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妃舒伸手擦過西裝的袖口,從旁邊取出了白色紙張的一角。巴掌大的一張紙上血跡斑駁,觸目驚心。
“池哥哥,你的西裝裡面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葉妃舒走到封池的身邊,揚了揚手裡的紙片,“怎麼上面好像是血的樣子?”
封池眉頭一挑,魅惑的桃花眼裡面精光一瞬間黯淡,“這個……上次不小心上火流鼻血,隨手拿一張紙擦了。”他伸手將那張紙拿了過去,在掌心裡面揉成了小小的一團,投擲到了牆角的垃圾桶裡面。
“先出去吧,我換衣服了。”
封池接過了葉妃舒手裡的西裝,微微一笑,“或者是你想在這兒看我換,也沒有問題。”
這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葉妃舒趕緊低頭退到了門外。很快西裝革履的封池優雅清貴地走了出來。
“真帥!”葉妃舒豎起了大拇指誇讚,少女時期對他的迷戀不是沒有原因的。這世上總有一種人,獨獨站在那兒,淺淺地勾脣一笑,就足以讓周遭的一切風景都暗淡了顏色。
封池一步一步走到了葉妃舒的面前,忽然間俯身抱住了她。驟然間的親密舉止,讓葉妃舒手足無措,睜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雙手僵硬地垂在身體兩側。
“妃舒,只要你願意,我和我的一切都可以完全屬於你。”他的聲音在耳邊深情低喃。
被刻意遺忘了許久的話題終於再一次要被提起了嗎?
一顆心在這個時候懸了起來,葉妃舒好想這個時候能夠有個人突然間衝進來,或者是一個電話打進來,不管是什麼,只要能夠中斷現在這樣的氣氛就好。
葉妃舒眼眸裡流露出悲傷,他深沉的情感,她感覺得到,可是自己就是一面沉靜的湖,被歲月的風霜冰凍,堅硬地沒有任何波瀾。
“池哥哥……我……”鼓了勇氣,甚至是冒着再也不會見到封池的危險,因爲這樣的拒絕,很有可能是意味着友情走到了盡頭。
“沒事,什麼都不用說。其實這樣子就已經足夠了,對不對?”封池的聲音溫柔如暖暖的太陽,體貼地一語雙關,不再是先前的步步緊逼,“這樣子就已經足夠。我不該強求。妃舒,我希望你能開心就好。”
葉妃舒愣住了,怎麼都沒有想到封池自己做出了選擇。她的退縮。她的閃閃躲躲,其實他都看在了眼裡。
愛或者不愛一個人,眼神就能看的出來。一個小小的細節,就能感受得到。
“妃舒,我只想在你身邊,哪怕是用一個朋友的身份照顧着你,看着你幸福都好。不要拒絕我這個請求,你就當我是贖罪也好。”封池抱着的葉妃舒的手倏然間收緊,好像抱在懷裡的人是一陣風,如果不用力,她就會被吹散到望不見觸不到的高空。
可,終究還是不屬於自己。
“嗯……池哥哥,你不僅僅是我的朋友,你還是我的哥哥。”葉妃舒終於迴應了封池,擡手抱住了他,給與他一個親人間的擁抱。
葉妃舒挽着封池一起走進了葉俊彥的病房,在離開醫院之前,封池專門來和小傢伙道別。
葉妃舒又專門送了封池下樓,上車之前,封池給了葉妃舒一張卡和一個禮物盒。
葉妃舒當場打開了,發現深紫色的天鵝絨盒子裡面裝着的是當初封池求婚的鑽戒。眉頭一皺,葉妃舒立刻合上了盒子。
“收下吧。這枚戒指本身就是爲你專門量身定做的,除了你,其他人戴着都沒有意義。現在,這枚戒指,你喜歡就戴,不喜歡就留作收藏也行。”封池寵溺地在葉妃舒的發頂上溫柔地一撫,“就這樣吧,我改天再來看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葉妃舒手捧着盒子,目送着封池的車子駛出了醫院。正準備轉身踏上醫院臺階的時候,忽然間聽到背後有人疑惑地叫着她的名字,“葉妃舒?”
回過頭,幾乎是一眼就辨認出這個中年骨幹的女人是當初的經紀人,葉妃舒驚訝地叫出聲,“張姐?”
