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外婆年紀大了,就算她再不願意,宗夏也拉着她上了出租車。兩個人將特色風景逛了個遍,拍了好多照片,吃了好多美食。
反正所有人都牽掛着老爺子,不會有人惦記她現在在哪,不會在家裡等着她,也不會打電話催她回家,這樣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是很不錯的啊哈哈……宗夏忽略心底那一絲淺薄的失落,努力的這樣想着。
兩個人直到傍晚,纔打算回家。
宗夏和外婆在餐廳吃了晚飯,攔下出租車準備回家,手機卻忽然響起來,她的心情莫名緊張,看清了來電人的姓名竟是久未聯繫的阿洛。
“夏子……原諒我到現在還恬不知恥的找你……你在哪裡,我想要見你一面,不要拒絕我,算是我求求你了……”洛允的聲音艱澀沙啞,透着陣陣無力,聽得人一陣陣心痛。
宗夏沉默良久,仍然說不出拒絕的話,就算已是陌路,她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惦記着阿洛。
答應了見面的事情之後,宗夏將外婆推進出租車,叮囑她一定要回到家再下車,然後把車錢交給了司機,不嫌煩的又給司機囉嗦了一陣,最終才依依不捨的揮手望着出租車遠去,外婆從車窗向後衝她揮手道別。
夕陽斜下,萬丈餘輝鋪滿了大地,拉長路上行人的身影,天邊像是火燒一樣一片蔚然霞光,照得滿目黃金。
宗夏背對着陽光前行,在地上踩自己的影子,直到最後一絲光亮被路燈所代替,幽靜的夜,連冷風都更加刺骨。
步入與洛允約好的咖啡廳,大門在身後合上,震開一圈圈婉約動人的風鈴聲,屋內空氣溫暖,飄揚着幽然的小提琴曲。
洛允的身影高高瘦瘦,張揚熱情的紅色彷彿是她的標籤,輕易便能認出來。她安靜的坐在靠窗的位置,這是從宗夏那裡學來的習慣,不僅等人的時候能從窗外看見人來了沒有,還能欣賞窗外行人匆匆的景色,別有一番韻味。
只是她的神情頹廢憔悴,似乎沒有閒情逸致去欣賞風景,目光焦灼充滿痛苦,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隨着音樂聲敲打在桌面,想要掃開心底的煩憂。
宗夏走過去坐在她面前,輕聲開口道,“阿洛。”
洛允微微一愣,這纔回過神注意到她,沒想到她還會親熱的喚自己“阿洛”,荒涼的心境終於注入一絲暖色。
“夏子……你終於來了,終於來了……”她看見宗夏之後情緒轟然崩潰,竟掩面痛哭起來。
“阿洛你怎麼了?你、你別哭了……”宗夏舉足無措的遞紙巾給她,她到底發生什麼了?
“夏子,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我只能來找你了……你可不可以幫幫我,最後一次幫我?”
洛允無助地抓住她的手,不停地搖着頭,眼淚不聽使喚的涌出來,“夏子,你幫我把欠安澤的錢還了好不好?算是我借你的,我一定會很快還給你的!”
宗夏頓了頓,“是安澤他欺負你了嗎?”
洛允拼命搖頭,“不是……是我自己,是我想要自由,我不要再事事受制於他了,我要離開這裡,我要和阿莫一起走!”
“阿莫?”宗夏聽得一頭霧水,這件事怎麼又和時遷扯上關係了?
洛允表情呆滯,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可事已至此,她已經沒有路可以回頭!
“是的,阿莫他要走了,我要跟他一起走,可安澤家在京城手眼通天我哪裡逃得過他的掌控……夏子,我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我求你了,求求你幫我一次……”她的情緒彷彿已經被逼到崩潰的邊緣,癡癡地望着宗夏,“我知道我做了好多對不起你的事,居然還不要臉的找你幫忙,可是……可是我只有你了……”
只有你了……
就是這樣一句話讓宗夏難過到不能呼吸,阿洛尚且如此,她又何嘗不是?當身邊的人離去,那種被拋棄的無助感是她體會最深刻的,她自己清楚這種滋味。
宗夏抿了抿嘴角,緊皺着眉頭,洛允所做的一切讓她心上佈滿了傷口,正因爲在乎,所以更沒辦法忘懷,看着她爲了一個人而迷失了自己的本性,不由得心生怒氣,“時遷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他當初拋棄你的時候你不是也沒死嗎?爲什麼非要糾纏於他呢?”
