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馬場門口的熱鬧盧顯城聽說了,除了幾個婦女扯着嗓子嚎坐之外,還有一幫子看熱鬧的人。只不過這些看鬧熱的人沒有一般看熱鬧的人羣那麼嘴碎,一般來說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但這撥子人看熱鬧歸看熱鬧,但是很少有人跟着死哄的。
杜國豪這些人對此也不當回事兒,反正只要你不擋着我的門,那就隨你鬧去,只要你不擋着練馬場的大門,阻撓馬迷們進出隨你哭隨你鬧。
盧顯城這裡沒空兒關心這破事,和祖母母親倆人開誠佈公的談了一下之後,梅沁蕊的大熊貓狀態這纔算是解開了,現在慢慢的恢復到了日常的生活,可以有個單獨的空間,看看書啊之類的,只不過像是騎馬,跑步這類激烈的運動都和她無緣了,這讓梅沁蕊心中有點兒失落。
下午太陽快落了山,盧顯城這裡套好爬犁,讓母親祖母,還有家裡的小孕婦一起坐到了爬犁上,然後自己這邊牽着馬,準備去尤家窪那邊聽戲看電影。
老盧這是邁着兩條腿,幹起了馬伕的活兒,陪着老盧一起步行的則是二哈這貨。原本二哈也想上爬犁上坐着去,可惜的是剛一爬上去就被張彩霞給推了下來,只得邁着四條腿兒懶洋洋的跟在自己的主人旁邊一起步行。
到了小橋二哈在橋口猶豫了一下,看着爬犁都跑了快一百米,都在消失在了村子的路角兒這才叫了兩聲,看到大家頭也不回的繼續遠去,很是猶豫了一下這纔跟了上來。
“慫樣!”盧顯城一回頭看到了二哈,不由的笑罵了一句,只見現在的二啥一點兒也沒有在牧場的神氣兒,現在縮着腦袋夾着尾巴,一瞧就是個小受的模樣。
至於爲什麼這樣,村裡的狗不喜歡它唄,村裡的土公狗只要是看到二哈就要發發威風,白長了這麼大個兒的二哈膽兒小,一般不敢和別的狗狗‘動粗’所以夾着尾巴抱頭鼠鑹就是它唯一能做的事情。
這事兒別說的盧顯城了,整個尤家窪都知道二哈的德性。
但是!娃兒們喜歡二哈的‘高大威猛’的長相,別說是尤家窪了,附近了兩三個村子誰家要是母狗要打窩,這幫子小娃兒就會拖着自家的小母狗,奔到牧場來求二哈的‘臨幸’,這麼着尤家窪這裡估計有差不多十幾窩的小狗,親爹就是二哈,憑着這點兒露水姻緣,二哈現在才能鼓氣膽子到尤家窪來。
不過今天,二哈這貨走到了村子裡,過了好幾家之後,屁股下夾的尾巴漸漸的就放開了,疊到了腦後的耳朵也都堅起了,小步子也開始打起了小擺子啦,總之原來一張狗臉上佈滿的畏懼鬆下來不少。
原因也很簡單,原來住滿了人的尤家窪,現在估計連三戶都不到了,幾乎絕大多數的村民都搬到了自家的牧場裡去住了,就算這僅有的三戶人,估計用不了多久也都會搬走,人都不住這裡了狗怎麼可能還在這裡養着,都搬去牧場看門放羊去了,哪裡還會有狗衝出來找二哈的麻煩。
而以前熱鬧的村子,眼看着在不久的將來就要廢棄了。
快到了曬場的時候,盧顯城就能聽到那裡傳來的熱鬧的聲音,擡頭一看,在曬場的南面起了一個一人高的臺子,臺子的四周搭着巨大的賬篷,現在的臺子上正有三個穿着戲服的人在耍着兵器,也不知道演的什麼劇目,不過看現場的觀衆還挺熱情的。
至於盧爸的電影幕,則是扎到了曬場西面的兩棵樹之間,目前只掛起了白色的大幕,連電影機都還沒有擺出來呢,至於盧爸和周爸兩人現在則是樂呵呵的坐在四輪大車上看着戲。
“爸!爸!”
