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蟲族個體,所謂的“神經單元”極爲有限,它們其實也談不上什麼“意識”,如果沒有蟲巢意志無形的約束,它們只有本能而已。
如果不是腦蟲與零在某種意義上甚至可以稱得上“意念相通”,此時此刻的祂也依然不會清楚發生了什麼。
不過好在這一次腦蟲的死亡與之前所有的腦蟲死亡案例都完全不同,這一次,它留下了屍體。
這是蟲族第一次在這場終於可以稱之爲災難的變故之中死去的第一個智慧單位,如果說除了它在最後時間裡留下的信息之外還會有什麼收穫的話,那就只剩下它的軀體了。
在這之前,大量死去的蟲族單位都曾經經歷過研究,但收穫一直相當有限。這是零第一次有機會研究到腦蟲的屍體,也是蟲族所有單位第一次對腦蟲的軀體下手,當然如果有可能的話,零還是覺得它沒有死去纔好。
經歷了不斷成長的腦蟲,整個軀體都在日益龐大,而這龐大的體型之中,超過百分之七十五的質量,都與腦域有關。
一隻腦蟲一生的知識儲備幾乎可以堪比一個文明,它曾經共享着蟲族所有的,或是自行發展或是掠奪而來的技術,曾經有激烈的思維在它的軀體之中碰撞,無數蟲族單位聽從它的調遣,但是如今,它只是一具屍體。
極端複雜的結構註定了這項研究很難快得起來,事實上除了研究本次事件相關之外,藉此研究腦蟲本身,也在零的規劃之中。
對於腦蟲這個蟲種,隨着蟲族的發展,零越發認識到它們的強悍之處,甚至說它們是移動的圖書館,行走的單體文明也沒有什麼問題,幾乎永不衰老的軀體,龐大到一般存在難以想象的腦域,緩慢但似乎永無止境的成長性,讓這個蟲種在整個蟲族內部扮演着舉足輕重的角色。
零一直認爲,蟲族的很多秘密或許都可以從它們那裡得到答案,不過祂也不至於因爲需要研究而主動殺死腦蟲,而活體研究能夠取得的成果基本上薩斯它們自己都已經研究過了。
從薩斯誕生開始,它對於自己的研究就沒有停過,時至今日,蟲族普通單位的很多特性都與腦蟲有關,在前幾次腦蟲死亡的案例之中,它們都是“死無全屍”的狀態,單純從研究的角度來看,確實非常可惜。
而這一次,負責研究這隻曾經名爲蘭姆的腦蟲軀體的,正是薩斯。
它是蟲族如今存在最久也是最爲博學的個體,如果說蟲族的生命科學發展到如今總共擁有一百份貢獻的話,它一個就能夠獨佔百分之五十以上,即便是其他的腦蟲個體,在幼年階段也或多或少都與它有關。
“看着”這個“近在眼前”且無比熟悉的軀體,薩斯壓下了對於真正的“同類”下手的怪異感,迅速進入了科研狀態之中。
對於這種與自己幾乎一致的個體,它其實早已研究過無數遍了,對於自身的瞭解讓它在最開始時的進度飛快,許多已經得出結論的方面迅速被它略過,直到真正進入已經徹底停止運轉的“腦域”階段,它才變得小心了起來。
這種研究薩斯早有手段,微觀蟲種按照它的思路以肉眼不可見的方式“探索”着這個龐大的軀體,不斷將反饋傳遞回來,雖然無法共享並不存在的視野,但薩斯能夠通過這種方式,比較精確地發現問題。
在這方面,即便是三大文明,也無法和蟲族相比肩!
在零的密切關注之下,薩斯對蘭姆展開了第一輪“屍檢”,以自身和其他腦蟲作爲參考,從細胞層面嚴格對照任何異常。
然而並沒有任何發現,它似乎就和普通的蟲族單位一樣,只是死去了而已。
但這是不可能的,它既然能夠在死亡前的一瞬間作出反饋,那就代表着它至少有過被“攻擊”的感覺,那就不可能真的毫無痕跡!
