之狠手。
甚至此番天子下詔召他入京,做爲監斬官一員,孔聞韶都絲毫不懷疑,這建議十之八九是出自楚毅。
無論朱氏一族是否罪當如此,但是不可否認的一點便是,朱氏一族在天下文人士子當中有着相當大的影響力。
若非如此的話,也不可能會有那麼多的官員紛紛上書,懇請天子能夠赦免朱氏一族。
要知道幾位內閣閣老可是一力壓制朝中百官淡化朱氏一族的影響力,可是儒家理學一脈盛行,又豈是幾位閣老就能夠輕易壓下去的。
恰恰孔家非常識趣,所以楚毅便建議天子召孔聞韶這位當代衍聖公入京,由孔聞韶親自監斬朱氏一族,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天下文人士子的過激反應。
楚毅目光自朱氏一族衆人身上收回,一臉笑意的看着孔聞韶道:“朱氏一族真是枉爲讀書人,連天子都敢刺殺,他們眼中怕是根本就沒有孔聖人的忠、孝、仁、義,此等文人之中的敗類,衍聖公認爲該殺不該殺!”
孔聞韶神色一正衝着楚毅拱手一禮道:“大總管所言甚是,依孔某之見,朱氏一族根本就不配爲我輩讀書人,老夫決定事後親書一道檄文,痛斥朱氏一族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舉,以告知天下讀書人。”
楚毅聞言不禁輕笑點頭道:“衍聖公卻是有心了,若是陛下知曉的話,定然會萬分高興的。”
就在楚毅同孔聞韶低聲敘話的時候,一名官員上前低聲道:“大總管,時辰到了!”
楚毅擡起頭來,看了看天色,微微點了點頭,緩緩起身,而孔聞韶、焦芳幾人也隨之起身。
站在高臺之上,楚毅目光掃過下方一衆案犯,以蔣冕爲首,諸多案犯盡皆在場,不少人看到孔聞韶、楚毅、焦芳幾人不禁當場破口大罵。
尤其是朱氏一族幾位族老更是衝着孔聞韶大罵不已。
楚毅微微一嘆,伸手將令牌取了過來,隨手拋出,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沉聲喝道:“時辰已至,行刑!”
這一日從午時開始一直到傍晚時分,數千案犯盡皆斬首,劊子手換了一波又一波,血腥之氣沖天,不少趕來湊熱鬧遠遠觀望的百姓起初或許還非常之興奮,然而到了最後,一個個卻是驚懼不已的看着那被鮮血染紅了的法場。
此一日過後,京師之中,提楚色變。
衍聖公孔聞韶卻是病倒了,不過仍然是拖着病體在第二天便親手手書了一道檄文,痛斥朱氏一族之罪行,這一道檄文隨着朝廷邸報傳遍各處府衙,一時天下文人士子爲之譁然。
幽幽大殿之中,朱厚照端坐其中,下方文武官員分列兩旁,楚毅一身蟒服立於朱厚照左側下首處,居於天子之下,百官之上。
只聽得谷大用尖聲道:“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不得不說,經過一番整頓,文武百官對於天子再也不敢小覷,尤其是朱厚照啓用了一大批新晉官員。
這些新晉官員可謂是超拔任用,對於天子還心存幾分敬畏,再加上前不久親眼看着朱厚照御筆一揮,生生誅殺了上百名朝廷官員,就算是以往那些自持身份的老臣,也是再也不敢小覷了天子。
朱厚照目光掃過下方一衆文武官員。
就在這時,一名官員上前一步道:“啓稟陛下,乾清宮毀於大火,以至於陛下寢宮被毀,臣懇請陛下下旨重建乾清宮……”
一場大火將乾清宮夷爲平地,先前朝中局勢一直沒有安穩下來,如今京城大局已定,自然重建乾清宮也就提升了日程。
朱厚照微微頷首,目光落在了工部尚書身上道:“王尚書,重修乾清宮之事,朕會自內帑調撥十萬兩白銀出來,工部拿出方案,爭取早日重修乾清宮!”
工部尚書出列恭敬領命道:“臣定不負陛下所望!”
突然之間,奉天殿之外,一名內侍尖聲道:“報,江南八百里急報!”
