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住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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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巧,發生這麼多事的這一天,正好是今年的夏至。全年,白晝最長的一天。

仲夏夜的停晚,夕陽燒盡天邊的雲彩,鑲出耀眼的金邊來。如果沒有發生這麼多的事情,這到是一個適合觀賞的美好夜晚。

暮雲嶺據離B市市區,不到五十多公里,再開出去一點兒,就要出去B市了。

若是隻有方蓓蕾和仲優荷,那一切就都如仲美豔所料了。

單論個人實力,方蓓蕾絕對不是仲優荷的對手,但仲美豔忘記了,這裡不是隻有方蓓蕾和仲優荷兩個人,這裡也不是當初的小小C城了,這裡是B市。

暮雲嶺的最高峰叫望日峰,其實它的高度遠遠達不到望日,只不過這裡是B市看日出最好的地方罷了。

哪怕是炎炎的夏日,進了山裡之後,也會周身沁涼,何況越往山頂上走,山風吹撫裡,越發覺得冷了。

方蓓蕾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她拉住薛瑞的手,緊了緊,“也不知道言言走的時候,穿了什麼,這麼晚了,他會冷的。”

薛瑞的心像是被什麼刺痛了,強忍着安慰方蓓蕾說:“言言不會有事的,你們馬上就要到達山頂了。”

在山下,他們已經看到了仲優荷停的那輛黑色奔馳車,確定仲優荷一定在暮雲嶺。

葉延昭爲了他乾兒子的安全問題,連着私養的德國牧羊犬都出動了,按着氣味,尋着痕跡,一路奔了上去。

因爲人多勢衆,並沒有注意到,跟在他們身後,還有一個不屬於他們的人。

那人正是卓凡。

卓凡與他們是前後腳到這裡的,這一次,爲了自己兒子,卓凡消除了火爆脾氣,學得乖覺聰明瞭。

他知道自己人單勢孤,一旦被葉延昭、薛瑞還有方蓓蕾他們發現了,他一定會被趕到山上,不許他也上山的。

這一路狂奔而來,卓凡想了很多事情。方蓓蕾的失記與恢復記憶,還有他上次見到方蓓蕾時,方蓓蕾看他的恨意與厭意。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竟會落得如此難以收拾。曾經明明那麼深愛,他們甚至想過永遠在一起,海誓山盟做了無數,到如今,統統都消彌得一乾二淨了。

在他得知方蓓蕾曾經爲他生過一個孩子,他反覆追問那個孩子的下落時,方蓓蕾卻說那個孩子已經死了。

其實,不是那個孩子死子,是方蓓蕾對他的心思,死了。

據他調查出來的資料裡,這幾年裡,方蓓蕾讀書工作,是真的失憶,不曾與過往有一點聯繫,更沒有那孩子一絲痕跡。

這個孩子的突然出現,一定是被薛瑞按排了。

方蓓蕾惟一信任的人,就是薛瑞。哪怕那時方蓓蕾與自己,如火如荼地談着戀愛時,但凡薛瑞有什麼事情,方蓓蕾第一時間,一定會趕過去。

卓凡記憶最深刻的一次,薛瑞淋雨生病了,方蓓蕾還和他在一起吃飯,燭光晚餐。

在電話裡,聽出薛瑞的聲音不對,和他打了一聲招呼,就直奔了外面的藥店,不但買了藥,還請了坐診的醫生回去,打了吊瓶,又守在薛瑞身邊一晚。現在想來,還令人森森的嫉妒。

如果方蓓蕾懷了孩子,自己不在方蓓蕾的身邊,依着方蓓蕾的性子,肯定會找薛瑞幫忙的。

就算方蓓蕾消失,薛瑞也會把方蓓蕾的孩子養大——這對養兄妹之間,關係真複雜,任誰看了也看不懂。他這麼多年也沒有弄明白。

卓凡的心裡,也很委屈。其實已經當了八年父親,卻一直被矇在鼓裡,不知道有這個兒子的存在,他的兒子還是別的男人撫養長大的,不用說,現在肯定叫着薛瑞‘爸爸’了。這算認情敵做父不?

