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本來只請調了一萬兵卒,沒想到太子又加派一萬,故此此時共有兩萬大軍。
大軍開拔之後軍隊的士氣很是旺盛,先前的幾次大戰令莫問在趙國威名遠播風頭無兩,趙國兵卒都知道他的性情和統兵風格,皆存有追隨他殺敵建功之心。
早上出發,連夜行軍,次日中午穿過了草甸,於草甸邊緣安營紮寨,一天一夜的行軍令兵卒大爲疲憊,但是到了午飯時間他們就開始感嘆這苦吃的值,與其他軍隊的稀粥不同,東征大軍吃的是乾糧,每人兩個米餅。
出征之時已然入秋,夜間有了些許涼意,吃過午飯之後莫問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在此處滯留三日,所有士兵前去草甸之中收取葦絮,草甸裡的蘆葦先前被雨水衝倒,日曬過後蓬出了大片的葦絮,由於蘆葦都已經倒伏,故此可以成片收取。
東北三郡的氣溫較內地要低,秋冬季節很是寒冷,士兵一年四季穿的都是麻布單衣,很快會耐受不住,莫問此舉旨在爲衆人收集禦寒之物,此時物資匱乏,沒有那麼多羊皮分發士兵,葦絮比蒲草的禦寒效果要好,只是不容易大量獲取,似此處這種大片的蘆葦很是少見,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兩萬多人一同收取葦絮,場面甚是宏大,飛揚的收了三天,收下的葦絮由騎兵送回定州,由於沒有足夠的麻布縫製綿衣,葦絮只能暫存軍營。
東行三日,改道向北,隨後就是漫長的行軍,這此行軍每天只能走出十幾裡甚至是幾裡,原因是燕軍將道路於狹窄區域破壞掉了,或堵或挖,破壞的很是徹底,趙軍只能重新鋪路,倒是可以繞行,但是道路若不修復,後續糧草就無法送抵。
這一情形令莫問哭笑不得,燕軍如此行事表明先前一戰徹底將他們打怕了,一心只想防守。但這麼緩慢的行軍速度實在是太過浪費時間。其他將帥出征都希望戰爭打的越久越好,但他卻恰恰相反,他希望戰爭儘快結束,及早抽身離開。
原本半月的路程,走了一個月方纔走出一半,一個月之後前方道路開始暢通,到得此時莫問已經習慣了坑坑窪窪磕磕絆絆,見到平坦的大道反而有些不適,總是擔心燕軍設伏,沿途不時可見廢棄無人的鄉村和城鎮,由於先前遭受過戰火蹂躪,這些地方破損的很是嚴重,放眼望去一副蕭瑟破敗之象。小心的又行十日,終於見到了通州城池。
通州處於平坦地域,坐北朝南,城池四周是大片農田,綿延很遠,此時田中的谷粟已經被收割一空,連不到時節的蔓菁和葵菜也都盡數挖了去,完全是一副堅壁清野的固守架勢。
到得此時莫問方纔明白燕軍爲什麼要設置路障拖延時間,原來是爲了爭取時間收割城外的穀物和菜頭。
“城大牆高,這樣的大城能夠容納十萬人。”蒲雄眺望着二十里外的通州城。
莫問點了點頭,通州城較之定州要大出一倍,城牆高有一丈七八,城池佔地很廣,確是大城。
“如果由你統兵,這樣的城池你如何攻克?”莫問隨口問道。
“城牆太高,若是強攻傷亡一定很大,此處有地理缺陷,城外四面皆無阻礙,只要圍上半年,城中勢必斷糧。”蒲雄說道。
“他們於城內貓冬,我們自山中挨凍?”莫問搖頭說道,路上耽擱了那麼長時間已經令他暗自焦急,怎能再耗上半年。
“真人明睿,這城中可有妖物?”蒲雄岔開了話題。
“不得而知。”莫問搖了搖頭,此時距離城池不過二十里,他仍未感知到通州城內有異類氣息。
“上前細探。”蒲雄衝前鋒探馬擺了擺手,兩名探馬答應一聲策馬向北。
不知爲何,來到此處之後莫問始終感覺這裡透着詭異,此時是上午卯時,朝陽東昇,陽光照耀本該充滿朝氣,但通州城所在的區域卻並無朝氣,不過那裡也沒有陰氣,偌大的城池不應該既無陽氣也無陰氣。此外東西綿延的高大城牆上站有不少守軍,但那些守軍卻一直沒有動過。
細看這裡的地勢,莫問再度察覺到異常,城外十里範圍內竟然一棵樹木都沒有,十里之外的田壟和田野就有不少樹木,這些樹木零星生長,位置並無規律,但細看之下不難發現它們所處的位置呈不規則的弧形,在這些樹木和城池之間有一處沒有樹木的圓形區域。
就在莫問環視左右觀察地形之際,旁邊的蒲雄發出了疑惑的驚呼,“人呢?”