於是,薩斯開始了第二輪,它甚至聯合其它腦蟲,不惜以腦域中的神經鏈爲基礎單元進行細緻到極點的分析。
面對於一個成熟體腦蟲而言,即便是它們,所做的這些事情工作量也是巨大的,這幾乎相當於“閱讀”蘭姆的一生,當然,這其中並沒有任何記憶信息,但性質相差不大。
如果這都無法得出結論,那麼零還有最後的手段,但那樣做的話,即便是執行的腦蟲們各自都擁有着在知識範圍內肆意調整蟲族軀體的能力,也將是一項必將耗日持久的研究。
好在事情並沒有走到最後一步,零不至於重頭開始對腦蟲單位進行近乎於原始組成一般的細緻研究。
在進一步提高了研究精度之後,耗時三十二個月之久,薩斯薩斯終於找到了問題所在。
對於蟲族來說,所謂的屍體腐敗問題幾乎不可能出現,沒有什麼多餘的微生物會在蟲族體內繁殖,即便是確實有需要,那也是蟲族本身的微型單位。從這個角度來講,它們比宇宙中的任何一個種族都要乾淨。
在蘭姆的軀體,亦或者說是大腦之內,薩斯通過極致的觀察以及不間斷的對比,察覺到了一些不正常的地方。結合蘭姆最後留下的信息,便可以肯定,在那一刻的確有什麼東西在對它進行“入侵”!
那幾乎與軀體無關,甚至在對蘭姆身體的研究之上,薩斯一度將之認爲是正常現象,如果不是蘭姆所留下的信息提醒,即便是零耗時進行了最後的篩查,也很難從屍體之上得到這樣的結論!
確定了蘭姆的死因還不算完,在真正察覺到這一點之後不久,薩斯就提出了另一項推測,即這種“入侵”並非是在蘭姆死亡之時纔開始展開,而是在那之前就已經開始!
至於最後的死亡,與其說是入侵,不如說是“總攻”,在這之前,都不過是“滲透”而已。
也就是說,這種攻擊極有可能早有預兆,只是無比隱秘而已!
雖然沒有像米拉那樣掌控其發生來源,並以一整個文明的個體作爲實驗對象,但薩斯還是依靠蟲族在生命科技上的絕對優勢,精準地發現了這一點。
但是在其後的自我檢查之中,卻又出現了問題。腦蟲之中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而普通蟲族單位的普查竟然也沒有什麼區別。
以這種未知手段的攻擊頻率來看,這是不可能的。
要麼,就是薩斯的結論是錯誤的,要麼就是這項結論還有待改進。
然而,僅僅在遭受到四輪攻擊之後,薩斯就爲自己的研究成果增加了新的前提條件——僅限於智慧個體。
而得出這個結論的代價,則是第二隻腦蟲即將面對死亡的威脅。因爲在第四輪蟲族死亡潮之後,衆多腦蟲之中,惟有它出現了之前薩斯所預言的變化。
蟲族3294年,此時距離維吉人嘗試“詛咒”蟲族卻最終作繭自縛已經過去了近一百年,而蟲族腦蟲的數量,迄今爲止也不過十七隻而已,雖然蘭姆死去之後,新的腦蟲成長得很快,並沒有讓這個數字直接降低,但蟲族的科研力量卻毫無疑問因此而受到了相當損失。
然而,此時此刻零卻必須要面對這件事情,事實上祂也的確需要一隻蟲子去經歷這整個過程,去細細地“感受”這種“入侵”本身,從而觀測這種侵蝕究竟擁有着怎樣的特性。
而與此同時,維吉帝國已經漸漸表露出了疲態,可以說幾乎處於崩潰的邊緣,帝國中樞每一天都在承擔着恐怖的壓力,而這種壓力,同時也在向着科爾瓦與希羅聯邦傳遞。
此時此刻的維吉帝國,越來越像是一個“火藥桶”,一個“瘋子”!