暮雲嶺雖然是未經人工開發的山,但它的山路並不崎嶇,爬上去很容易。有一個多小時,他們這些人,呼啦啦地輕鬆登頂了。

等他們爬到山崖邊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

仲優荷穿了一身白色的短款衣裙,長長卷卷的頭髮,披散着,迎風起舞起,妖嬈多姿。

如果她的手裡不死死地摟着一個臉色蒼白、滿臉淚痕的孩子,如果她不站在懸崖邊上,這個鏡頭看起來還挺美的。

畢竟是世界級的影后,那麼點的風姿還是有的,鏡頭捕捉感也好,隨隨便便一個舉動也很傾城。

可惜仲優荷碰到的不是她的影迷,而是一羣只要不傷着她緊緊摟着的孩子、恨不得她跳崖下去,摔得粉身碎骨纔好的人類們。

“仲優荷,放了我兒子,你想怎麼樣?我願意奉陪,別碰我兒子。”

方蓓蕾在見到被仲優荷,死死摟在懷裡的兒子薛謹言時,整顆心像是被千刀萬剮了一樣的痛徹心扉。

仲優荷很欣賞地看着方蓓蕾這副披頭散髮、急火攻神又六神無主的模樣,她冷笑着,“我要你怎麼樣,你就怎麼樣嗎?好啊,我叫你從這裡跳下去,你敢跳嗎?只要你跳,我就放了你的兒子。”

仲優荷恨方蓓蕾恨得入骨。在仲優荷順當繁華的一生裡,方蓓蕾是她惟一的污點。每次看到方蓓蕾,她就像吞了一隻蒼蠅一般地噁心。

八年前,是她車技不好,還有薛瑞那個不怕死的頂着,方蓓蕾這才僥倖逃生。

八年過去了,仲優荷以爲卓凡應該早就把方蓓蕾忘記了,誰曾想,這兩個人兜兜轉轉的又勾搭在了一起。

卓凡竟然爲了方蓓蕾這個賤女人,要與她解除婚約,放棄在CM的尊榮。這個賤女人哪裡好?

從仲優荷一出生,到現在,沒有人能這樣折損她的驕傲,擋在她前進路上的人,都得死。

仲優荷瞭解卓凡的性子,方蓓蕾不死,卓凡與她即使成了夫妻,心裡也會放不下方蓓蕾的,就像埋着一顆隱性炸彈,不知道會什麼時候炸。

方蓓蕾死了,她和卓凡這夫妻連相敬如賓都很困難,但那又如何?方蓓蕾活着,也不是如此嗎?

只有方蓓蕾死,卓凡的心裡未必會忘了方蓓蕾,但一個死人,能生什麼事?總比活人省心、好對付。

仲優荷提了這個條件,方蓓蕾幾乎一點猶豫都沒有,立刻同意下來。

“好,我同意,我跳下去,你放了我兒子,”

方蓓蕾什麼都不想了,只要她兒子薛謹言平安,她是不怕死的。

她相信,她就算是死了,她的兒子薛瑞也會好好待的。

她這一生,活到現在,可以說是亂七八糟,但她的兒子卻還年輕,還有大把的年華可過,她不能讓她兒子有事。

“蓓蕾,你不許胡說,要跳也是我跳,你好好的,”

薛瑞伸着雙臂,抱着方蓓蕾的腰,不讓方蓓蕾往懸崖邊上近。

被仲優荷緊緊固定在懷裡的小傢伙薛謹言,見到這副情景,嚇得微張着嘴,連‘媽媽、爸爸’都不敢叫出來了。

他發誓他再也不敢惹爸爸媽媽生氣了,再也不敢偷偷跑出來了。

他午覺睡醒後,發現母親還沒有回來,記起母親要去的地方,他以前也去過,他很熟悉那裡,離他家不遠,他以前也一個人去過的。

於是,他就趁着父親與乾爹談話的功夫,偷偷地溜了出去。

他人小,葉延昭留在門口的保鏢,他又都認識,想要躲開,是很容易的。

他偷偷溜出公寓,剛離開門口,還沒等繞過路口呢,就覺得身後伸過來一隻手,矇住了他的口鼻,等他反應過來時,哪還有知覺和力氣掙扎,眼前一片黑。再睜開眼睛,就是在這個壞女人的車上了。

這個壞女人捆了他的手腳,還打他,狠狠地掐他,他的胳膊好幾處都青腫了,他疼得直哭,他好想媽媽的……

他才八歲,還不太懂這些大人們說的是什麼意思,但這個壞女人笑得好癲狂,她逼着母親跳崖,他還是聽懂的。

他現在站着的這個地方,回頭,就是萬丈懸崖,他的小腳只要錯挪了一步,他就會掉下去了。

“你們兩個還真是恩愛啊,哈哈,八年前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的,我明明只是想撞死她,你竟願意撲過來,好,很好,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一幕竟又重演了,不如,你們一起跳下去吧,”

仲優荷一會兒看看方蓓蕾一會兒看看薛瑞,她有一點兒弄不懂,“你們之間的感情這麼,方蓓蕾,你爲什麼還要勾搭卓凡,他是我的,你知道不知道?”