老爺子看戲的興致很高,盧顯城到了旁邊都沒有注意到,只是用手在膝蓋上打着拍子,跟着臺子上的演員們喝着戲文。
“來了啊!”盧興國這才一低頭,看到了兒子,還有母親妻子和兒媳婦都過來了,頓時就從大車上沿着梯子爬了下來。
“看戲?”盧興國等着自己這一大家子和周爸客氣完,這才問道。
盧奶奶一聽說聽戲那自然是開心的,隨口就問道:“這唱的是哪一段兒?”
“《薛剛反唐》”盧興國說道。
盧奶奶立刻笑着說道:“原來是這出啊!走,咱們坐前面看看去,好多年沒有看過這戲文了!”。
張彩霞這時笑道:“嗯,差不多有快十五年了,上一次還是在老姨家裡酬人時候看的戲……”。
兩人這邊講的開心,盧顯城和梅沁蕊就有點兒傻眼了,別說是以前張彩霞那輩人的事,連臺子上面演的戲文都聽不明白,怎麼可能有什麼感觸。
對於看大戲這東西,現在的年青人哪裡有幾人會喜歡的,就算是在臺前跳來跳去的小娃子們,估計也是看熱鬧多過看戲。
盧興國還的興頭上,沒有注意到兒子媳婦兩張茫然的臉,樂呵呵的幫着把爬犁栓到了樹上,然後帶着母親和妻子一起往戲臺那邊走。至於盧顯城則是扛着幾個小摺疊布椅子跟在後面。
還沒有到臺前呢,正的看戲的人就紛紛打起了招呼,什麼盧老太太之類的稱呼就起來了。
這下子盧顯城才發現,現在坐在臺前看戲的全都是老頭兒,不光是尤家窪的,附近幾個村子的老頭子幾乎都過來了,剩下的就是一幫子皮孩子,至於中年男人和婦女幾乎看不到一人。
以前這是不可想像的事情,不論是放電影還是唱大戲,別說是本村了,就是走個五六裡地兒,一幫子村民們也不會放過這樣看熱鬧的機會,可是現在居然家中的主勞力幾乎就沒有出現。
盧顯城知道不是說這些人不愛看戲湊熱鬧了,而是他們都被栓到了各家的牧場上,現在正是牛羊迴圈的時候,哪裡會有人放下了手中的活兒不幹跑過來看什麼大戲啊。
盧顯城找了個空當兒,和老爸盧興國一起把椅子擺好,跟着大家一起坐了下來,看了沒有五分鐘,盧顯城就覺得沒什麼勁了,到是梅沁蕊這時看着臺上槍來棒往的武戲打的熱鬧,看的開心。
主要是因爲戲唱的太慢了,一句簡單的話嗯嗯呀呀半天才說完,盧顯城這裡差點兒沒讓他們急出心髒病來。最爲關健的是,現在在梅沁蕊的面前不能吸菸了,所以盧顯城戲也不聽了,彎着腰從臺前鑽了出來,找了個人少的地方蹲下來抽起了雪茄。
剛抽了兩口,就看到阿芙爾騎着個馬過來了,到了曬場把馬往樹上這麼一放,從馬背上的口袋中抽出了帆布椅子,提在了手裡走了過來。
“怎麼不去聽戲?”阿芙爾現在說的可是中文,雖說這發音有點兒稍顯怪異,但是話音中的牯山腔還是聽的相當真切的。
盧顯城笑着說道:“我聽不了這個!唱的太慢了,你怎麼也喜歡起來聽戲了”。
“你不覺得好玩麼?這麼誇張的衣服,還有那動作!”一邊說着一邊阿芙爾就比劃了起來。
盧顯城明白了,她聽不懂戲純看熱鬧的,就是看個樂子,於是說道:“去吧!”。
“對了,我有一匹新馬過來了,過幾天參賽!很棒的馬,我挺有信心的”阿芙爾說道。
“行,到時候我一準去看”盧顯城點了點頭,表示聯合杯的時候自己一準兒去捧場。
阿芙爾聽盧顯城這麼一說,於是提着自己的帆布椅向着戲臺前面走了過去,找地方看戲去了。
盧顯城這裡繼續抽着煙,抽了一會兒,覺得站的有點兒累就在附近找了兩塊磚頭墊在了屁股底下。
煙抽了快一半,擡頭看到了申老爺子,老楊頭兩位老爺子並肩走了過來。
“怎麼不去聽戲?”