朱厚照神色一動,沉聲道:“宣!”
朝中一衆文武紛紛向着大殿門口處望了過去,一般來說能夠動用八百里急報的事情都是關係到國家安危之大事。
對於大明來說,就算是出什麼事情,一般也都是北地邊鎮之地傳來急報纔是,而江南素來穩定,如今竟然傳來八百里急報,不少人自然是非常之疑惑。
很快就見一名信使被兩名金吾衛攙扶着進入大殿當中,拜倒於地,就見那信使顫抖着手自懷中取出一封信函。
谷大用親自上前將信函取過,檢查了一番,然後呈給天子。
朱厚照打開信函,目光一掃頓時神色一變,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怒聲道:“好,好一個寧王啊,竟然誅殺朝廷官員,起兵造反!”
朝中官員聞言不禁神色一變,一名官員不禁向着朱厚照道:“陛下,此時涉及藩王謀逆,絕對不能夠等閒視之,不知這八百里急報是誰人發出!”
朱厚照一邊將信函交給楚毅一邊道:“江西按察使王陽明、江西巡撫陳泰聯名上奏。”
很快信函便在內閣幾位閣老手中傳閱了一遍。
做爲內閣首輔大臣,焦芳深吸一口氣道:“陛下,陳泰、王陽明急報,從江西至京城,到現在怕是已經過去了近三日之久,如果說果真如二人信函之中所言之情勢緊急的話,只怕這會兒寧王他可能已經……”
朱厚照微微點了點頭,其實就算是焦芳不說,朱厚照也能夠猜到,這個時候寧王定然已經兵出南昌城了。
畢竟按照王陽明、陳泰所奏,寧王竟然於三日前在王府設宴,誘殺了南昌知府、南昌守備,江西總兵等十幾名江西官員,同時祭天發佈清君側之檄文,正式起兵造反。
不少官員得知信函當中的內容一個個的震驚不已。
畢竟寧王所作所爲真的是可謂大逆不道,至於說那所謂的清君側的旗號,大家心知肚明。
一時之間一衆官員的目光盡皆投向了朱厚照。
朱厚照雖然說顯得非常的震怒,但是反應卻也沒有一衆官員所想的那麼的激烈,只聽得朱厚照沉聲道:“幾位閣老留下來隨朕議事,百官退朝!”
御書房之中,朱厚照這會兒已經換了一身常服,坐在那裡,神色平靜的看着幾位閣老還有被天子下旨招來的五軍都督府的幾位都督。
這十幾人可以說是大明文武之首腦了,這會兒匯聚在這裡,大家看了看朱厚照,再看看坐在那裡的楚毅。
本以爲一向做爲朱厚照的臂膀的楚毅面對寧王造反反應會非常的激烈,然而出乎他們的預料,楚毅竟然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裡悠然品茶,好像根本沒有得知寧王造反的消息一般。
陳鼎爲人古板、耿直,眼看天子還有楚毅的反應不禁輕咳一聲,帶着幾分急色道:“陛下,大總管,寧王造反卻是不容小覷,朝廷必須要儘快拿出應對方略纔是啊。”
前軍都督府左都督,李文昌捋着鬍鬚道:“陛下,大總管,臣以爲寧王不足爲慮,區區一藩王,也敢造反,豈不見朱寘鐇起兵,甚至都沒有能夠出了寧夏便被平定,臣料定寧王也如朱寘鐇一般,雷聲大,雨點小,翻不起什麼風浪!”
王華輕咳一聲,看了李文昌一眼道:“李都督,寧夏邊鎮之地,又如何能夠與江南相比,要知道寧王在江南素來有賢名,此番舉兵,必然有着萬全之謀劃,最關鍵的是,自南昌沿江而下,距離南京城只有數百里,若然寧王佔據南京城,必成燎原之勢,此禍大矣,萬望陛下、大都督不可等閒視之啊!”
楚毅看了五軍都督府幾位都督一眼,中軍都督府一向由英國公張懋執掌,可以說這五軍都督府幾位都督,除了張懋幾人還算有點能力之外,其他之人,不是楚毅看不上,一個個盡皆是尸位素餐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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