勾搭嗎?不算吧。

回憶起當年,方蓓蕾也不知道是爲了什麼。母親忽然離世,對她打擊很大,那一段時間,她精神恍惚,只想離開那個家。

後來,她碰到了卓凡。那個霸道張揚的男孩子,與她身邊的人都不同。她很容易就愛上了,接下來的事,都是順理成章的。

那個時候,她想的真不多。她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她狡黠,有些小心思,但誰的心裡,沒有自己的想法呢?

她再如何,也沒有仲優荷的本事,說撞誰就撞誰吧。這份狠毒之心,豈是一般人能比的。

今天,她輕鬆地把這件事情承認了,這很好,冤有頭債有主,她總算找到了。

方蓓蕾忽然生了一股子邪佞之心。好,不是把她兒子拖到這裡,來威脅她嗎?叫她跳崖嗎?那麼,就一起吧。

一起跳下去,這個世界就清靜了,她們之間,這麼多年的恩怨,就此了結了。

方蓓蕾

懷着這樣的心思,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推開薛瑞,一點點地向崖邊走去。

薛瑞見攔不住,步步尾隨着,想着用什麼方法,能不讓方蓓蕾受到傷害,也不會傷到兒子薛謹言。

仲優荷箍着薛謹言的手臂更緊了,緊緊地把薛謹言扣牢在她的懷裡。

“放了我兒子,我已經過來了,你放了我兒子,我就跳下去。”

方蓓蕾這個時候格外冷靜,她直直地逼視着仲優荷,尋找着機會,既可以把兒子薛謹言推到安全的地方,還能方便她和仲優荷同歸於盡。

仲優荷冷笑着,她纔沒有那麼傻,她絕對不會放過懷裡這個小孽種的。

這是卓凡和方蓓蕾的兒子,雖然這孩子叫薛瑞爹,但當年那事,她清楚,她跟蹤過方蓓蕾,看過方蓓蕾和薛瑞抱着這孩子去打役苗。

那天,方蓓蕾和薛瑞出來的時候,她開車撞過去,是以爲方蓓蕾的懷裡抱了孩子,她一舉兩得,把她們母子兩個都撞死,誰成想,方蓓蕾那天沒抱孩子,薛瑞還替他們擋了一劫。

這事堵了她多年,今天終於可以一朝雪恥了。

她上懸崖的時候,就觀察到了這裡的地形,在崖邊有一棵歪脖樹,那樹深深地紮根在岩石裡面,看起來十分牢固。

等着方蓓蕾走近的時候,她就帶着這個小孽種,再拉着方蓓蕾,一起墜下去。

她以前練過攀巖,她肯定她能抓住那棵樹,到時候,她要親眼看到方蓓蕾和方蓓蕾與卓凡生的小孽種,一起墜入萬丈深淵,摔得粉身碎骨。

仲優荷心裡想什麼,方蓓蕾一點不關心,她想着的是同歸於盡,在仲優荷鬆了她兒子的時候,她就拉着仲優荷,一起從這崖上跳下去。

眼瞧着方蓓蕾和仲優荷以及仲優荷摟着的薛謹言,都站到了懸崖邊上,衆人都屏住了呼吸,直直望向了他們。沒有人注意,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卓凡,正從另一側的小路,慢慢地向崖邊湊過去。

暮雲嶺的這個崖口,比不得名川大山,漲拔也有幾百米,將近一千米。接近懸崖這處地方,狹小窄迫,如今擠了這麼多的人,越發如熱鍋上的螞蟻了。

方蓓蕾盯着仲優荷,仲優荷也她。就在她們兩個都以爲,時機到來之時。

仲優荷爲了拉方蓓蕾跳下去,摟着小傢伙薛謹言的手,不得不鬆一下,以確定把方蓓蕾帶下懸崖時,能拉得住旁邊那棵深陷石裡的樹。

方蓓蕾也看到了這個空隙,在仲優荷一把伸過來,想要推她下崖的時候,根本沒顧着自己的安危,一把把薛謹言向山崖裡側的安全地方推去,另一隻手向仲優荷拐了過去,正好迎上了仲優荷拉她的手。

