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 百年前的華清老道雲離子捕妖無數,用華清山的不二至寶鎮天爐煉出了五隻幻魘,於精妙針法中迷惑妖的心智, 直到攝其魄, 盡其靈, 最終灰飛煙滅。
白禎暗中琢磨, 此陣發雖看似尋常卻穿越時間, 又洞察人心實乃得道高人手筆,幸而那白衣小道道行尚淺,這陣法還未發揮到極致, 不然韓芯早就命喪於此。
幻魘的聲音又輕又冷,淡淡地讓白禎覺得有點心慌, “你妹妹可是癡心的很呢, 若不是我趁早以假死脫身出來, 哎呦喂,我還真想和小美人兒共度良宵呢。”
“你到底做了什麼?”白禎的眉眼變得異常的鋒利起來, 一字一句都像是千刀萬仞,讓人避無可避,“快讓她停下來,我可以把我的血給你。”
幻魘見白禎微微頓了一下,最後一句話竟然有似有似無的哀求, 一下子就笑出了聲:“你以爲她要是死了, 你們還能出的去嗎?”幻魘冷笑一聲, 這些妖真以爲她是那等無名嘍囉麼, 有人闖進了陣法, 難道她會沒覺察?
“小妹妹的血可真香。”幻魘從花蕊裡走出來,黑色的指甲上沾着鮮豔的紅色, 脣間一舔,突然笑眯眯地朝着白禎伸了過來,“你要不要也嘗一下?”
白禎退去數丈,拿出法器蓮箭,輕輕旋轉四面八方無數支小箭朝着幻魘飛去,幻魘微微一笑,手指一動所有箭頭的方向都指向了韓芯,白禎情急之下連忙收箭。
幻魘瞧了眼嘴角已經滲出鮮血的韓芯,居高臨下地看了眼心急如焚的白禎,突然粲然道:“說起來,多虧了你,要不是你妹妹執念太深,我也不能這麼容易就得手。你既然這麼在乎你妹妹,那就慢慢陪她吧,失陪了。”說完便完全消失了蹤跡。
白禎連忙上去詢問韓芯,韓芯的臉色越發的蒼白,眼神黯淡如即將隕落的星子,白禎喊了無數聲也無濟於事,忽然想到幻魘猝然離開必有蹊蹺,細想驚道:“是胡晶晶!”
如果韓芯氣息羸弱,那胡晶晶便不能遊刃有餘的應對幻魘。
白禎抓住韓芯的手,試圖將她的手腕從花蔓上取下來,卻越動越緊:“阿芯,你快醒醒,快停下來,這裡是幻境是假的!阿芯,我是你的禎姐姐啊。”
韓芯迷迷糊糊之中彷彿聽到白禎再喊她,嘴角露出一絲的笑容,喃喃道:“果然……果然要見到姐姐了,姐姐等我,阿芯這就來了……”
韓芯已經陷得太深,白禎沒辦法喚醒她,正是心亂如麻時,突然想起之前的夢魂咒。
雖然韓芯已被幻魘迷幻,但是她的夢境卻是真人的夢境,此時雖說有危險,但是胡晶晶應該能拖一陣子,白禎也顧不上許多,趕緊在周圍布了一個小結界,立刻施展夢魂咒進入到韓芯的夢裡面。
黑白混沌,天地無光,一抹無暇的白在雷火中不斷掙扎。不得不說,白禎看到眼前的一幕,還是被驚訝到了,因爲那個正在受極刑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白禎已經來不及看這是哪裡,立刻躲在角落悄悄打探,只聽雷火天君怒道:“小小花妖,竟敢上天庭偷盜仙丹,立刻打得她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揚鞭雷起,電光縱橫,白禎縱然是躲在屏風後面也是有點心悸,妖畢竟是妖,神器鞭打猶如抽筋拔骨之痛。即使一切都是幻象,白禎突然有些被幻魘感動了,更何況是一旁奄奄一息的韓芯。
韓芯只記得天劫降臨,山洪暴發,人世間彷彿淒厲鬼境一般,所有的妖魔鬼怪四處掃蕩,三界一片混亂,她和白禎的家也被天劫摧毀,雷火交加而來是她爲白禎擋了過去。
“姐姐。”
幻魘忍着劇痛,汗水或者血水已經從臉頰上流到了脖頸,青筋清晰可見。韓芯看到白禎爲了她被囚禁起來苦苦受刑,嘴脣都已經咬牙硬撐許久而變得潰爛浮腫,原本潔白無暇的衣裙上滿是血跡斑斕,眼淚一滴一滴地打落在地上。
白禎看得心驚膽戰,忽然感覺眼前一頓白濛濛一片,畫面又變成一片荒蕪狼藉的大地上。韓芯正揹着自己一步一踉蹌的往回走,韓芯一面走一面哭道:“姐姐你爲什麼要偷仙丹救我,姐姐你好傻……你快醒醒,阿芯以後一定好好聽話。阿芯不能沒有姐姐啊……”
幻魘的身體像是衰落般變得枯槁而輕盈,滑落在乾癟的貧瘠大地上如同散落一地的落葉,韓芯抱着幻魘,眼淚像是珍珠一樣落在幻魘的臉上,幻魘笑着伸手撫摸韓芯瘦弱蒼白的臉頰,輕輕地安慰道:“阿芯放心,姐姐會好的。”
“你騙我。”韓芯的聲音顯得桑老而嘶啞,眼淚落着落着就變得渾濁而又冰冷,幻魘將自己的內丹變成一顆引路星辰,“阿芯,你跟着它就能找到回家的路,這一次一定要聽我的,乖乖地活着。嗯?”
韓芯搖着頭不肯答應幻魘的話,遠處的死寂霧氣瀰漫過來,幻魘心裡知道是妖軍壓境連忙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韓芯送往結界裡,韓芯只覺眼前一黑再出來時候,只看到四周屍橫遍野、鮮血飄零。
她沒有找到白禎,只找到一顆發黑的蓮花種子。
“姐姐,我會乖乖活着,等你回來的……”
白禎看着韓芯露出一個絕望清冷的笑容,心中卻是一凜。
原來這便是幻魘施的幻咒,不知道爲什麼,白禎竟然有些莫名的失落,彷彿這些哀愁都不是假的,是真的屬於她的,屬於她和韓芯彼此間的一個故事,那些心疼和難過一點一點的邁進她的心裡,充盈而又複雜,真實卻又虛無縹緲。
“看來,這就是阿芯的夢境了。”白禎嘆了口氣,“得趕緊找到阿芯,讓她醒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