“受不了這節奏,唱的太慢了,倆老爺子您怎麼現在纔來,這戲都開演老長時間了”盧顯城笑道。
申老爺子擺了下手,然後往盧顯城旁邊的乾地上這麼的坐,老楊頭則是坐了下來之後就從杯裡摸出了菸袋開始裝起了煙吸了起來,兩老一少就這麼排排坐開始吞雲吐霧。
“我們是想來,不過家裡的牲口總不能扔在外面吧!趁着天沒黑,都趕回到圈裡去”申老爺子說完看了一下戲臺前面的人羣說道:“今時不同往日了,以前要聽說起大戲,現在這個點兒,整個曬場怕都是要被人給擠滿了,附近的貨郎,小吃攤兒最少也有十來家擺了出來,什麼蠶豆花兒,老滷豆乾之類的絕對少不了。但是你看現在,老的老少的少,四周連個擺攤的都沒有!”。
老楊頭聽到了這裡點了點頭:“哎,聽大戲不像是以前這麼熱鬧嘍!現在才這麼點兒人,以前真不敢想”
牧場的事情說起了簡單,但是做起的繁複,想把牛羊養的好就只有兩個字:勤勞。你要注意到了衛生,牛羊的病就少,不注意那牛羊說不準就能給你整出什麼破事情來。對於自己的賴以生存的命根子,中國農夫們總是盡心盡力的,不會有一點兒偷懶,就算是把地換成了牧場同樣也是如此。
盧顯城笑問:“這是好了還是壞了?”。
“當然是好了啊!”申老爺子說道:“以前是窮閒窮閒的,現在大家有戲不看地是忙着家裡的活兒呢。要是擱在以前,現在這個時候整個村裡十家有九家聽到麻將聲,現在一個個住的這麼遠,躥個門兒最近的還隔着一兩裡地兒,牧場的活都幹不完,誰還有心思打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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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老爺子說完對着盧顯城轉了個話題:“周家小子這事情非得這麼幹?”。
“您是來做說客的?”盧顯城望着兩位老爺子說道。
申老爺子說道:“他家也挺可憐的,老子去的早,老孃一個人拉扯大了幾個孩子,後來得虧着幾個姐夫的幫襯,日子才過的好一點兒……”。
老楊頭沒有說話只是吧嗒吧嗒的吸着煙。
盧顯城說道:“申叔,這事兒我們也沒有辦法!如果這一次這麼算了,下一場誰還拿規矩當規矩,而且賽馬會也不是不教而誅,條例上都寫的清楚明白,你還去碰這怪不了別人!在這個事情上我們只談規章只談制度,不談人情之類的!”。
申老爺子一聽盧顯城這話,頓時就把臉苦了起來,長嘆了一口氣:“這一家人可憐啊!”。
“申叔,可不可憐這結果都不是賽馬會造成的,自己做下的事情總不能埋怨賽馬會的不是吧,賽馬會用槍抵着他的腦袋讓他收人錢了?”盧顯城說道。
申老爺子說道:“他們願意賠錢,幾倍的賠錢!三十萬!他們準備賣了分的牧場換周家小子別坐牢。人家都願意這樣了何必把人送去坐牢啊,鄉里鄉親的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況且人家整天這麼鬧也不好看啊”。
“哎!”盧顯城望着申老爺子,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過盧顯城可不會答應說什麼情,第一那騎師活該,第二說實話申老爺子也沒這麼大的臉面讓老盧放棄原則。
賠錢?自己這一幫子人很缺錢麼?十萬塊,真的好大一筆啊!
“規則制定出來就是給人遵守的,不是給人拿來破壞的!”盧顯城不以爲意的說道:“她們想鬧就讓她們鬧去好了!”。
老楊頭望了盧顯城一眼,然後又放下了眼簾繼續抽着煙。
申老爺子一聽盧顯城都這麼說了,只得長嘆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盧顯城知道,整個事情在牯山的老百姓對這一家人都報有同情,不是說大家認爲周勝不該受到這樣的懲罰,而是爲他的家庭可憐,扯淡的世情就是該講法律的時候,很多人受感情的支配想講人情,而當社會上講人情講出了不公的時候,這些人又想講法律!
老盧不由的想起了一位大師的話,講法律的社會到了後來就會有人情味兒,而講人情的社會到了後來永遠也不會有法律。
對於這個事情,盧顯城都不用商量,全力支持賽馬會的決定,一方面是鎮住宵小,另一方面就是告訴別人,牯山賽馬會的規則不是拿來讓人看的,這點兒對於牯山馬會的發展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