隨着薛謹言被自己母親急慌推向裡側,引起來的哭聲,還有仲優荷和方蓓蕾同時滑下山岸,發出的尖叫聲,整個崖口一下子亂成一鍋粥。

方蓓蕾以爲她今天必死無疑,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快要掉下去的時候,緊跟在她身後的薛瑞反應奇快地一把拉住了她,使她眼看着滑下去的身體,如今只是半懸在山崖處。

“哥……”

方蓓蕾激動地喊着薛瑞。

“蓓蕾,你別動,我拉你上去,”

薛瑞單臂拉着方蓓蕾,叫方蓓蕾把另一隻手臂也給他,否則方蓓蕾一個女孩子,這麼長期懸着,手臂關節會承受不了的。

而被方蓓蕾大力推過去的薛謹言,有隻小腳懸在山崖處,大半個個身體,卻被從另一側蜿蜒過來的卓凡抱在了懷裡。

眼看着,是比她安全的。至於被誰摟在懷裡,暫時可以忽略不計了。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仲優荷,雖然沒有好人緣地出來人拉她,卻在大半個身子掉下去的時候,抓到了崖邊的一棵她早就算計好的樹上。

一般來講,崖邊長着的樹,都是很堅強地,它能在那種惡劣環境生存下去,必然有它的本事。

只是再怎麼堅強地樹,也架不住仲優荷整個身子懸着的拉扯,在接近樹根的地方,隱隱地傳出來了斷裂的咔咔聲。

仲優荷在發現情況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以爲會被她推下去的母子兩個,一個被薛瑞拉住,一個被卓凡拉住,整個人都要氣爆炸了。

在明知道樹怕是承受不了她多久的情況,還要擺動着身體,出腳去踹方蓓蕾。

那樹本來就懸不住她,她又搖動起來,更加加劇了樹的斷裂速度,眼看着樹就要斷,她更是整個身體騰空在崖邊,她才感覺到了深深的恐懼。

攀了這麼多年的巖,竟被巖欺了,說出去會讓人笑死吧。

仲優荷顧不了那麼多了,她害怕地大叫出來,本能地叫着救命,但樹斷裂開的速度卻是越來越加快。

崖上的人,都是恨不得她死的。

葉延昭那邊指揮着他近百的隨從,一半拉他乾哥哥,一半要從卓凡手裡搶他乾兒子。哪有閒心情,管罪魁禍首仲優荷啊。

葉延昭巴不得仲優荷自己掉下去摔死,省得以後,他親自出手了。

就在仲優荷要絕望的時候,竟有一把手伸了過來,拉住了她。

“哥,哥,你救我,哥,”

等仲優荷看清楚,拉她的人是誰,她整個人燃起了從未有過的希望。

雖然從小到大,仲優荷與應仲騏的兄妹關係都不好,他一直仗着自己母親,欺負着應仲騏,但他們畢竟是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是親兄妹。

仲優荷覺得別人可以不管他,但應仲騏絕對不會不管她的。她若掉下去,應仲騏也不會有好果子。她媽媽絕對不會放過應仲騏的。

應仲騏是文人出身,體力畢竟沒有薛瑞那種長期走武行的人好,況且方蓓蕾的身體只是大半個懸着,薛瑞拉她還算輕鬆。

又有葉延昭的人幫手。不需要片斷,就能把方蓓蕾拉上去了。

惟一不好施展的是崖邊太窄,葉延昭帶來多少人,都不管用,他們根本上不來,最多能有兩三個,可以幫着薛瑞,抱緊薛瑞,不讓薛瑞在拉方蓓蕾的時候,被反拉下去。

不得不說,仲優荷選的這處地方,很好很妙。

昨天剛下過一場雨的原因,岩石滑不溜手,救援的人,力道都無處可尋。

應仲騏在仲優荷掉下去的那一刻裡,心裡莫明其妙地產生了一種快意,好似多年積怨的恨仇,得報了一般。

見着仲優荷懸在那裡,他頭腦快速地運轉着。如果仲優荷真死在這裡,那將會非常不好收場。

無論仲優荷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她畢竟是CM公司三大家族的大小姐,這將會給以後帶來無限的麻煩。

應仲騏是那種心思極其縝密的人,他做生意不如展雁北和卓凡,但謀事,那兩個人誰不如他的。

他早早就把這一段錄了下來,他還要做個姿勢,他是真的要去救仲優荷。

那是他的妹妹,他怎麼能不搭把手呢?