“哈哈,你還認得我呀!”戴着大黑框眼鏡的張姐激動地上前來給葉妃舒一個大大的擁抱“這麼多年你去哪兒了啊?小樣,居然一點都沒有看出來歲月的痕跡啊?倒是比以前還漂亮了。”
葉妃舒有些不好意思,“哪兒呀,你纔是歲月沉澱之後的氣質美!”
交換了號碼之後,張姐說起了自己工作的近況,“現在我自己開經紀公司,單幹了,最近剛走上正軌,事兒多的我感覺自己都要老上幾歲了。”
葉妃舒開玩笑道,“你別說,我以前也幹過經紀人。也知道當經紀人的不容易了。當初也就你人好,才能容忍我。”
張姐的雙眼一亮,“真的?你做過?要不這樣吧,晚上我們一起出來吃個飯,再詳談?”
聽着張姐的意思,居然是打算給她介紹一份工作了。
葉妃舒高高興興地答應了,她已經很久沒有工作了,俊彥很快就要康復了,她必須要有自己的經濟來源了。
本以爲和張姐的聚會是兩個人的私人聚餐,誰知道到了預定好的包廂裡面,才發現這兒七七八八坐了一桌子的人。
在路上因爲堵車耽誤了一會功夫,葉妃舒遲到了十分鐘,整個桌子都被圍滿了,只剩下了兩個空位。
她只好挑了看上去沒有人坐的那個位置坐了下來,還好距離着張姐這個熟悉面孔不算遠,剛說了幾句話,席面上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畢總!”
幾乎是衆口一致的恭敬稱呼。
唯獨慢了一拍的葉妃舒還沒有站起來,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孔朝着自己走來,越走越近,越來越近,最後在身邊坐下 。
葉妃舒差點沒有彈起來。
張姐對着滿臉鬱悶的葉妃舒討好地眨眨眼。
葉妃舒不禁氣悶,早知道就不應該來,這不是拿着自己來當陪酒的嗎?
包裡的手機在這個時候突然間響起,葉妃舒拿出來一看,發件人是張姐。
“妃舒,求求你啦,畢總怎麼說也和你是舊相識對不對?我不需要你做什麼,就坐那兒,笑一笑,一笑泯恩仇啊對不對?我這是小公司,如果能靠上這個傳媒巨頭,那麼你就是我們公司的功臣啦!股東!股東!”
葉妃舒看得牙直癢癢,一笑泯恩仇,說的倒是容易。可是心裡又感嘆,張姐可真能夠見縫插針的,居然把畢夏然都請來了。
“感謝畢總賞臉光臨,我們大家敬畢總一杯吧!”張姐手腕長袖善舞,非常善於調節氣氛。
葉妃舒想想自己也好像沒有那個必要搞砸了張姐專門設下的飯局,也跟着所有人一樣,端起了面前的酒杯,站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喝酒。”白禹深深看了一眼跟在後面湊熱鬧的葉妃舒,氣定神閒地說道。
拽什麼拽呢,葉妃舒暗地裡不滿地掃了他一眼,這人架子可真大,所有人都站起來敬酒了,丫居然連尊臀都不捨得擡一下,跟皇帝似的。
虧得張姐這樣見慣了江湖的老麻雀呵呵一笑,“沒事,沒事,您要不喝酒,我們敬您就行。”
“是是是,我們敬您就行。”其他人都跟着連聲附和,跟着領頭的張姐一起,仰脖子就把酒給喝乾淨了。
葉妃舒倒沒有那麼豪爽,雖然自己一向是個能喝酒的人,她就打算淺淺啜兩口,意思意思就行。
正要放到脣邊的時候,旁邊忽然間伸出了一隻手,將酒杯給奪了過去。
葉妃舒保持着空手握杯的姿勢,不明白自己是哪兒得罪了這位爺。
白禹不客氣地將酒杯往桌面上一頓,熱鬧的席面上立刻鴉雀無聲,全部人都將目光集中到了她和他的身上。
“她,不能喝酒。”
白禹的一句話恍若石破天驚。
張姐的雙眼幾乎都要冒綠光,這一招,果然是走對了嗎?
