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簧(七)

父親的機會終於來了。

當我闖進地下室,我就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命運的齒輪已經轉動,我的喪鐘也隨之響起,剩下的,不用問,想想就能明白。在我進入地下室後,父親把我打暈,趁我這被施術者昏迷虛弱的時候,進入我的身體,慢慢融合進來,成爲我身體的一部分,直到現在。

這一場陰謀從我出生開始就進行了。父親算盡一切。我不得不佩服父親的手段,又有些心寒這些手段是用在他的親兒子身上。用他的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一點此時刻畫的淋漓盡致。

父親將以我的身份活着,最終會娶妻生子,一代一代,父親能以這種方式長生不老。想到這,我不禁打了個哆嗦。長生不老是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事,可古往今來從沒有人能真正做到過。秦始皇爲求長生,尋找仙藥,耗費多少,可最終還是失敗了。

根本沒人能做到長生不老,這本就是逆天之事,生老病死,乃鐵的法則,萬物有始有終,有開始,就有終結。而以殘害後代生命來獲取生機,這種逆天而行真的可以存在嗎?

父親說,這當然是有代價的。雖然你的身體換成新的,可你的靈魂沒有。你終會老去,記憶會大不如前,隨着年紀的增長,記憶也會變得非常差。人只有一世記憶,終有一天父親記憶的能力會完全消失。

我問,爹,你悔嗎?父親淡淡道:不會,活着總比死了強。我點了點頭。

我的心裡此時掀起巨大的波瀾,想了很多很多。我忽的記起來,父親死後用爺爺的身體,來到我的家後十分古怪,而後經過我的調查發現了 父親筆記上的秘密。難道是父親體內,爺爺殘留的執念,用白醋將秘密寫給我?

想到這兒,我的眼角溼潤了。我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爺爺有着莫名的同情。我不認得他,他卻認得我,還要將我拉出深淵,遠離危險。 那字條上,匆忙寫上去的“小心你爺爺”,其實說的是父親吧,因爲當時爺爺和父親的身體已經交換了,這也是那句:思凝,我既是你的爸爸,也是你的爺爺的真正原因吧。謎底其實早已揭曉,可我一直矇在鼓裡。我嘆了口氣,我明白的太遲了。

爺爺的執念看起來並不能持續太久,謎底寫了一半,就被父親發現了,這也就是爲什麼,我感覺留下這條信息的人很匆忙的緣故。一直在引導我的都是我的爺爺,線索也都找到了,就差最後一步,可惜還是被父親發現了,爺爺的計劃宣告失敗。

陰差陽錯之下,父親在我找秘密的過程中,尋找到了時機,終於,開始執行他精心策劃二十幾年的計劃了。巨大的陰謀脈絡漸漸在我腦中清晰呈現,每一步都異常精確,算無遺漏。

父親像是一個天生的棋手,而這場博弈,他贏了。輸了便是輸了,沒有後悔可言,而我很清楚,這場比試輸了的後果是什麼。我輸了命。

沒有驚慌,也沒有恐懼。我以爲事已至此,我的心中會有害怕的情緒,可真正面對才發現,我沒有,一絲絲都沒有,我很坦然的接受這一切,接受我即將到來的宿命。

我淡淡的看着父親,他深邃的眼神像一灘死水,掀不起波瀾,忽明忽暗,而又顯得高深莫測。父親勝了我,事到如今,我也無話可說。沒有翻盤的可能,那就淡然面對,給自己的離去帶有最後一絲風骨。只是,我有一點不明白,究竟那個刀子嘴豆腐心,外冷內熱,處處關心我的父親是真實寫照,還是眼前這個心思縝密,算盡一切的父親纔是他本來的樣子?我寧願相信前者是我的父親。

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造化弄人,一切我都明白了。其實這個謎要解開,並不是那麼複雜,但要解開它,必須要抓住其中的重點,而這個點我沒有抓住,我失敗了。

我默默地從口袋裡掏出盒煙,不多不少,正好兩支,“來,老爸,咱爺倆來一支。”話音剛落,塞了一根進嘴,起火,點燃,青煙嫋嫋升起。我遞給父親一支,父親遲疑了一下。“抽吧,反正也不用買菸了。”父親接過了。

靈魂狀態下的他,應該是不能接觸現實東西的,可由於吸收了我的生命力,越來越像人了,只不過接我煙的手指還是很虛幻。走一個。

不知道爲什麼,我竟笑的出來。曾經我以爲我永遠失去父親了,可沒想到,咱爺倆還能以這種方式再度重逢,只是他日一別,物是人非。父親瞥了我一眼,幽幽嘆息一聲,把煙送到嘴邊,我替他點上,兩人開始吞雲吐霧。

講了許多。我們聊的很開心。這次的場景和那天晚上,也就是父親假死的前一天晚上很相似,我們相處的很融洽,像一對多年的好兄弟,在一起互訴家常。聊了許久,父親才說,時間不多了。我點了點頭。

這次我和父親,終要分離了。和上次不同,這次,是父親送給我。我心如止水,往日的回憶在腦中像紀錄片一樣放映,一點一滴,悲喜離合,盡在其中。忽的,我想起了當我以爲我父親離開我時,我還沒來得及盡孝的後悔,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人生的悲哀,莫過於此。現在時光重來,讓我又有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選擇,讓父親生。

父親將用我的身體繼續活下去,沒什麼不好。我唯一能補償父親的也只有這個,我的身體,生命是父親給的,父親需要,當然要給他。我又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動畫片,哪吒,剔肉還父,剔骨還母,我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爹,來吧。”我輕輕說道,閉上了眼睛,心裡沒有一絲恐懼,一片平靜。如果硬要說我此時的感受,我心裡僅僅對父親騙我而有些心存芥蒂,僅此而已。