“哥,快拉我上去,拉我啊。”

在這個全要依靠別人,才能活着的時候。仲優荷還是一副大小姐模樣,囂張地叫着,“我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媽媽不會放過你的。”

整個崖邊,就屬她的聲音,最爲聒燥。還想着威脅別人。

應仲騏的脣邊,抹出一股奇異溫柔地笑,他極低的聲音,用只有他和仲優荷兩個人能聽到的話語說:“小荷,你可能不知道,有你的時候,你母親還沒和父親結婚呢,你說你母親是怎麼有你的?”

應仲騏的話,令仲優荷大吃一驚,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平時總是不言不語的同父異母的兄長。

“我告訴你啊,你母親趁着我母親身體不好,正休養的時候,勾上我的父親……”

這樣的恥辱,他在母親默默流淌的淚水裡,什麼都知道了。哪怕那時他還很小,小到被任何人忽略了。

“你罵別人賤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最賤的那個是誰?”

這麼多年,這些事應仲騏從來不與人說,他默默地吞在心裡,小心地尋找着機會。他不能損失他自己,報這段仇,他也不能任由這些踩在他母親屍體上的人,活得逍遙。

仲優荷從來沒有想過,一直被她瞧不起,被忽略着的長兄,竟會心裡埋藏着這麼多的東西,更沒想到的是大人之間,還有那麼多的隱秘穢事。

雖說在他們這樣的家族裡,有些醜聞,不算什麼,只是輪到她自己父母身上,她未免有些接受不了。

她很想吼一句,你胡說,應仲騏卻好像明白她要說什麼一般,堵住了她的嘴。

還是那樣輕輕飄飄的聲音,“你知道我母親是怎麼死的嗎?是你母親,用慢性毒藥,一點一點的……”

應仲騏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他母親的身體不好,時時將養着,但那麼多年過去了,他母親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爲什麼在姨母與父親扯到一起後,沒出半年,他母親就去世了呢?傷心是固然的,但比傷心更致命的,還有藥物。

爲母者強,母親有了他,是絕不會輕易把他扔下的。他記憶裡,母親多少次撫着他的頭說,要看着他慢慢長大的。

多年後,他有了能力之後,開始查母親當年的事,竟叫他查了出來,母親經常吃的一種保護心臟的藥裡,摻雜了無色無味的慢性毒藥。

怪不得最後,他的母親會吐血而亡。這叫他怎麼能不恨呢?可

是再恨,他也忍在心裡,他也不說出來。他早早學會了蓄勢待發,今天,就是個好時機。

“你……你……”

不是懸崖下的冷風,不是即將掉下去的危險害怕,而是無法面對應仲騏深深的恨意。

刁蠻如仲優荷,竟不知道該要如何說出來了,而她的手,正一點點地滑出應仲騏的手心。

應仲騏根本沒有用力氣,看起來抓得很牢,但其實卻不是的。他根本沒想過救仲優荷。這個從小就對他趾高氣揚的妹妹,他根本無愛。在他覺得,死不足惜。

在應仲騏如鬼魅的笑意裡,仲優騏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而那邊,卓凡很輕鬆就把他兒子扯了上來,薛瑞也在兩名幫手的協助下,把方蓓蕾拉了上來。

卓凡還未來得及看他兒子長什麼樣呢,他兒子薛謹言就很恩將仇報地一口咬到他的手腕處。

卓凡吃痛,鬆了手,眼看着他兒子邁着小短腿,大步跑去了薛瑞和方蓓蕾那裡。

“爸爸,”薛謹言一頭扎進薛瑞的懷裡,一手抱着薛瑞,一手抱着方蓓蕾,受驚過度地大哭起來,“媽媽!”

他反覆叫着這兩個稱呼,一家三口團團融融地在夕陽晚照裡抱在一起,獨留卓凡一人在崖邊,木然地吹着冷風。

就在這裡,懸在崖邊的仲優荷傳來一聲慘叫‘啊’,等衆人回身去看時,仲優荷已經如斷了線的風箏,掉了下去。

卓凡這才反應過來,他竟忘記去幫應仲騏拉仲優荷上來了。

仲優荷掉下去後,應仲騏仍然保持着拉仲優荷的姿勢,木木呆呆地望着崖口。

沒有人能從他那張看似擔憂的神情裡,覺出喜悅來。只有他自己知道,再也沒有什麼,比此時的心情,更完美了。

距離暮雲嶺那次事件,已經一個月過去了。

掉下懸崖的仲優荷大難不死,但卻成了植物人,不生不死了。

卓凡在她母親的一力勸解下,當然也是他自己心如死灰的情況下,他決定如期迎娶仲優荷,哪怕仲優荷已經成了植物人,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之間存在夫妻關係,依着現在科技這麼現進,當然也不妨礙用別人的肚子,生一個擁有他們血緣關係的孩子。

