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夔牛

天,陰沉沉的,風雨飄搖,其下,大海波濤滾滾,一浪連着一浪衝擊沙灘。那厚重敦實的流坡山處在這無邊無際的海洋之中,竟也顯得渺小無比。

雷聲隆隆,似是蒼天震怒,在咆哮着。

一道道亮白色的利電恍如一條條銀蛇迎空亂舞,閃過長空,將昏暗的天地照得一片雪亮。

一道青影和一道白影就浸沒在這漫天神雷之中,酣戰着。

葉天長髮披散背後,如瀑布傾瀉,青衫隨風而卷,獵獵作響,身形在雷電之中似真似幻,雙手或而化掌,或而化拳,狂猛地轟向他的敵人!

青龍雙手之中銀色閃電跳躍不斷,雙眸之中寒意大盛,傾盡全力與葉天對戰着。

兩人戰到現在,各自的嘴角都溢出了一絲絲鮮血,身體互相都有內傷,不過二者都自強忍着,只想着拼命將對方打倒!

一旁,幽姬的那一對如水的秋眸輕輕了閉合了一下,旋即陡然睜開,之前的猶豫消失不見,朱雀印上下翻飛,綻放出金紅色,絢麗的光華!

就在此時,與青龍對戰的葉天心頭警兆大起,眼睛不經意間瞥去,頓時發現了那枚繞朱雀而飛的朱雀印,心中大駭,頓時氣機一窒!

論功力,青龍本就強過葉天,雖然很長的一段時間是葉天佔據上風,卻也難以改變這個事實。葉天的氣機一窒,那種契合天地的勢頓時一瀉,青龍捕捉到這唯一的時機,纏繞無盡銀白利電的大掌轟然擊向葉天的胸口!

速度又快又狠,力道既猛且沉!

嘭!電掌狠狠地撞擊在葉天右胸,聲音沉悶無比。

“噗!”葉天只覺得胸骨氣悶,喉頭又腥又甜,一道血箭噴射而出,淒厲萬端!

好在葉天心志堅韌,只在中掌的瞬間已然反應過來,太極玄清道流轉周身,卸去部分掌力,體內兩種其他力量也幫助卸去部分力量,勁力到得內腑已然卸去大半……

同時,他心念電轉之間,藉着那一掌之力,退出了百丈之外,五龍輪順勢祭出,灑下片片金色光輝,護持周身上下……

慢慢站起身來,葉天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兩個人,眼中一片寒意!

五龍輪上下旋轉,五條半虛半實的金色小龍隨之翻飛,構成了一個無形的能量罩,護住了葉天的身體……

擦去嘴角的一絲鮮血,葉天冷然一笑,道:“魔教不愧是魔教!”

青龍氣質若仙,手指上乾坤青光戒光輝萬千,已然祭出,聽得葉天的冷語,不由看了幽姬一眼,隨即繼續看着葉天,神色淡淡,默然無語。

幽姬秀眉低垂,美眸不敢看向葉天冷冽的目光,聽到他這番話,麪皮有些發燙。

兩位前輩高手聯手欺負一位小輩,無論什麼藉口,無論說到哪裡,也不算好聽。

忽然,青龍嘆道:“青雲門有你這般人傑,何愁不盛,今日倘若任你離去,二十年之後便是我聖門末日。”

他說的這番話出自肺腑,倒不似作僞,也無需作僞!

葉天不語,感受着大海的勢,感受着雲層神雷的勢,感受着天地的勢!即便藉此勢,他只能對戰一個人,無法戰勝兩個人,但是勢依舊要借!

幽姬慨然一嘆,沒有多說,蓮步輕移,上前幾許,美眸靜靜地看着葉天。

玄黑色長袍在風雨中舞動作響,但卻沒有一滴雨點能夠打在上面,渾身上下真氣流轉,長髮逆風而飄,朱雀印穩穩地託在她手上……

青龍說完那句話後,氣勢便再度提升,冰冷的殺機再次迸射而出……

朱雀屬鳳,青龍爲龍,龍鳳呈祥,兩者的氣勢合在一起竟是隱隱凌駕在大海之上,超脫於天地之外!

葉天與大海神雷連成了一體,渾成天地,氣勢已然升騰到了頂點,見得對方兩人龍鳳呈現,再不遲疑,單手御起五龍輪斜斬而出!

哧!破空聲響起!

五龍輪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激射而出,鋒銳的輪刃割裂大風……

這一擊既不是射向青龍,也不是射向朱雀,而是射向兩人氣勢的結點,想要斬開兩人的氣勢,斬開眼前的被動……

不過作爲魔教兩大護法的青龍和朱雀豈是浪得虛名!

五龍輪斬出的那一刻,兩人也有了動作……

乾坤青光戒光芒閃爍,迎風忽漲,化作人頭大小,通體青光耀眼,凌空射出一道光刃……那青色光刃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直擊五龍輪……

另一邊,朱雀印竟是瘋漲到房屋大小,通體金色光芒和紅色光芒交叉流轉,其上朱雀雕刻宛若活過來一般,內裡火光暗動,轟然砸向葉天本人……

風勢更大了,雷聲更隆了!

大戰愈發激烈了起來!

轟隆隆!恍如高山崩塌的聲音響起……

五龍輪與光刃碰撞之下沒有發出絲毫聲音,一切的湮滅隱藏在無聲之中,五龍輪的攻勢一頓,光刃也在不斷崩碎……而後撞在了乾坤青光戒上,攻勢徹底被擋住,再難進寸許……這一過程,竟是一絲聲音也不曾發出……

真正發出那沉悶轟響另有別處……

龍虎印一直隱藏在一邊,此刻爆射而出,須臾之間,龍吟虎嘯之聲大起,同樣化作房屋大小,瞬間和朱雀印撞擊在一處……一時間震響不斷……

四件法寶一觸即分,各自飛回主人身邊……

青龍腳步微退,眼光冷冽,幽姬退後兩步,臉色一陣潮紅,不過遮在面紗之下,只是沒有人看得見而已……

至於,葉天狠狠地倒退了數十步,單膝跪地,臉色一陣青白,五臟六腑一陣翻騰,“哇”得一聲,再度吐出一大口精血,眼前金星直冒,陣陣發黑……

魔教兩大護法的勁力豈是可以同時接下的!

