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少年才終於捨得擡頭,他目光清明淡漠,不摻雜任何情緒。
“我見過你,我爺爺在下葬之前,你來過我家。當時你說我爺爺罪孽深重,幫不了,便走了。”
“呃……”沐婉寧尷尬的笑了笑,“是啊,但是如今你爺爺屍變,竟然自己從墳墓裡跳出去不見蹤影,你難道不着急嗎?”
少年合上書,幽幽道:“着急有什麼用,我如今只是一個殘廢,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也無能無力。”
“可是,你爺爺變成那樣,會對雲城百姓造成不可估量的危險。”沐婉寧急忙道。
少年擡眸,靜靜凝視面前的女子,沉默片刻,卻道:“與我何干。”
沐婉寧頓時啞然。
明明只是一個18歲的少年,爲什麼給她的感覺卻如此陰鬱,冰冷。
見這少年並不願多說,沐婉寧自知再無呆下去的必要,於是道了聲“再見”,便轉身離去。
合上門後,少年的目光逐漸陰鷙,再次低頭翻開手中的書,目光又變得和先前一般柔和。
晚上十點,漆黑如墨的夜空沒有一絲風,悶悶的,壓抑的人喘不過氣。
似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沐家紙紮店,沐婉寧對着桌上精心製作的兩個手掌大的小紙人,結下手印,一束微光瞬間沒入小紙人身體中。
下一秒,紙人的眼珠似乎烏溜溜的轉了一圈,似乎活過來一樣。
沐婉寧很滿意,吩咐道:“你們兩個一步不離緊跟着那人,如有異動,隨時報告給我。”
紙人領命後,便攸得飛出窗外,湮沒在黑夜中。
身旁的圓圓和方方是兩個童男童女的紙人,鬧着也要跟着去。
沐婉寧惡狠狠瞪了紙娃娃一眼,屋內瞬間安靜。
兩個紙娃娃:姐姐的眼神好可怕啊。
紙娃娃的身體中,各自住着兩個純淨的魂靈。
一般情況下,純淨的魂靈並不會存在這個世界,而是去了別的地方。
可不知爲何,他們卻停留在世間,不願離去。
在一次機緣巧合下,沐婉寧見他們可憐,四處漂泊,於是好心收留了他們。
紙娃娃的名字是沐婉寧取的,園園是女娃娃,方方是男娃娃。
見沐婉寧神情嚴肅,似乎在尋思什麼,便悻悻地離開了房間。
沐婉寧白天在醫院病房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對少年做了手腳,以便監視。
直覺告訴她,這少年並不簡單。
果不其然,兩小時後,她的識海突然收到紙人傳回來的消息,說劉原一個人杵着柺杖離開了病房。
而劉原就是劉總的孫子,那位陰鬱的少年。
“跟着他,看他到底要去哪裡!”沐婉寧邊急忙收拾東西邊下令道。
也不知劉原是用了什麼手段逃過門衛保安的視線,竟然一個人打車去了城郊的靠山店。
等沐婉寧風塵僕僕趕來時,陰冷的夜風中夾雜着淡淡的血腥味,立馬引起她的警覺。
這劉原不簡單啊!
隨着紙人的指引,她一鼓作氣將車開到了高處。
剛一下車,紙人卻突然中斷了音訊。
沐婉寧暗叫一聲不好,急忙轉身,眼前一花竟然暈了過去。
待她醒來時,竟然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古老的地下石室中。
放眼望去,青磚壁上的長明燈忽明忽暗,頭頂青石板浸出的水珠,滴落在地面形成一個個小坑。
我去,我又跑到盜墓小說的片場了?
沐婉寧眉頭微跳,用力的掙扎了一下,竟然發現自己被綁住了手腳。
區區麻繩就想綁住我?
很好,劉原,你完了!
爲了不打草驚蛇,沐婉寧假裝自己努力掙扎的樣子。
“給姑奶奶滾出來,躲在暗處算什麼東西!”
迴應她的卻是一片寂靜。
安靜的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良久,就在沐婉寧準備掙脫束縛時,一股濃烈的屍煞之氣從前方通道撲面而來。
沐婉寧立馬閉氣。
與此同時,漆黑陰暗的通道中響起沉重的腳步聲。
難道是他?