卓母仲美豔在乎的不是有沒有一個賢良的兒媳婦,而是這個兒媳婦是不是有CM三大家族的出身。

在仲優荷出世之事,仲美豔甚至陰暗地想,這樣挺好的,僱幾個高級陪護侍候活死人一樣的兒媳婦,總比以後,面對囂張霸道的兒媳婦強。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能堅守婚約,他們不僅能換來別人的同情和好評,還能達到如期目的,她兒子順利登鼎CM公司董事會長的位置,只是時間問題。

應仲騏也很容易就擺脫了‘家人’的責難,所有人都從視頻裡看到了,在關鍵的時候,應仲騏伸手去救了,只是沒救上來。

仲家就算是想討個說法,也佔不住腳。仲優荷在視頻裡吵吵嚷嚷的話,拿到哪個中外法庭,都夠得上謀殺了。

八年前開車故意撞人,使人致殘。八年後綁架幼童,還要把人家母子推下懸崖去,結果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這簡直是駭人聽聞。

這事到最後,只能不了了之了。

關於薛謹言的事,卓凡曾找方蓓蕾和薛瑞單獨談過,但無論是薛瑞還是方蓓蕾,都一口咬死,薛謹言是方蓓蕾和薛瑞的孩子,與卓凡沒有半分關係。

卓凡要做親子鑑定,方蓓蕾當然不同意。

方蓓蕾反譏呲笑他,“做了親子鑑定又如何呢?你能把他堂堂正正接回你們卓家,還不是一樣把他私生子的身份坐實嗎?”

方蓓蕾的話,問得卓凡沒有辦法反駁。對於名正言順這回事,他無能爲力。

“我可以補償他……”

卓凡頹然地說完,薛瑞冷笑一聲,“不麻煩卓先生了,我的兒子我養得起。”

物質那些,他們知道他們比不上卓凡,但他們也不缺,他們同樣能給他們兒子,不需要別人的支柱。

“卓凡,放過我們吧,也放過你自己。”

方蓓蕾深深地望了卓凡一眼,如此的憂傷哀怨,是一種卓凡說不出的痛楚。

卓凡的眉頭擰在一起,沉默了良久,才說:“我……我以後可以常來看看他嗎?”

這個權利,連應仲騏都有。

在薛瑞和方蓓蕾送應仲騏上飛機,返回CM總部時,應仲騏問過同樣的問題,他可以回來看看嗎?

方蓓蕾是點頭的。她的兒子被應仲騏看,沒有什麼不可以的。應仲騏撞了她一下,轉換了她多年的命運,也正是因爲有了應仲騏的那一下,她和薛瑞的人生才得以圓滿,彼此認知了更多的東西。

應仲騏也算與他們,是有緣之人。這種人,幹嘛擋。

但這話輪到卓凡來問時,方蓓蕾亳不猶豫地拒絕了,“不,不需要,請你以後不要來打擾言言的正常生活,就像你從來沒有出現過,我不想他知道真相後,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我想他像別的小孩子一樣,正常健康快樂地成長。”

方蓓蕾說完,和薛瑞一起站了起來,攜手走出去後,卓凡追了一步,聽到方蓓蕾客氣又疏離地說:“卓先生留步吧,我只求一點,我們以後不要再見,就此別過了。”

卓凡再次邁出去的腳,生生地頓住,無法往前走了,

那對身影,消失在了門口,等他跑出去時,已經無聲無息地埋進人流裡,真的與他沒有任何瓜葛了。

卓凡的淚水忍不住洶涌地流出,他知道他這一生,只能再哭這一次了,等他回去後,他將要成爲他原本人生劃定裡的那個人了。

方蓓蕾好像他刻板輝煌的人生裡,一道別樣的風景,彷彿雨過天晴時,美麗的彩虹。可以欣賞,卻無論如何也留不住。

薛瑞和方蓓蕾,別過了卓凡後,回到了薛瑞的公寓裡。

方蓓蕾已經把她所有的東西,都搬來了。這裡真正成了他們的家。就如當年,在C城裡,他們那個家,是一樣的。

如方蓓蕾母親所願。她和薛瑞成了夫妻,要攜手一生,走到生命的盡頭了。

“要不要準備一場婚禮?”