可是,葉天還是接下了……

冰冷的目光射向青龍和朱雀,葉天一顆心在往下沉……

狂風怒卷,大浪滔天,雷聲隆隆,陣陣雪光劃過,反射出沙地上鮮紅的血液,越發顯得淒厲,亦越發顯得悽豔……

真氣護罩告破,豆大的雨點終於落在了葉天的身上……原本令他欣賞的暴雨此刻竟是打得自己渾身生疼……

要死了麼?

葉天悽然而笑,笑得那麼孤獨,那麼寂寞,那麼悽絕……

陸涵,我又要來找你了,再次見面的時候,你會不會說我活得太過窩囊,辜負了你的期望!你一定不會!是了,你怎麼會如此說我呢?因爲你曾經說過,我是一柄劍,你就是世上唯一和我相匹配的劍鞘!

劍,寧折不彎,死也要死得其所,不要窩窩囊囊地死!

所以,我不會放棄,繼續吧,戰到最後一刻!戰到我死爲止!

葉天神色一如既往的堅定,眼眸越發的冷漠,緩緩地站了起來,氣勢如怒潮狂漲一般狂涌而起,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敵人!

三人再度對視在了一起,無形的火花在空中摩擦着!

“殺!”葉天一反常態,厲喝一聲,聲如平地之驚雷,橫空之霹靂,渾身殺氣如有實質,左手五龍輪斜斬青龍,右手龍虎印力壓朱雀!

平衡的氣機被突然打破,葉天的攻勢一往無前,再沒有防守,完全是攻擊,眼神一片冷漠,一副以命換命的打法!

青龍和幽姬眉頭同時鎖起……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一個人——萬劍一!

當年萬劍一的攻勢犀利無比,一柄斬龍劍深入魔教總壇,殺進殺出,最後寧肯斷一臂,也強自忍着,在聖母明王像上刻下了“萬劍一”三個大字!

那一往無前的氣勢,那睥睨天下的狂氣……

令無數聖門子弟膽寒!

眼前這個少年此刻的狀態與當年的萬劍一是何等的相似!

尤其是那“一往無前,不成功,便成仁”的氣勢……

……

戰鬥繼續,葉天有功無守,竟一時和青龍朱雀打成了平手……青龍和幽姬懾於葉天的氣勢,只是一味防禦,只求穩妥,極少進攻……

可惜,可嘆!

青龍和幽姬二人心中齊嘆,以他們的眼力哪裡還看不出來葉天不過強自硬撐着傷勢在大戰,一旦這番強如暴雨般攻勢結束,便再也沒有任何攻擊力……兩人此刻一味防禦,便是爲了耗盡葉天最後一絲真氣……

這個時候倘若兩人有一個進攻,便會產生破綻,一旦有破綻,葉天那無處不在的攻擊便會當頭而下,到時候縱然贏了,也是慘勝……

所以,一味防禦,耗盡真氣雖然速度最慢,卻也是最爲穩妥的方法!

事實,也果如他們所猜測!

葉天連番疾攻下來,雖然令得兩人狼狽了不少,但是卻沒有受到一絲傷害……

他們沒有實質傷害,可是葉天身體卻有些撐不住!

失血過來導致眼前頻頻發黑,一連串的金色小星星急速飛舞,葉天心頭苦笑,手中一顫,攻勢不由緩了下來……

這個“緩”好似瘟疫一般,懂得傳染,幾乎是在瞬間,葉天只覺得自己頭顱越來越重,下肢越來越輕,全身漂浮不定,五臟六腑難受不已!

終究還是要死了?

想要死前拉一個墊背的都不行!

葉天暗暗猜測着,朱雀印和乾坤青光戒分別擊中他的背後、胸前,頓時口中連續噴出鮮血,感覺自己背後的骨頭幾乎斷裂無幾,胸骨更是陷了下去……

眼皮沉重,想要閉合……

就在此刻,大浪滔天的大海轟然翻騰了起來,一座“小山”緩緩漂移了過來……

天空上烏雲隨着這座“小山”的移動而移動,一聲聲沉悶的雷聲自“小山”中傳了出來,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青龍和幽姬下意識地後退,竟也顧不上葉天了……

吼!

巨大咆哮聲如蕩動九天的神雷,震動萬里海域……

吼嘯聲中,“小山”竟是緩緩拔高,其周圍的海浪翻滾怒騰,抄起了數十丈的巨浪,一對金青色的眼眸緩緩露出水面,淡淡地看着流坡山……

那眼眸宛若直徑四人長短的巨大明燈,在這黑暗中亮起,充斥着無窮無盡的勢!

“夔牛!”幽姬仰望着那對眼睛,不自主地後退着。

青龍倒抽一口涼氣,只感到剛纔幹一架的熱汗此刻也盡數化成了冷汗,迎着秋風,刺冷冰寒……

雖然青龍和幽姬二人此行目的是爲了尋找夔牛,但是真正看到夔牛,亦是忍不住心神震盪,大駭無比!

葉天迷糊的眼睛原本似沉非沉,但看到夔牛的那一刻,也悚然驚醒,心中既是苦笑,也是乍舌,暗歎大自然造化玄奇,竟是有這等巨大的生靈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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