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吉兒聽得莫問言語,恐懼之心大減,“老爺,無名出事了嗎?”
“娘娘。”寢宮外傳來了侍女的聲音。
吳吉兒聽得侍女聲音,擡頭看向莫問。
莫問見狀再度皺眉,侍女前來探問,無疑是聽到了房中有異聲傳出,吳吉兒此舉看似是在向他請示該如何答覆,實則是在藉機告知侍女她受到了脅迫。
“將蒲堅叫來。”莫問沉聲衝那侍女說道。
“福昕,你們下去吧,是莫老爺在此。”吳吉兒不曾想到莫問會由此一舉,急忙出聲阻止。
“莫老爺?”侍女不知就裡,躊躇進退。
吳吉兒聞聲撐臂起身,快步走到門前拉開了房門,衝門外的幾名侍女擺了擺手,“莫老爺與文桓帝是至交好友,與家父更是莫逆之交,下去吧,我們有要事商議。”
幾位侍女聞言恍然大悟,衝吳吉兒蹲身行禮,轉而回返偏舍。
吳吉兒關上房門,移步走到北牆桌案,吃力的搬起一張雕花木椅送到莫問身前,“老爺,您坐。”
莫問本來氣怒非常,見此情形再度心軟,“快與我說實話,你那些小心思瞞不過我。”
“我不該隱瞞老爺,無名此前確實來過。”吳吉兒跪倒在地。
“你們二人再度見面是何時候?”莫問坐上了木椅,根據吳吉兒先前與侍女說話的神情不難看出,她與無名相見是瞞着蒲堅的。
“他此前可能來過多次,但我並不知曉,直至去年夏秋時節我自花園賞月,發現了他的蹤影並喊住了他。”吳吉兒答道。
“你都讓他做過甚麼?”莫問問道,吳吉兒說話之時一直低着頭,他看不到吳吉兒的眼神,不過他此時看人已經不需要看眼神,單聽聲音和語氣就知道對方說的是真話還是妄語,吳吉兒的這番話應該是真話。
吳吉兒低頭不語。
“但說無妨,我知道你們並無苟且之事。”莫問出言說道,吳吉兒成婚多年,自然不是完璧之身,但他先前見過無名,無名還是純陽之體,也幸虧無名是純陽之體,若是換做元陽已泄之人,怕是早已經摺死了。
“起初只是說些懷舊言語,後來他見我憂心忡忡,便問我因何愁苦,我出閣多年不曾孕下皇子,此話自然不便明說,只得推說因爲國事煩心。”吳吉兒說到此處停了下來。
莫問皺眉不語,吳吉兒所說也不無道理,她和蒲堅都知道秦國的國運並不長久,此事無疑是二人最大的心病。
“無名心懷天下,體念蒼生,認爲多足鼎立總不是長久之計,故此有心相助我們平定周邦,一統天下。”吳吉兒說道。
莫問緩緩搖頭,無名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一半是因爲他這些年遊走四方,見多了人世悲苦,百姓受難,想要爲百姓做些事情。還有一半是爲了吳吉兒考慮,希望能爲她爭取一個安定長久的好結果。
“你都讓他做過什麼事情?”莫問並沒有命吳吉兒起身。
吳吉兒聞言膽怯擡頭,莫問橫了她一眼,吳吉兒自莫問眼神之中發現莫問怒氣已經有所消減,便開始回憶講述,自去年秋冬至今,無名先後爲他們除去了多位反叛的持節都督,這些人是如何除去的吳吉兒並不知曉。
除了內亂還有外敵,秦國在各國皆安插有密探,但凡聽到他國將領重臣敵視秦國,就會告之朝廷,吳吉兒一旦得到消息便會告之無名,無名就會前去設法殺死他們,前後共有各國文臣武將三十多人。
“蒲堅可知道這些?”莫問問道,無名殺的都是各國重臣,這些人身邊多有修行中人充當門客和護衛,無名要想刺殺他們勢必會與修行中人進行鬥法,無名此時的修爲尚不足以縱橫天下,旁的暫且不說,就是張洞之請來的那七位紫氣道人,無名一旦被他們困住,亦很難全身而退。
“他曾多次追問於我,我只是推作不知,是故,他並不知曉暗中相助之人是誰。”吳吉兒說道。
“將蒲堅與我喊來。”莫問說道。
吳吉兒聞言連連擺手,“老爺,我這些年無有所出,已經多遭冷落,若是皇上知道我與無名有所瓜葛,怕是會龍顏大怒,屆時這後宮之中更是無有吉兒立足之處了。”
莫問聞言沒有再堅持要見蒲堅,吳吉兒說的不無道理,雖然吳吉兒與無名不曾逾越禮數,但暗中聯繫有瓜田李下之嫌,說不清楚。
眼下事情已經真相大白,雖然吳吉兒已爲人婦,無名卻對其念念不忘,少年情愫是純真而長久的,吳吉兒是無名喜歡的第一個女人,無名重情而執拗,始終放不下吳吉兒。
但吳吉兒對無名並無真情,她更多的是利用無名,後宮多有佳麗,她這些年沒有爲蒲堅孕育子嗣,這令得她的地位產生了動搖,爲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吳吉兒開始利用無名爲蒲堅做事,在爲蒲堅分憂的同時穩固自己的地位。
整件事情蒲堅並不是局外人,他年幼之時就多有心機,根據諸多蛛絲馬跡不可能判斷不出背後相助於他的是無名,但他並未阻止,一直在縱容吳吉兒利用無名,以此掃除異己,爲天下一統鋪路。
“蒲堅對你如何?”莫問問道,他對於自己對蒲堅的看法並不確定,需要自吳吉兒處進行確認。
“早些時候多有冷淡,這段時日多有體貼關心。”吳吉兒答道。
“他上次與你同房是何時?”莫問問道,在周圍有很多女人的情況下,皇帝召誰侍寢的次數多,就表明他喜歡誰。
吳吉兒聞言擡頭看了莫問一眼,見莫問神情凝重,便低聲答道,“三月之前。”
莫問緩緩點頭,蒲堅對吳吉兒的態度有所好轉,卻並不召她侍寢,這說明蒲堅對吳吉兒的喜愛已經有所消減,之所以態度甚好,乃是爲了利用她借無名之手爲自己掃除障礙。
“老爺,無名出了什麼事?”吳吉兒問道,她根據莫問神情猜到無名可能出了事,不過並無性命之憂。
莫問沒有回答吳吉兒的問題,而是出言反問,“無名爲何滯留南郡?”
