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這是章亞萱的家的嗎?”潘璐感覺到自己的嘴脣都在顫抖。
“是的,你是?”女孩依舊甜笑着問。
“哦,我是……你不認識我,我是她……朋友的女兒!”潘璐實在不知道該怎麼介紹自己。
“可是這位姐姐,我媽媽今天不在家,她去S市幫我取藥去了。”女孩白得很特別的臉上突然間閃過一絲細微的酸楚。
“取藥?那要什麼時候回來呢?”潘璐不死心地追問,真不想白跑一趟,最近這些日子有媽媽跟着,不是那麼容易單獨出來的。
“大概要明天吧,每次去都會在那兒住一夜。”女孩依舊笑着說。
“你叫什麼名字?”潘璐突然想到似的。
“姐姐,我叫章悅,你呢?”女孩兒友好地問。
章悅?怎麼沒叫潘悅?潘璐心裡突然有些不平起來,她居然是跟她媽媽姓。
“我叫王路。”既然章亞萱不愛家,她便不打算告訴她真名,說了自己在雪萊咖啡館的名字。
“哦,王路姐姐,進來坐吧。”章悅熱情地邀請她。
好,既然來了,那就進去看看,看看有沒有爸爸留在她們家的罪證。
“那謝謝啦!我剛好想喝杯水。”潘璐毫不羞澀地撒了個謊,趁機進了章亞萱的家。
這是一套三房兩廳的房子,面積大約在一百四五十平方左右,總之比自己家的別墅小多了,在這點上,潘璐突然心裡有些莫名的平衡了起來。
章悅見她在打量她們的屋子,就介紹說:“這間是媽媽的房,那間是我的,那邊那間小點兒的是書房。”
潘璐站在章亞萱房門口看進去,裡面的陳設很簡單,卻很雅緻,整潔利落。
牀頭是一張章亞萱和章悅的放大的合影,母女倆笑得滿臉幸福,牆上還掛着一張奇怪的照片,是嵌在鏡框裡的,看得出是三人的合影,章亞萱坐着,手上抱着一個一兩歲的孩子,不用問也知道是小時候的章悅了,在她們身後是一個站着的人形空洞,可見她們身後是站着一個人的,被挖去了。
“這是?”潘璐好奇地指着那張照片問。
“那是我和媽媽,後面的人據說是我爸爸,我也不懂。”章悅淡淡地說。
潘璐不禁眉頭皺了皺,難道在章悅小時候爸爸沒去看過她們?然後章亞萱恨他?所以把照片中的他給挖去了?
她的心裡涌了一股不知什麼滋味的情素,很悶、很難受!
走到章悅房裡,這是一間裝扮得粉紅色的公主房,各類芭比和毛絨玩具就佔據了一半的房間,一張漂亮的粉色公主牀鋪着粉色的被褥。靠牆是一套粉色的韓式傢俱,還有一張韓式的看起來四十公分都不到的牀頭小圓桌。
“你的房間很漂亮啊,看得出你媽媽很愛你!”潘璐邊說邊想着自己的房間,比這還美,說明自己的媽媽也是最愛自己的。
“不,這是舅舅請人幫我設計的房間,舅舅說我是公主,公主要有公主房。”章悅炫耀地笑着。
舅舅?真好,自己沒有舅舅,媽媽是外公的獨生女兒。
“你今天沒上學嗎?”潘璐記得今天不是週末呀。
“我都沒有上學……”章悅長長的睫毛瞬間垂了下去,臉上那甜美的笑容也不見了。
“爲什麼?你這個年紀應該還是上學的年紀呀!”潘璐驚訝了,李泰澤跟她說過這個章悅今年只有15歲,15歲的女孩兒應該七八年級的年紀了,爲什麼她不去上學呢?
“我生病了,舅舅和媽媽都跟我說,等我病好了就可以去上學了。”章悅說這話時眼裡又閃爍和一絲希望的光芒,亮亮的。
“什麼……病?”潘璐此時一點兒也不恨眼前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記性白血病……”章悅低和頭咬着下脣,及不願意地說了出來。
“不要擔心,現在醫學越來越發達了,這病早就很好治了,很快能治好的。”潘璐心裡倒吸了一口氣,這麼漂亮可愛的女孩兒竟然得了這種病,她只能盡力安慰她了。
“嗯,媽媽也這麼說,舅舅也是這麼說的。等我化療做完了,媽媽會帶我回法國去做骨髓移植手術,那樣我就可以和健康人一樣了!”章悅說得眉飛色舞起來,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法國?對了,李泰澤說過她們之前一直是住在法國,她們從法國來的,回法國去做手術不奇怪了。
爸爸當初去法國去得那麼勤快,大概就是去看她們吧?想到這個潘璐的心又有些縮緊了。
“是的,這是個很簡單的手術。”潘璐配合着章悅的喜悅,附和着說,趕緊轉移話題問她:“那你爸爸呢?”
“爸爸……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跟別人……走了……”章悅眼裡含起了淚,臉上帶着一絲怨憤。
難道她的媽媽沒有告訴她潘士斌是她爸爸?這倒讓潘璐驚訝了,章亞宣爲什麼這麼做?既讓他們父女見面,又不讓女兒知道那是她父親?這,於情於理說不過去呀?
從章亞萱家出來,走在街上,潘璐的心情降到了極點,原本是想來興師問罪的,沒想到她們竟然會是這樣的情況。
她突然莫名地同情起章亞萱來,跟了一個沒有結果的男人,生了一個照片中挖去爸爸的女兒……她不禁想到自己,手不自覺的撫着腹部,將來自己也和章亞萱一樣麼?自己的孩子也和章悅似的?章悅還有一張挖去爸爸的照片,好歹知道爸爸曾經跟自己合影過。
可她的孩子今後恐怕連這樣的照片都沒有,有的頂多就是和媽媽的合影。
她第一次認真地正視起這個問題來,當初真的是因爲人流室見到的太血腥、太殘忍,自己不願意那樣扼殺自己的骨肉,所以才決定留下這個孩子的。
那時壓根就沒想過留下孩子之後該怎麼辦?生下來很簡單,法國有外公留給她的別墅,爸爸的公司裡有外公贈送給她的股份,過了十八歲生日後,每年的分紅會直接打入她的銀行卡里,她和孩子不至於吃住無着落,甚至可以過得很富裕。
但是孩子可能會象章悅那樣,只要別人提起“爸爸”兩個字,眼神就會黯淡下來。
可是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讓她放棄這個孩子是絕對不可以的,她擦了擦了有些酸澀的眼睛,心想:要不要去告訴他?這是他的孩子,他有義務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