洛允被突如其來的質問嚇到,回過神之後毫不猶豫的點頭,“沒有他那段日子裡我過的渾渾噩噩,表面看上去我很開心,笑得沒心沒肺……可是夏子你可以理解我嗎?重逢的時候我看見他的臉,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得那麼猛烈,那麼鮮活,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逃不過了,我的一生只有他了……”
越是對生活玩世不恭的人,認真起來就越可怕,因爲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讓自己在乎的人,不肯輕易放手,更不甘心放手,他們的執念至死方休。
宗夏滿眼都是諷刺的痛,“所以不惜爲了他傷害我?我對你來說又算什麼呢?”
“我從沒有想過要傷害你!”洛允提高了聲音,懊悔不已,“我不知道他們會做得那麼過分……如果我知道的話……算了,現在說什麼都是我的錯,我沒資格說這些……夏子,你幫幫我好不好?”
宗夏深深的吸了口氣,迫使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面對眼前的事,“時遷他爲什麼會走?”
“他……”洛允忌諱頗深的望了宗夏一眼,想要開口卻無從說起,緊張得冒出冷汗。
“你說啊!”宗夏對她吞吞吐吐的模樣感到又急又氣,不由自主的大聲喊道。
洛允嚥了咽喉,神情凝重的開口,“是因爲沈月蒼。”
洛允的一句話害宗夏被嗆到,猛咳一陣後不可置信的擡頭看着她。
“時遷要走是因爲月蒼?爲什麼……”
話剛問出口,她便想到了一個令人渾身發冷的答案。洛允的開口更是進一步肯定了她的猜想。
“是沈月蒼逼他走的……你知道沈家的勢力在京城有多大,讓他活不下去只是一件很簡單的事,而他雖然有個時依是妹妹,但時家是不承認他的存在的,對外也一直沒有宣佈過他的身份。更何況……”
洛允望了宗夏一眼,瀕臨崩潰的她依舊十分在意宗夏的感受,“更何況他和時依的關係是不可能讓沈月蒼知道的,否則等於讓時依直接承認了自己對你做的那些事,她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只能讓他走。”
宗夏繼續捂着嘴咳嗽,打結的腦袋試圖理清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這樣看來,是月蒼太過在意,所以不惜要送走時遷?可他怎麼沒有跟自己說過?那件事情根本不關時遷的事,他怎麼能自己做了決定?
“夏子……”洛允的聲音將她從沉思中拉回現實,“和阿莫在一起雖然很累可是我很開心,我找到了我活着的意義,阿莫如果離開了,我每天面對着安澤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或許回到以前,或許就此瘋掉……我……”
“我知道了。”宗夏打斷了她要說的話,低垂着眼簾,聲音清清淡淡,“我會幫你的……”
終於,她還是抵不過自己的心軟……對一個你愛也同樣愛你的人,只是因爲種種無可奈何的過錯,如何冷漠得起來?
洛允本是抱着絕望的心情來的,沒有想到她真的會答應,心中最多的不是欣喜,卻是愧疚和自責!
她再也忍不住的伸手抱過了宗夏,顧不得店內其他人的詫異目光,埋在她肩頭大聲哭起來,“你真是個笨蛋……”
宗夏心揪成一團,眼眶紅紅的,緊咬着牙不掉一滴淚,反而故作冰冷推開洛允,“不用感動,因爲這件事是月蒼的決定,我應該替他補償你。我們兩個早就各不相欠,你小時候對我的好,都在你決定傷我時候還的一乾二淨,從今以後我們再沒有其他的情誼。”
洛允似是不相信她說的話,“你不是這樣的人,我知道的……”
“我就是這樣的人!”宗夏語氣更嚴厲了幾分,就連飄揚的音樂聲都彷彿被染成了冷厲的味道,“我們現在是陌生人,所以你今後怎麼樣都與我無關了,要是有一天你後悔了,也不要再來找我,我不會接受你了。”
“我們今生的情誼,到此結束。”
宗夏不知道這會不會是自己這輩子說過的最絕情的話,只知道自己看着阿洛痛哭離去的背影時,心中撕裂般的疼痛一點都不比她少。
這樣說,是不是可以讓阿洛以後再也不用帶着對她的愧疚生活?
她不知道,但她希望如此。
……
回到沈府,客廳除了打掃的傭人之外一個人都沒有,宗夏去了外婆的房間,確認她已經安全的回到家睡下之後,這才放心的朝臥室走。
她的心情平靜無波瀾,她從未抱任何期待,可打開門看見滿目的黑暗之後,還是忍不住溢出深深的失望。
不過她很快便安慰自己恢復過來,她應該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打開燈,宗夏埋頭從牀底翻出自己的行李箱,裡面帶的東西幾乎都被拿出來了,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和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