薛瑞拉着方蓓蕾的手,問着。他們兩個昨天剛剛去民政局,換了紅本本出來。

就如李曉琳所說,薛瑞這人是有一點木的,缺少點浪漫細胞,但葉延昭是鬼才,在看到薛瑞拿個紅本本,就笑得要昏過去時,忍不住提醒說:“連場婚禮都沒有,算什麼結婚。在我們家鄉那邊,不一定要有結婚證,但婚禮肯定有的。女人,都想要一場豪華婚禮的。”

薛瑞這才反應過來,他忽略了什麼,巴巴地跑來問方蓓蕾。

“不要了吧,等言言十歲時,我們辦婚禮,對外就說十週年紀念日。”

孩子八歲了,才舉辦婚禮,對外怎麼說啊,叫言言怎麼想,這簡直就是給未婚生子蓋章定論啊。

她纔不要做這種傻事,葉延昭這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她纔不會遂了葉延昭的願。

薛瑞覺得方蓓蕾說得很對,他們結婚,找壓被童子,難道要用自己兒子嗎?多可笑。

婚禮什麼的,有沒有,無所謂了,主要是人,永遠在身邊,這纔是關鍵的。

薛瑞一把擁住方蓓蕾,細緻地親吻起來。方蓓蕾摟着他的脖頸,情動地迴應着。

誰是誰生命中的過客,誰是誰生命的轉輪,只有到了最後才得知結果。

那些自以爲轟轟烈烈的愛情,往往到最後,都成了一抹塵埃,那些細水長流的感情,卻修成了正果,變成了永恆。

人生短暫,一個人身邊的位置只有那麼多,能給的也只有那麼多,在這個狹小的圈子裡,有些人要進來,就有一些人不得不離開。

薛瑞就是方蓓蕾生命裡,堅持到最後的人。

薛瑞抱着方蓓蕾正親得投入,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了腳步聲,他連忙鬆開了方蓓蕾,正襟危坐。

方蓓蕾在薛瑞緊急反應後,也反應過來,在房門被推開後,坐到了另一邊,還把鬆鬆的領口拉了拉。

“爸爸,媽媽,”

小傢伙揉着惺鬆的睡眼,一覺醒來,陪在他身邊的爸爸媽媽都不見了,他很不高興,撒着小腿就找來了。

“言言乖,”方蓓蕾把兒子一把扯過來了。

小傢伙在他懷裡,嘟着嘴問:“你們在幹什麼呢?我醒來都沒見你們。”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薛瑞乾咳了一聲,把頭扭了過去。

方蓓蕾神色也很尷尬,當爹的躲了,當孃的不能再躲了,她擡手摸了摸薛謹言的頭,“爸爸在給媽媽講故事聽,怕吵到言言睡覺,纔來隔壁屋子的。”

聽完方蓓蕾的解釋,薛瑞的臉瞬間燒了起來,紅得調色板一樣。

“講故事?”薛謹言立刻拋棄了剛纔的不快,嚷起來,“媽媽,我也要聽。”

“好啊,媽媽給你講啊,”方蓓蕾的目光望向窗外,不知誰家窗裡,飄來一首節奏舒緩的歌。

她要講的故事,與這歌所唱的相同。

歌詞是這樣的:回憶像個說書的人,用充滿鄉音的口吻,跳過水坑,繞過小村,等相遇的緣分,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說將來要娶我進門,轉多少身,過幾次門……

