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眯了眯虎目,裡面精光連連,宛若利刃一般:“既然你知道,就不怕日後東窗事發,從而給你們大家族丟臉嗎?”
他認真的盯着簡越,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微表情。
最後,簡越面色平平,但是眸光卻異常無畏堅定的對上他的視線,聲音更是斬釘截鐵的響起:“就算丟臉,也是丟我的臉,總不會讓她一人承受的。”
“好!有魄力,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有守在女人前面的擔當!”老爺子毫不吝嗇的讚賞,話語也變得嚴肅起來:“既然你知道了,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這一切都是命,我雖然愧疚但是也無能爲力,我一直想要彌補,但是現在看來,有你陪在小瑾身邊,她也不需要任何補償了。”
“她要!她要一個名分,名正言順的荀家女兒,而不是一個不爲外人所知的養女!”他危險眯眸,裡面爆發出駭人的光芒。
這句話,震得老爺子心頭一顫。
他囁嚅着乾癟的脣瓣,眼睛一下子渾濁了起來,最後自嘲的笑了笑。
“老了,真是老了,這麼淺顯的道理竟然都沒想到,都沒有一個黃毛小子想的透徹!荀家確實欠季瑾一個說法,現在就是要公開的時候了!”
他搖頭輕嘆,彷彿一下子老了很多。
他沒有再說什麼,推車離開了廚房。
季瑾下樓得知老爺子來了別提多高興了,一聽他在後院散步,立刻歡快的跑了過去。
“爺爺,我好想你啊!”季瑾撒嬌的說道。
老爺子看着她越發明媚的小臉,已經能隱約找出她母親當年的韻味,彷彿是一個縮小版一般。他心裡微微有些傷感,將她輕輕的拉倒身邊,宛若枯樹皮一樣的大手不斷地拍打在她的小手上,沉重的一遍又一遍。
“小瑾,我打算公開你的身份,你覺得怎麼樣?你是做記者的,你覺得要舉行發佈會還是……”
老爺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季瑾打斷:“爺爺,你怎麼突然說這個?”
“這是你母親一直以來的心願,她臨死前求我的,可是我卻沒有做到。你總不能讓我死後都沒臉去下面看她吧,這些年荀家欠你的,也該償還了!”
他的聲音有些凝重,帶着嘆息,對於當年的事情十分後悔。
當年……
季瑾母親的死去,多少有他們逼迫的成分,現在……是償還,是贖罪。
她已經很努力的忘記過去,現在被人主動提起,她的眼睛不禁有些溼潤了,但是小臉上卻還是滿滿的笑容:“爺爺,不需要了,我現在過得挺好的,也不需要那些身份了,我現在……只要做好我的簡太太就可以。
我什麼都不想當,我只想當好簡太太,簡越的妻子而已!”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我媽只希望我開心的活着,並沒有要求什麼名分,我現在就活的很開心,所以也不在乎了。就算沒有荀家千金的身份,你還是我最親愛的爺爺,他們也是我的家人,我能擁有這麼多,已經很幸運了,所以不貪心了。”季瑾從背後緊緊的抱住爺爺,開心的說道。
老爺子不禁輕輕搖頭,還是有些自責的說道:“要是當年我乾脆一點,公開你的身份,說不定你還可以搶回沈南……別以爲你不在家我就不知道你幹了什麼,你和那小子談了好幾年,沒想到卻是個陳世美!要不是看你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看老子不打斷他的腿!”
老爺子用力的拍着扶手,怒氣十足。
這一舉動不禁逗笑了季瑾:“都一把年紀了,火氣還這麼旺!你也知道我現在很幸福,那就很好了啊!我知道爺爺是爲什麼來,是因爲媽媽的忌日是嗎?”
“嗯,這些年因爲腿腳不便,深居淺出,一直沒有勇氣去拜訪你母親。今年你難得回來,我也要去謝罪。”
季瑾一聽這話,頓時扳起了小臉:“爺爺,您千萬不要這麼說,當年的事誰都不能怪,是我媽媽自己做的決定,和您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要是再這麼說,我可就生氣了!”
老爺子寬慰的拍着她的手,輕笑:“好好好,我什麼都不說了。昨晚,挺辛苦的吧。”
“啊?辛苦,辛苦什麼?”話題跳轉太快,她一下沒明白過來。
待看到爺爺晦澀難懂的笑容,季瑾這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不禁紅了臉。
“簡越是不是又口無遮攔什麼都說了?”
這已經不是簡越第一次了,以前也有經常說漏嘴的時候,但是在別墅裡,傭人們都見怪不怪了,但是這次可是她親爺爺啊!
