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夏雷,季節變換很快,區區幾個月,換了一季又一季。
夏季過了一半,炎熱包裹着整個B市,透藍的,飄散着幾朵白雲的晴空,懸着火球一般的太陽,人們渾汗如雨,日出而作,日落而歸,時針每天在轉呀轉,在地球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地方,每一分,每一秒,都爆發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或喜,或悲,或聚,或散,或合,或離。
這一天,B市雷雨大風,這連綿不斷的雨,似乎是老天爺,在爲一條英年早逝的生命而悲慟。
文小默一身黑衣,跟隨着總裁大人,一起出席了蕭子南的哥哥,蕭子華的葬禮。
酒駕追尾,車禍而亡,就是蕭子華的死因。
身爲蕭氏集團掌舵人的他,最後一頓晚飯仍是在應酬,正跟對方公司談成了一筆利潤過億,甚至更多的生意,卻因爲酒駕,而撒手人寰。
蕭子華的爸爸蕭靖對蕭子華向來寄以厚望,年老才白頭人送黑頭人,長子這些年來因爲忙於工作(傳言不育)竟然沒留下半點血脈,得知兒子重傷不治後,大悲,氣急攻心,心臟病發而入院。
蕭氏由外戚,也就是蕭子南的舅舅傅一航副總裁暫代總裁一職,蕭氏股價受到了動盪,大跌。
整個B市都知道蕭家二公子性情淡泊名利,放着龐大雄厚的家族事業不理,跑去當個醫生,以前有大哥甚得蕭靖遺傳頗有生意頭腦的蕭子華打理着蕭氏,蕭氏的商業版圖越來越大,蒸蒸日上,而如今他已長眠於地下,所有人都在關注着,蕭氏下一步的動向,蕭家二公子,到底會不會放棄醫生的工作,入駐蕭氏主持大局。
在葬禮上見到蕭子南,發覺他依然表現得一貫的儒雅和淡定,只是他深陷入去的眼窩,還有明顯瘦了不少的下巴,讓文小默看出他短短一個星期對他的折磨。
因爲蕭子華的車禍有幾個疑點,所以蕭子華的屍體經過了法醫的解剖,終究得出的結果是因爲汽車追尾造成車禍嚴重撞擊,腦幹出血而腦死亡,在ICU裡彌留了三天,大限才至。
再加上蕭氏上下亂作一團,她想,蕭子南肯定承受了不少的壓力,大哥蕭子華走了,他以後就要獨撐起蕭氏江山,獨撐起這一片天下了。
蕭念兒也一身黑衣站在蕭子南的旁邊,哭腫的眼睛,清減許多的嬰兒臉,還有那雙少了許多平日裡的嬌縱蠻橫的眼神,讓文小默覺得,這女孩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
她見到霍君昊,抿着脣,強忍着哭泣,上前撲進了他的懷裡。
霍君昊神情肅穆,雖然身體自動排斥其他異性的接近,但他還是將蕭念兒輕摟着,輕拍她的背,安慰道:“念兒,沒事的,一切都會好。”
文小默看着面前略顯憔悴的蕭子南,替他難過和心痛,她沒有
經歷過什麼生離死別,第一次到靈堂這樣死氣沉沉,哭聲連連的地方,更覺得淚水又要抑制不住地涌出,她二話不說,過去摟住蕭子南,給予他安慰。
一陣溫暖襲來,他的心窩,涌上暖流。
懷裡的人兒,似乎與他感同身受,她的善良和關懷,讓他的身子僵了僵,然後回抱住她。
聲音比之前,多了絲感性的吵啞:“謝謝,小默。”
感覺到旁邊那道視線,他輕推開她,扯起微笑:“別哭。”
文小默吸吸鼻子,孩子一般過去拉總裁大人的手,重新小鳥依人地站在他的身邊,有總裁大人在身邊,她總會很容易把不好的情緒趕走。
總裁大人摟摟她的肩膀,輕刮一下她的鼻子,用這些溫柔的小動作安慰她。
蕭念兒看得一陣心痛,把臉別了過去。
回程,文小默一直沒說話,想起那一次,蕭子南到海島小村去找她,他笑盈盈地在對面馬路向自己走過來的時候,那背後的燦爛的清輝,他乾淨迷人的眼神,就如耀眼的陽光,讓人無法忽視,難以忘記。
子南哥那麼善良,哥哥離世,爸爸昏迷不醒,他一定很傷心吧?家裡突然變故,難怪連蕭念兒這樣的刁蠻大小姐都變得懂事,不吵不鬧,安靜了許多。
“怎麼了?還在難過?”墓園在郊外,總裁大人的車子兩個小時後才駛進了市區。
文小默點點頭,怕總裁大人擔心,又搖搖頭。
“以後沒我允許,不許擁抱別的男人,不過,剛剛就算了。”
文小默笑了,被他氣笑的:“都什麼時候了,總裁大人還要亂吃醋麼。”心裡卻生出一絲甜蜜,把剛剛的苦澀之感都沖淡了。
總裁大人邊開車邊騰出一隻手來,在她的頭頂上亂摸一番:“這纔是我的默默,有事沒事都愛傻笑,苦瓜臉真的不適合你。”
文小默惱惱地整理一下自己被弄成鳥窩的頭髮,嘟嘟嘴:“你認真開車啦,難道去人家的葬禮,我還得傻笑麼。”她把臉別到車窗那邊去。
霍君昊嘴角勾起一笑,這女人,最近老愛跟他耍小脾氣了,是他越來越寵她了麼?