我的心裡從此住了一個人。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猜到第十八章 完勝第四十七章 該出手時就出手第四十七章 該出手時就出手第一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第六十九章 因爲愛情第六十九章 因爲愛情第三十九章 我不後悔第六十八章 猜到第五十一章 反擊過後第五十六章 神馬也不如第八十五章 愛上一個女人第十二章 兩種人第十章 薛瑞第五十五章 要求低第四十章 狠得下心第四十三章 看電影第六十三章 最痛苦的隱秘第二十四章 我們都很怒第三章 一大陷害第五章 傳說中的潛規則第七十四章 詭異的兩對第二十一章 大嫂壓力大第七十五章 宴會之前第二十八章 青梅竹馬第六十九章 因爲愛情第十三章 雙子座第二十一章 大嫂壓力大第六十二章 兩個人的話第十一章 吃吧喝吧第二十六章 再來一次第四章 二大陷害第七十九章 都是意外第六十二章 兩個人的話第十八章 完勝第八十七章 老蚌生珠第四十九章 莫大嘲諷第四十一章 跟蹤第十章 薛瑞第三十二章 兩男兩難第五十二章 掐死你第五章 傳說中的潛規則第三十四章 補償第九十章 天倫之樂(1)第六十七章 悄無聲息第四十一章 跟蹤第六十章 心疼第六十二章 兩個人的話第五十七章 秘密武器第四十章 狠得下心第十八章 完勝第八章 清清白白第二十九章 竟然還有一個孩子第六十七章 悄無聲息第三十四章 補償第三十二章 兩男兩難第三十九章 我不後悔第四十三章 看電影第八十八章 勸君惜取眼前人第五十四章 這貨第二十五章 廢物玩意第五十一章 反擊過後第五十一章 反擊過後第九章 不能背後說人壞話第二章 第一大緋聞與應仲騏第二十三章 買東西第五章 傳說中的潛規則第五章 傳說中的潛規則第八十章 還是發生了第五十一章 反擊過後第八十八章 勸君惜取眼前人第七十七章 試探第七十五章 宴會之前第五十三章 指腹爲婚第八十三章 被女霸王看上的展雁北第五十二章 掐死你第四十三章 看電影第四十六章 息事寧人第五十八章 當真絕情第五十三章 指腹爲婚第二十六章 再來一次第五十章 慘不忍睹第五十二章 掐死你第二十六章 再來一次第六十章 心疼第六十八章 猜到第十八章 完勝第三十章 誰第四章 二大陷害第七十六章 纏人第四十六章 息事寧人第七十二章 撕破臉第十五章 爆發了第九章 不能背後說人壞話第四十二章 兩個男人的對話第八十四章 幹掉情敵第一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第三十六章 棄婦神馬第四十五章 咬牙切齒第七十章 無理取鬧
第六十八章 猜到第十八章 完勝第四十七章 該出手時就出手第四十七章 該出手時就出手第一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第六十九章 因爲愛情第六十九章 因爲愛情第三十九章 我不後悔第六十八章 猜到第五十一章 反擊過後第五十六章 神馬也不如第八十五章 愛上一個女人第十二章 兩種人第十章 薛瑞第五十五章 要求低第四十章 狠得下心第四十三章 看電影第六十三章 最痛苦的隱秘第二十四章 我們都很怒第三章 一大陷害第五章 傳說中的潛規則第七十四章 詭異的兩對第二十一章 大嫂壓力大第七十五章 宴會之前第二十八章 青梅竹馬第六十九章 因爲愛情第十三章 雙子座第二十一章 大嫂壓力大第六十二章 兩個人的話第十一章 吃吧喝吧第二十六章 再來一次第四章 二大陷害第七十九章 都是意外第六十二章 兩個人的話第十八章 完勝第八十七章 老蚌生珠第四十九章 莫大嘲諷第四十一章 跟蹤第十章 薛瑞第三十二章 兩男兩難第五十二章 掐死你第五章 傳說中的潛規則第三十四章 補償第九十章 天倫之樂(1)第六十七章 悄無聲息第四十一章 跟蹤第六十章 心疼第六十二章 兩個人的話第五十七章 秘密武器第四十章 狠得下心第十八章 完勝第八章 清清白白第二十九章 竟然還有一個孩子第六十七章 悄無聲息第三十四章 補償第三十二章 兩男兩難第三十九章 我不後悔第四十三章 看電影第八十八章 勸君惜取眼前人第五十四章 這貨第二十五章 廢物玩意第五十一章 反擊過後第五十一章 反擊過後第九章 不能背後說人壞話第二章 第一大緋聞與應仲騏第二十三章 買東西第五章 傳說中的潛規則第五章 傳說中的潛規則第八十章 還是發生了第五十一章 反擊過後第八十八章 勸君惜取眼前人第七十七章 試探第七十五章 宴會之前第五十三章 指腹爲婚第八十三章 被女霸王看上的展雁北第五十二章 掐死你第四十三章 看電影第四十六章 息事寧人第五十八章 當真絕情第五十三章 指腹爲婚第二十六章 再來一次第五十章 慘不忍睹第五十二章 掐死你第二十六章 再來一次第六十章 心疼第六十八章 猜到第十八章 完勝第三十章 誰第四章 二大陷害第七十六章 纏人第四十六章 息事寧人第七十二章 撕破臉第十五章 爆發了第九章 不能背後說人壞話第四十二章 兩個男人的對話第八十四章 幹掉情敵第一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第三十六章 棄婦神馬第四十五章 咬牙切齒第七十章 無理取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