“保護褚家衆人不受晉人謀害。”到得此時她已經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
吳吉兒的回答與莫問的猜測不謀而合,無名所爲乃是爲了吳吉兒,而吳吉兒對無名的授意都是蒲堅的需要,換言之,蒲堅是有心與褚家聯手南下攻晉的,南郡是晉國北方門戶,若是蒲堅與褚家結盟,無需攻城破關便可長驅而入。
沉吟良久,莫問出言問道,“無名對你一片癡心,你對他可有真情?”
“吉兒已爲人婦,三從四德不敢忘悖。”吳吉兒猶豫片刻搖頭說道。
莫問聞言大感失望,道行越高,閱歷越足,處事就越豁達,若是吳吉兒真與無名有情,他就讓蒲堅休了吳吉兒,撮合吳吉兒與無名,走過彎路最終結合的眷侶亦不再少數。
吳吉兒很清楚他爲何有此一問,但她不願意放棄後宮主位,由此可見她對無名毫無真心。
“無名爲了幫助你們,折損了自身諸多陽壽,自今日起,不可再指使他爲秦國做事。”莫問加重了語氣。
“老爺所言,吉兒定會遵從。”吳吉兒垂頭答應。
“若是再以兒時情意誆騙驅使於他,這皇帝和皇后的龍椅鳳輦你們怕是做不得了!”莫問再度警告,對於蒲堅和吳吉兒,最大的威脅不是殺了他們,因爲二人都知道他不忍心動手,最有效的警告就是剝奪他們現有的地位。
“若他再來,我當與他說個明白,打發他去。”吳吉兒連聲答應。
“打發?”莫問眉頭大皺,直身站起,“他是我的徒兒,不是討飯的花子。”
吳吉兒見莫問發怒,驚怯擡頭。莫問留下一聲冷哼,瞬移離去。
他知道蒲堅身在何處,卻並沒有前去告誡,蒲堅和吳吉兒所做的事情令他無比失望,他不想再過多幹預了。
離開之時除了不滿,他心中更多的是唏噓,一個是他生死之交的兒子,一個是他患難兄弟的女兒,父輩的忠義他們二人不曾沿襲分毫。
瞬移來去,異常快速,莫問回到南郡鐘樓之時無名仍在打坐練氣。莫問徘徊猶豫,卻始終難下決心現身相見。
五更時分,無名起身下樓,解手方便,莫問自其打坐之處的前方地上留下兩幅圖案,一是太極陰陽圖,一是一處與太極陰陽一般大小的圓形,裡面一片混沌,不曾分出陰陽雙魚。他希望以此告知無名,世上永遠都不會只有一個國家,對立會一直存在,,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里所說的平天下指的是諸多國家和諸多種族和平相處不生戰亂,而不是讓天下只有一個種族一個國家。
回到張府,張洞之仍在等候,此時飯菜早已經撤了下去,桌上擺着茶壺和茶具。
“我已經交代下去了,李公浩府外三裡的人家暫遷別處,方便你行事。”張洞之爲莫問倒茶。
道謝是與外人的,真正的朋友之間不用道謝,故此莫問聞言只是點了點頭。
“喝點水,早些歇了,你若不棄,我與你同屋。”張洞之說道。
莫問端杯飲茶,轉而放下茶杯直身站起,與張洞之一同前往客房。
兩張牀榻,並排相鄰,莫問和張洞之各居其一。
此時東方已經放亮,張洞之躺倒之後打了個哈欠,到得知天命之年,精力大不如以前了。
“有件事情要拜託於你。”莫問說道。
“何事?”張洞之問道。
“若是秦國覆滅,與他們夫婦二人留條生路。”莫問說道,張洞之即將統兵北伐南郡,在大軍趕至南郡之前,是否與南郡聯手,秦國就需要做出決定了。
“嗯,我會交代下去。”張東自然知道莫問口中的他們是指誰。
“不必,此事僅限你一人知曉。”莫問搖頭說道。張洞之是北伐主帥,若是蒲堅決定與南郡聯手,極有可能派人刺殺張洞之,若是蒲堅真的那麼做了,那他斷的就是自己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