父親摸了摸我的頭,像兒時一樣,我一片祥和。忽的,我感覺到一陣劇烈的疼痛蔓延全身,豆大的汗滴雨一樣的流了下來,我不禁嘶吼出聲,疼痛越來越劇烈,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被剝奪了。我無比的痛苦,只是在精神恍惚間,我似乎聽到父親哽咽了。我感到莫大的安慰,似乎都不怎麼痛了。

靈魂融合是緩慢的,我承受着長時間的折磨,異物融進身體,難以形容的感覺遍佈全身。不知過了多久,當疼痛到達最極致的時候,我忽的覺得好睏好睏,而疼痛慢慢消失了,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好像不屬於自己了。我睜開眼,發現自己在空中,低頭看去,我的身體睜開了雙眼,望着飄浮在空中的我,一滴淚,順着我身體的臉龐滑落下來。我笑了笑,消散在了空氣中。

空蕩蕩的井底,一個男人用手抹了把臉上的淚水,喃喃道,再見,兒子。

再次睜開眼來,我發現,我忽然回到了我的家裡。一切都是老樣子,還是出門前的樣子。餐桌上,一個空碗靜靜地停在上面,裡面還殘留着點麪湯。沒承想,我再也回不來了。我看着我的身體越來越虛幻了,已經沒有力氣想任何東西了。但是,我必須要把我最後的話語寫下來,給這個世界,再留下點東西。

書房內,我看着桌上攤開的父親的筆記本,本子還翻開在我離開家的那一頁,一切恍然如夢。我走了過去……

多年以後,一個拆遷隊過來拆最後一棟房子。房子裡的人都已經搬走了,只剩下空房子。其中有一戶人家像是消失了,拆遷的人怎麼聯繫也聯繫不上。工期不能再拖了,他們決定先上車再買票。房子推倒後,變成一堆廢墟。

在整理的過程中,人們在堆傢俱中找到一本佈滿灰塵的筆記本,翻開它,記錄的是一些故事,但最後一頁的內容卻讓人們非常奇怪。只有一句話,入此地者,速速退去。邪不勝防,謹以此記。

( 第三部完)

迷霧(七)迷霧(五)戲子(四)戲子(二)番外 丁香花看海驚蟄(二)戲子(五)驚蟄(六)迷霧(五)鄰居迷霧(五)驚蜇(一)驚蟄(十一)源起二驚蟄(五)源起戲子(三)驚蟄(二)驚蟄(九)迷霧(九)番外 雨中人驚蟄(六)迷霧(九)驚蟄(七)戲子(一)驚蟄(八)番外 丁香花迷霧(七)驚蜇(一)源起驚蟄(四)看海雙簧(七)驚蟄(十三)驚蟄(七)驚蟄(三)戲子(一)雙簧(五)驚蟄(十)驚蟄(二)雙簧(三)驚蟄(二)雙簧(二)戲子(三)驚蜇(一)迷霧(八)戲子(一)驚蟄(五)雙簧(六)驚蟄(七)戲子(一)迷霧(五)雙簧(七)迷霧(五)驚蟄(九)驚蟄(四)雙簧(三)雙簧(六)番外 姐姐戲子(三)雙簧(二)番外 雨中人驚蟄(十三)驚蟄(二)迷霧(八)戲子(三)驚蟄(七)源起二迷霧(五)雙簧(六)驚蟄(七)雙簧(七)驚蟄(四)驚蟄(十二)驚蟄(六)驚蟄(八)驚蜇(一)驚蟄(四)戲子(二)戲子(五)迷霧(十二)雙簧(三)驚蟄(七)驚蟄(三)驚蟄(六)戲子(五)鄰居迷霧(十二)番外 雨中人驚蟄(六)戲子(二)源起驚蟄(四)戲子(三)驚蟄(十)
迷霧(七)迷霧(五)戲子(四)戲子(二)番外 丁香花看海驚蟄(二)戲子(五)驚蟄(六)迷霧(五)鄰居迷霧(五)驚蜇(一)驚蟄(十一)源起二驚蟄(五)源起戲子(三)驚蟄(二)驚蟄(九)迷霧(九)番外 雨中人驚蟄(六)迷霧(九)驚蟄(七)戲子(一)驚蟄(八)番外 丁香花迷霧(七)驚蜇(一)源起驚蟄(四)看海雙簧(七)驚蟄(十三)驚蟄(七)驚蟄(三)戲子(一)雙簧(五)驚蟄(十)驚蟄(二)雙簧(三)驚蟄(二)雙簧(二)戲子(三)驚蜇(一)迷霧(八)戲子(一)驚蟄(五)雙簧(六)驚蟄(七)戲子(一)迷霧(五)雙簧(七)迷霧(五)驚蟄(九)驚蟄(四)雙簧(三)雙簧(六)番外 姐姐戲子(三)雙簧(二)番外 雨中人驚蟄(十三)驚蟄(二)迷霧(八)戲子(三)驚蟄(七)源起二迷霧(五)雙簧(六)驚蟄(七)雙簧(七)驚蟄(四)驚蟄(十二)驚蟄(六)驚蟄(八)驚蜇(一)驚蟄(四)戲子(二)戲子(五)迷霧(十二)雙簧(三)驚蟄(七)驚蟄(三)驚蟄(六)戲子(五)鄰居迷霧(十二)番外 雨中人驚蟄(六)戲子(二)源起驚蟄(四)戲子(三)驚蟄(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