老爺子看她害羞的捂着臉,不禁哈哈大笑:“在爺爺面前你還藏着掩着,真是不聽話!來,告訴爺爺,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啊?”
“什麼孩子不孩子的,暫時還沒那個打算,我現在總要把我婆婆的面見到,然後再想後面的事情吧!”季瑾有些無奈的說道,心裡也拿定主意,不管這個婆婆是什麼樣子的,自己都要去會一會。
“這倒也是,不管你這婆婆脾性如何,你都不要害怕,你要記着爺爺永遠在你背後撐腰,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老爺子字字有力的吐出,可見護孫的決心。
很快簡越做好了早飯,老爺子嚐了孫女婿的手藝,不禁讚不絕口,甚至將自己也誇上了天。
老爺子也十分享受的在別墅住了下來,荀家好幾次派人來接,但是老爺子直接打發了,晚上還會把簡越拉到小黑屋去教訓,大概是早點造人之類的話。
轉眼,一個星期過去了,也是季瑾媽媽的忌日,而季瑾也將事情的原原本本都告訴了簡越,她滿以爲簡越會生氣的,卻不想他早就調查好了,原來從頭到尾被矇在鼓裡的人是她而已。
她已經很久沒回來了,自從出國讀書以後,她再也沒有來過陵山墓園了。
不是不想來,而是怕來了,自己放不下。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有很好的勇氣去面對未來,不管是多麼兇險,她都會選擇去闖一闖。
她連沈南都可以放下,還有什麼不可以放下的呢?
季瑾站在墓碑前,上面沒有照片,只有一個化名叫“季雲安”。
季瑾在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簡越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靜默不語,但是大手卻從未鬆開過她的小手。
她努力回想母親的樣子,她只記得她的笑,笑的很美,帶着淡淡的悲傷,像是山間被露水打溼的百合花一樣。恬靜憂傷,就是因爲這股子迷人的氣質,讓無人男人趨之若鶩,但是她卻偏偏沒有選擇一個單身男人,選擇了一個有婦之夫。
沒錯,她的母親是個小三,一直不光彩的地下戀情了多年,卻被狗仔突然曝光。
曾經……
轟動一時。
而現在已經煙消雲散,誰還記得當年鼎鼎有名的女星季雲安?
季瑾也想開了,這是她母親的決定,她愛過幸福過,即便是飛蛾撲火也是心甘情願的。tqR1
她沒有資格斥責母親的愛情觀,但是也明白是錯的,她不會效仿,只是捨不得責怪她的母親而已。
“媽,我帶越來看你了,他是女兒選擇的男人,他要照顧我一輩子的,所以你不用擔心了。”
她緊緊的抓住他的手,想要藉此給自己一點勇氣。
簡越察覺到她掌心的冰涼,直接攬住她的肩膀依偎在自己懷裡。
那鳳眸攝住墓碑,鄭重承諾的說道:“我會照顧她,一生一世。”
這句話……
足夠了……
老爺子揩了揩眼角,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竟然還沒有小年輕有出息,竟然流了眼淚。
他連忙遮掩住,揮了揮手:“好了好了,看過就好了,安安靜靜的看一眼就走吧,留我在這裡多說幾句話。”
季瑾點點頭,這次沒有猶豫。
原來,一切放下的感覺這麼好。
季瑾和簡越一離去,老爺子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眼角流下渾濁的眼淚。
最後哭着哭着竟然笑了:“雲安,真的很感謝你當初逼了我一把,否則我這個老古董到現在都冥頑不靈,也不會有小瑾這麼好的孫女。
只可惜你死了……你沒有錯,應該死的那個人,應該是那混小子。他都不來看你,你惦記他做什麼?冤孽啊,冤孽啊……”
老人長長的一聲嘆息,最後下了山。
就在他們離去後的不久,一對中年男會緩緩的出現在墓林當中。
儲明秀穿着黑色的長裙,頭上戴着精緻的黑紗頭帽,遮住那張微微蒼白的臉。威爾擔心的看着她,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生怕她一個不穩就會摔倒。
最後,她們站定在季雲安的墓前。
她遞上了百合。
“雲安,你肯定不認識我,因爲這是我第一次來你墓前。但是,我早已認識你,並且現在的結果是我一手造成的,你該恨我。”
“阿秀,這件事不是你的錯,若說怪,應該是我纔對,當年的計劃是我一手安排的,你是是事後知道,與你無關。”
“但,這並不能改變我是殺人兇手的事實,不是嗎?”儲明秀幽幽轉眸,明眸裡流淌着悲傷地氣息。
威爾看着,心狠狠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