他們從上到下都充斥着壓抑和瘋狂,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原本龐大的巨人,會在轟然倒下之前來一次瘋狂的遍及整個已探索宇宙的戰爭。
這麼多年來,有了科爾瓦帝國與希羅聯邦的共同參與,這項研究也確實取得了不少進展,尤其是在異族文明活體實驗之上的一些成果,曾經一度讓維吉爆發出解決問題的希望,但最後仍舊是一片茫然。
“詛咒”並不是詛咒,它只是一種更高等級的攻擊手段,甚至也許都不能算是攻擊,畢竟對方從未主動針對,一切都是維吉人自己的選擇而已。
從外部的監測之中可以發現,蟲羣在一天天靠近,它們仍舊沒有停止過進化,每過一段時間,其航行能力就會有一次明顯的提升,間隔時間或長或短,但永遠都在進步之中。
而在內部,三大文明深陷內部動盪之中,竟然已經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構築當年已經設想好的防線!
自從遇到蟲族開始,一千年過去了,相比於原來的位置,蟲族已經跨越了大片星域,時至今日,他們甚至無法真正確定與蟲族接觸的時間點,只能得出一個大致的時間範圍。
如果按照這樣的發展趨勢的話,再過一千八百年,蟲羣就會真正接觸到已探索宇宙的邊緣,戰爭也必然會在那時候爆發。這還是樂觀估計,因爲誰也不知道蟲羣什麼時候就能夠有能力進入空間跳躍之中!
只要它們完成了這項技術的突破,戰爭在幾十年甚至十幾年後就會爆發!
而此時的三大文明,雖然都在不約而同地擴大軍隊,但根本目的卻不是爲了阻止蟲羣前進,而是爲了防備彼此或者鎮壓動亂。
維吉人已經顧不上外部的威脅了,但希羅聯邦和科爾瓦帝國卻不能不在意未來蟲族必然會到來的入侵,甚至極有可能還要面對另一個智械生命的攻擊,雖然看似還有許多時間,但形勢已經相當嚴峻。
他們自信即便同時面對蟲族與維吉可能掀起的內戰,文明也不會滅亡,但二者的體量如此龐大,真到了全面戰爭的時候,光是可預見的損失都將會是一個無法接受的數字!
如果有可能的話,希羅聯邦此時此刻甚至比維吉人自己都希望他們的這場浩劫能夠儘快結束,蟲族也許對於三大文明“一視同仁”,但屆時米拉必然會重點“照顧”希羅聯邦,在發動了幾次針對米拉的行動盡皆無果之後,聯邦不得不作出單獨應對米拉進攻的準備。
…………………………………
零漸漸覺得,這種侵蝕可能並不單純是一種攻擊,哪怕祂不清楚其來源,也不妨礙祂作出這樣的判斷。
這件事越來越讓祂覺得不像是一種帶有主動性質的進攻,反倒像是一種“天災”?
當然,也只是猜想而已。
從敵人,即三大文明近一段時間的反應來看,零覺得對方發動這種針對蟲族的手段,這件事情其中可能存在着一些祂所不知道的變化。
如果敵人掌握着這樣神秘的手段,沒有理由這一段時間以來都是一幅偃旗息鼓的模樣,蟲族受到的騷擾簡直可以說是降低了兩個水準線,對方甚至連一點欲蓋彌彰的意思都沒有。
從零的理念來看,這很不符合邏輯。
如果思維再放寬一點,將導致蟲族發生變故的罪魁禍首從原本的先入爲主從腦海之中抹去,從頭開始全面梳理近百年來整件事情的始末經過,一些可能性極高的猜測便順利成章地涌上了零的心頭。
也許,蟲族並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祂不敢完全肯定,但這的確能夠解釋很多事情。
蟲族如今有很多事情要做,雖然從蘭姆的軀體中得到了很多有關於變故的線索,但針對於它本身的研究並沒有停止,腦蟲的身體之中很有可能存在着蟲族誕生的秘密,那塊神秘的“石頭”爲什麼會催生出這樣的種族,也許只有在這裡纔有可能找得到答案。
當然,除此之外,蟲族下屬的衆多智慧種族科研基地也進行了升級,從原來的完全生活在蟲族“身體內部”,變成了現在的結合了蟲族生命科技與各個種族固有技術的大型太空站,不再受蟲族個體生死影響的同時,卻也沒有降低蟲族對他們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