葉妃舒注意到她冒光跟見到了雞的黃鼠狼一樣,不鹹不淡地迴應,“多謝小叔子,這點酒我還是能喝的。”
白禹臉色微凝。
“服務員,讓飲料。大家想喝什麼?鮮榨的玉米汁怎麼樣?”張姐立刻又將氣氛活躍起來。
菜品很快就上齊了。
葉妃舒始終都保持着沉默,偶爾接上一兩句張姐的話茬,儘量忽略着左手邊的人。
“妃舒啊,你打算什麼時候來上班啊?”張姐的話題忽然間就轉到了這上面。
葉妃舒莫名地心裡不舒服,敷衍道,“不知道,弟弟還在住院,放他一個人,我實在是不放心。以後再說吧。”
張姐含笑點點頭,善解人意地表示贊同。
洗手間裡面,找了藉口出來的葉妃舒打算找個藉口乘機從那個飯局上面溜了。發出去短信之後,葉妃舒這才滿足地走出去。
轉過走廊的拐角,葉妃舒忽然間就被人抓住了,扯進了一間包廂裡面。
“你幹什麼?畢夏然你是又犯病了?回家去,別放棄治療,別出來禍害人!”葉妃舒不客氣地一腳踢了過去,重重地踩到白禹的皮鞋上。
他卻像是沒有任何感覺一樣,皮厚得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你恢復了記憶了?”
“沒有!”想也不想,葉妃舒一口否決,恢復記憶的事情,她並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沒有?”白禹冷笑一聲,英氣的眉眼間戾氣騰騰,“沒有,你會和你以前的經紀人出來吃飯,甘心被她利用?難不成葉妃舒你還是二八少女單蠢嗎?”
他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只消一低頭就能夠看見西裝外套露出的一截襯衣袖口。
貓眼石鑲鑽的金色袖釦,彰顯了主人品味和身份。
“這個袖釦不錯。”
葉妃舒莫名其妙地讚揚,讓白禹怒氣更盛,“你喜歡?要不要我送你一對,讓你送給你老相好?”
“好啊。”葉妃舒微微挑眉,臉上的笑容一下子璀璨如同夏花頹靡,眸光裡卻是截然相反的寒冷,“不過我沒有那麼貪心,我只要一個就行了。因爲,我也碰巧撿到了一個,在我的牀上。你說巧不巧?”頓了頓,終於將心底裡面幾乎成爲了禁忌的名字說了出來,“白——禹。”
白禹按着葉妃舒肩膀的手忽然間加大了力量,葉妃舒忍不住輕輕蹙了眉頭。
“白禹已經死了。”他低聲呢喃,眸光雖然是看着葉妃舒,可又不像是看着她,也不知道是透過了她,望向了不知名的哪裡。
那個地方,很遙遠,是她和他,都無法再回去的地方。
只有鐘錶,在走了一圈之後還能回到最初的地方。
人生不行。
人生是一場單程的旅行,沒有回頭路。
葉妃舒這一刻莫名地心酸,那股酸澀刺激得眼底一陣陣脹痛,一咬牙,“是嗎?堂堂畢氏總裁其實早已經換了一個人,卻沒有人發現。當初的軍官,現在居然搖身一變成爲了總裁。這其中怕是隱藏着一個很大的不能宣之於衆的秘密吧?”
白禹已經變回冷靜理智的模樣,恢復了焦點的眸光緊緊盯着葉妃舒,鋒利地如同匕首的刀尖。
“我對你這個秘密沒有興趣,你是畢夏然也好,是白禹也好,對我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只要你答應一個要求,我想要回我的兒子。”
白禹微眯雙眸,眸底的研判下一刻變爲了嘲諷,“我居然小看你了。”
“把念己還給我!”葉妃舒沒有那麼多廢話,蟄伏了那麼久,不就是爲了麻痹白禹,他想當畢夏然,她想要兒子,各自不妨礙。
“還給你?”白禹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邪氣地挑起葉妃舒的下巴,曖昧地無比貼了上來,輕輕地吹着氣,壓低的聲線撩人,“憑什麼?”
“我已經做了親子鑑定。你當初不是說這個孩子不是你的種嗎?你爲什麼非要把這個孩子當成自己的兒子,還不肯把他還給我?”葉妃舒微微側開頭,厭惡地斜睨着他。
“你當初不是口口聲聲都要跟我離婚嗎?你不是口口聲聲都說討厭我嗎?爲什麼非得把這個孩子給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