“老實說,你剛剛是吃醋了吧?”
文小默認真想了想,她吃醋了嗎?沒有啊?她無端端幹嘛要吃醋?
見到她一臉無知的模樣,霍君昊頗有點挫敗感,他擁抱另一個女人,她不吃醋,而她以示安慰擁抱一下蕭子南,他卻吃醋了。
難道他那麼杯具的成爲醋罈子了?
總裁大人,您不是成爲了醋罈子,您老人家從來都是醋罈子好不?
文小默迷迷糊糊醒來,已是深夜,難得的睡夢很淺,她拿出手機,翻開剛剛來的信息。
揉揉惺鬆的睡眼,
看着信息來源處的名字,她立馬從牀上爬起來,有點訝然,卻又想到了什麼,心頭涌上一陣憐惜。
文小默獨自一個人步行到家附近的公園,噴泉的石階上,坐到那抹看起來略顯孤獨頹廢的背影,她輕步走了過去,在他的旁邊坐下。
周圍氤氳着一陣芳香的酒氣,好像是用果子釀成的味道,雜帶着他身上那股清新淡雅的氣味,繚繞在她的鼻腔間。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蕭子南。
“子南哥,你很傷心吧?”
而他卻在淡笑,笑容裡帶着悲傷和苦澀。
親人的離世,命運的反轉,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而他必須接受和麪對。
他不是懦夫,更不是爲了自己的願意而放棄責任的男人。
只是生命中他已放棄了一些不得不放棄的東西,放棄了喜歡的人,而現面,他連夢想都要放棄。
他沒有在別人面前表現出過無奈,只有她,爲什麼偏偏是她。
“嗯。”他不加掩飾地承認,沒有人能在生離死別的變故前,不傷心吧。
文小默最不懂得安慰別人,她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跟着很傷心,蕭子南在她最無助,最迷惘的時候幫過她,讓她看清未來的路,最起碼,他的話引領住她去繼續追求她的愛。
總裁,唐仲軒,還有他,在文小默畢業後認識的幾個男人中,他可以說是最無害的,最能溫暖人心的存在。
她以往遇到他的時候大多很狼狽,現在他卻把他的無助和狼狽表現於她的眼前。
說不出過多的言語,文小默只能攀身過去,擁抱住他,她輕拍他的半僵的背,語氣裡帶着呵護,就像那幾次,他把無助的她摟進懷裡的時候一樣:“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把臉埋在她的肩膀,這個的溫暖,本不該屬於他。
他已記不起什麼時候對她有感覺,也許是第一次見面,她跌坐在地上,那副傻里傻氣,受到了驚嚇的模樣。
也許是她被扔成“蛋糕人”,還是倔強地咬牙忍淚的模樣。
在他眼裡,她從來就是文小默,他,霍君昊,唐仲軒,大概也只有他,能把文小默,與安娜完全地區分開來,她們一開始就不相同,因爲他的世界裡,安娜只是個路人一般的存在。
可是,霍君昊卻是他的至交,他不忍去搶,更不忍去傷害。
再次見到蕭子南的時候,他已經是蕭氏集團的總裁,他終究還是把夢想遺留埋藏,忠於他的命運,而她不知道,她於他已是宿命。
男男女女都逃不過一個情字,愛情是貪婪的,貪婪如攀爬在牆頭的葉藤,有了開始,就會不斷地泛生,甚至無知無覺地,漸漸地蔓延。
到最後,連自己都騙不了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