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子(一)

我的父親是個商人。至少他這麼認爲。

其實這樣說也沒錯。他的工作來錢很快,就是活不是常人做的。我父親的店鋪上有一行字:“殯葬一條龍服務。”說白了,父親是搞白事的。

父親服務很好,送貨及時,做事不拖泥帶水,所以信譽很高,生意很好。不僅如此,父親還精通風水,會算卦,明忌諱,是當地有名的風水先生。受他影響,從小我就接觸到一些風水常識,習俗忌諱,什麼東西該做,什麼東西不該做,一目瞭然。

風水之學,流傳已久,不可盡信,也不可不信。什麼東西既然能流傳下來,那就一定有它的道理,世界上有很多用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而運用風水之學, 也許能解決一些問題。

我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對花圈,冥幣,遺像等毫不陌生,接觸久了,也不怎麼害怕,每天看到它們,也都是些家常便飯。

父親的店鋪裡到處是這樣的東西,我能悠然的,在這些常人避如蛇蠍的東西里坐着玩手機,心裡並沒有什麼感覺,大概是因爲見過太多了。

後來我漸漸長大了,父親便拉我,跟在他後面打雜。每次幫別人處理後事,我都得在一旁跟着學。看得出來,父親想讓我繼承他的衣鉢,子承父業嘛。跟着他,我也長了很多見識,每次看到父親在別人面前侃侃而談,都很佩服他。

這些年,也學了不少有用的東西,在這行當裡,也算有了些道行。我當時並不知道,我學的這些東西,對我今後有多麼重要。

據父親說,他開了天眼,能看見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爲我覺得父親跟普通人並沒有什麼不同,況且,作爲新中國的一名知識分子,我真的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之說。

也不怪我,畢竟雖然浸淫多年,我對這一行的瞭解還是太少了。直到後來,我才明白,父親說的都是真的。世上真的有邪。

多年以來,父親送走了不少死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皆有。可是,讓我沒想到的是,我第一個送走的人竟然是我的父親。按父親的話說,開天眼的人,窺天機之謎,逆天而行,壽命一般都不長。

臨終之時,父親拉着我的手:王陽,今後這裡就交給你了。我這有本筆記,記的是我多年以來的心得,你一定要看,一定要學,切記,切記……”氣息漸漸微弱,闔目而逝。

從此,我的手中多了一本筆記本,繼承了父親的鋪子。經營多年,我才明白這一行的水有多麼的深。我遇到過許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有些事情甚至詭異到不可思議。而我,通過翻閱父親的筆記,慢慢摸索出事情的,隱藏於黑暗中的真相,我才發現事情的恐怖出乎我的意料。

還有一件奇怪的事。隨着年齡的增長,近年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都會做一個同樣的夢。

我夢見我在一個黑漆漆的房間裡,四周陰冷無比。我的眼前有一節灰色的臺階,臺階上,有一根白色的蠟燭,燭光忽明忽暗。

忽的,我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我回過頭。一個陌生的,模模糊糊看不清面孔的人站在我身後,嘴脣微動,細微的聲音傳來,好像是在叫我,王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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