她默默捏了一個咒,以備不時之需。
看着從通道中走出來早已不成人樣的“屍體”,沐婉寧的身子緊繃到極點。
這具屍體就是前些時候從自家墓地逃出去的劉總。
昏暗不明的燈火下,他青紫的皮膚,沒有瞳孔的白仁,破爛不堪的嘴以及又黑又長的尖指甲,簡直比電視裡的殭屍還要恐怖。
雖然醜了點,但只是最低級的殭屍,沒有靈智,跟電視上的喪屍沒什麼區別。
“劉總”只是駐足在她面前,並未對她發難,顯然是被什麼人給控制了。
沐婉寧表面上顯得淡定,實則內心慌得一批,畢竟能控制殭屍爲他所用的人,還是有一定的實力。
“劉原,你爺爺都出來見客,你這做孫子的還躲暗處,還有沒有待客之道。”沐婉寧目光如炬地望着前方黝黑的洞口,譏諷道。
是個泥人都有三分脾性,更何況正值血氣方剛的少年。
經過沐婉寧這麼一激將,果不其然,從洞口中幽幽地走出一個人。
此人正是劉原。
只是,他的腿怎麼突然好了?
“是你殺了他們,對不對?”沐婉寧開門見山道,想從他的神情中找到一絲愧疚。
然而,劉原眸中盡顯陰毒之色。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他們都已經死了。”
沐婉寧壓抑心中蹭蹭直冒的怒火,沉聲道:“他們可都是你的親人。”
雖然劉家父子不是什麼好人,但相比之下,對於殺了至親毫無悔意的劉原而言,這種人猶如魔鬼,更加令人可惡。
“呵!”劉原冷笑一聲,“我爺爺並不是我殺的,他是心梗而死,但我那個禽獸不如的父親嘛,的確死於我手。”
他的語氣就好像在討論天氣一樣,冷靜、淡漠又變態。
劉原來到沐婉寧面前,蹲下身,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本以爲這一切都做的天衣無縫,沒想到你的出現破壞了我的計劃,大姐姐。”
沐婉寧對上他如淬滿毒液的目光,沉聲道:“既然栽在你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只想做個明白鬼,在死之前,我想知道這一切。”
少年眸色暗了暗,忽然起身,拔高音量,“呵!想得到挺美,你想知道真相就下地獄問我那該死的父親去吧!”
臥槽,這反派完全不按套路來啊!
沐婉寧心中忍不住吐槽,按常理說,像這種心理扭曲的反派會向敵人成功炫耀自己的傑作,而面前的這位少年,卻不按常理出牌。
她本想多爭取點時間,如今看來,是沒有必要了。
就在少年緩緩退後,示意“劉總”撲向自己時,沐婉寧忽然一咬舌尖,舌尖血陡然噴在“劉總”身上,她急速默唸咒語,隨着爆喝一聲“赦!”
“劉總”的整個身體猶如碰上硫酸一般,扭曲着身體,倒在地上抽搐嘶吼,直至化成一攤膿水。
小男孩,我已幫你報了仇,安息吧。
沐婉寧運用靈力迅速掙脫捆綁在身上的麻繩,立馬奔向前面正要逃跑的劉原。
劉原也不是吃素的,他忽然朝着洞壁上的某塊青石磚一按,只差一點就抓到他衣領的沐婉寧,卻突然腳下一空,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
“嘶——”真疼!
沐婉寧揉着臀部,見自己並無大礙,於是從揹包裡拿出狼牙手電筒四處打量。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得她魂兒都快沒了。
隨着手電筒照去,只見不大不小的石室裡,四周立滿了衣衫襤樓、渾身灰白或青紫的殭屍。
它們都緊閉雙眼,一動不動。
沐婉寧細細打量了一下,這些殭屍身上所穿的衣服年代不等。
最遠有清代,最近就是當代。
見它們身上落滿灰塵,看來這些殭屍還未觸發啓動。
那一刻,沐婉寧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難道想做殭屍王嗎?
劉原怕是瘋了!
她得趕緊出去,趁事態還沒嚴重之前,叫異調局的人前來處理這事。
正在沐婉寧繞過殭屍,四處尋找開關時,頭頂上方的青石磚忽然打開,一根繩子陡然掉在她面前,上方傳來男人低沉好聽的聲音:“抓緊繩子,我救你出去。”
只是,這聲音似曾相識,好似在哪裡聽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