莫問聞言收回視線循路北望,發現先前派出的兩名探馬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們自何處消失的?”莫問衝蒲雄問道。
“道路拐角處。”蒲雄擡手北指。
莫問根據蒲雄所指放眼望去,發現那處道路的拐角離此處恰好是十里左右。
“再探!”蒲雄再度衝探馬下令。
先前的兩名探馬離奇失蹤令士兵大感驚駭,但軍令如山,蒲雄下令過後又有兩名探馬策馬出陣。
這一次莫問沒有分神,皺眉注視着那兩名探馬,那兩名探馬很快接近了那處拐角,臨近道路拐角時二人撥馬離開主道,自田間向北跑去,詭異的事情再度發生,馬蹄帶起的塵土尚在,兩名探馬卻悄無聲息的失去了蹤影。
“我去一查究竟。”莫問說完縱身北掠。
“真人多加小心。”蒲雄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莫問沒有答話,數次借力之後來到了四人消失的道路拐角處,這裡是通往通州的主道,寬有兩丈左右。來到此處他並沒有冒進,而是低頭觀察馬蹄消失的位置,主道上的兩道馬蹄印和田間的兩處馬蹄印消失於同一條田壟。
查明探馬消失的位置,莫問探手以靈氣揮起一捧泥土向北灑去,揮出的泥土立刻消失於一丈之外。
“陣法!”莫問心中立刻浮現出了這一念頭,隨這個念頭一同浮現的還有疑惑,巫術和道術有相似之處,但是巫術絕對不能起陣,也就是說這處陣法並不是出自薩滿巫師之手,而是由道門中人所布。
十里,十里的幻象大陣,這不是尋常道人所能佈置的。
短暫的驚詫之後,莫問再度後退,到得一棵小樹旁揮刀將其斬斷,去除枝葉,執其一端將另一端伸向前方,片刻之後感覺到樹幹重量出現了變化,後退抽出,只見原本青綠的樹幹前段已經黢黑冒煙。
他先前之舉只在窺探這幻象大陣是困陣還是殺陣,此時他得到了答案,這處大陣跟他先前所佈的定氣陣法截然不同,這是一處殺陣。
湊鼻聞那煙氣,發現並不是腐蝕造成,而是火燒引起。探手捏那焦炭,感覺不到絲毫的冷意,表明陣內無毒,這處陣法是一處霸道的幻象烈火殺陣。
辨明此處真相,莫問自心底冒出了一股涼氣,單就陣法而言烈火殺陣並不難布,難的是範圍如此之大,而且在佈陣的同時保持住了這十里範圍內佈陣之前的景物,毫無疑問這佈陣之人的修爲要高於他,佈置這處陣法明擺着是與他爲難,但他實在想不起在何時何地得罪過這樣一位道門高人。
這靠近城池的十里範圍看似是田地,實則裡面已經是一片火焰,貿然進入,難有生理。
片刻過後莫問定下心神,離開此處向東掠去,東行之際始終行於樹木外側,待得到了正東,如法炮製取樹幹試探,抽出樹幹之後再度駭然,原本已經削去枝葉的樹幹在短短的片刻之間竟然長出了葉子。
到得此時莫問明白自己低估了對手,通州城外佈置的陣法並非單純的烈火殺陣,而是四象殺陣,如果將陣法按照威力大小分爲九等,四象殺陣應該在第七等,僅次於逆天陣法和忤地陣法。
到得此時他更加確定此人是故意與他爲難,這四象大陣所用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正是他擅長使用的,此人以他最擅長的法術來爲難於他,可見對他成見之深。
回返途中莫問想的並不是如何破陣,而是他到底做錯了什麼,引得此人前來爲難於他。
蒲雄見莫問回返,立刻遞上了水囊,他跟隨莫問時日已經不短了,知道莫問有皺眉的習慣,但他從沒見過莫問的臉色如此難看,猜他可能遇到了極爲棘手的難題,故此連問都不敢問了。
“安營吧。”莫問擺手沒接蒲雄遞來的水囊。
蒲雄聞言立刻下令大軍安營紮寨,莫問行於僻靜處獨自沉吟,自他出山以來一直未嘗敗績,他本以爲只要想的深遠,行事果斷就能一直不敗,此時才明白並非如此,他一直未嘗敗績主要還是沒有遇到修爲高過自己的對手。
很快,帥帳撐起,莫問進入帥帳皺眉獨坐,一直到正午時分他都沒有想到究竟無意之中得罪了什麼人,招來了這麼大的麻煩。
想不出緣由便感覺憋悶,憋悶就會滋生怒氣,未時過後莫問沒有再去想此人是誰,而是盤膝打坐練功行氣,佈陣如同考試,出題易,解答難,他捫心自問此時的修爲破不了四象大陣,破不了乾脆不破,這佈陣之人如此爲難於他,想必日後也難以和解,既然無法和解,乾脆下重手取對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