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老爺子總算從急救室被推了出來，燕兆豐和顧怡熬不住先回去了，只剩下燕北和燕藍在。燕北本想打電話回去，可一看時間已經是凌晨4點多，也就只得作罷。反正從那鬼地方出來了，明天一早回去就是了。
又熬了兩個小時，天色漸漸亮起來。老太太讓張嬸陪着到醫院了。燕北和老太太打了招呼，老太太急紅了眼。
燕北將燕藍從病房拉出來，道：“二哥還有事，要先走了，晚點會再來看爺爺。你先守在這兒，勸勸奶奶，別讓她也傷心跟着倒下了。熬了一夜也累了，熬不住就到隔壁牀上去躺會兒。”
燕藍頷首，“我知道了，這兩天沒回來，那個姐姐肯定都着急死了，你趕緊回去吧。”
燕北笑着拍了拍她的頭，也沒有停頓，便匆匆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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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還很早，這會兒連陳姐都還沒有來上班。燕北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公寓。還只邁進電梯，看着那閃爍跳動的數字，脣角已經禁不住揚起。三個晚上沒回這裡，卻像過了一個世紀一樣長久。可想而知，她一定擔心得不得了。
輕輕推開公寓的門，聞到那熟悉的屬於她的氣息，心裡頓時就有了一份歸屬感，一種屬於家的歸屬感。這是她帶給自己的，有她在，纔會有這份溫情。
微微一笑，將身上的西服脫下，隨手往沙發上一擱。原想先去臥室看看她，一低頭見到矮几上兩張單子並排放着，便好奇的走過去。
拿起其中一張來看，快速的瀏覽上面的英文，看到最後，臉色已經很難看。
入學通知書。而且，還是美國紐約的學校！
所以，這段時間她一直在辛苦唸書，就是爲了上這所學校？上次她在電腦前敲敲打打，也是在忙紐約的事？所以，這段時間，她其實一直都在預謀離開他、離開這兒的事！
如果不是他現在發現，是不是她就打算把他像個傻瓜一樣一直矇在鼓裡，直到默默離開？！
大力抓過另外一張紙，看到最上面的幾個大字，他臉色都白了。再掃到下面秀氣卻顯得灑脫的簽名，他當下咬牙切齒。只覺得胸口一股怒火盤踞着，衝過他四肢百骸，像一頭迅猛的雄獅，衝撞着要躍出閘門。
顧不得現在時間還早，他大步朝那扇緊閉的門走過去，轟然將門推開。
出乎意料……13ysn。
此刻，她竟然沒有躺在牀上，而是蹲在地上，將她那些寶貝一樣的書籍一本本收進行李箱內。
她做好了要離開的打算？！而且，是要現在就走？！
一抹劇痛，襲入他眼裡，燕北一步過去，伸手就將她拽了起來。因爲憤怒，因爲氣惱，也因爲心痛，他此刻的動作有些粗暴。手臂上的青筋在不斷的跳動。
“你想就這樣走？”燕北咬着牙質問，凝緊她，眼眶發熱，連聲音都在顫抖，“顧影，你怎麼……能這麼殘忍？”
每一個字，都異常的沉重，帶着深深的痛苦。
手被他大力扣住，痛得像要碎了一樣，顧影連眉心都沒皺一皺，只是平靜的看着他，平靜的開口：“你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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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得異常，甚至，有些冷情！
越是這樣的態度，越讓燕北心寒。
“你就連一句話都不要和我解釋？”在她眼裡，他就這樣不重要？
他憤憤的看緊她，另一隻手捏着那兩張紙，在空中揮着，咬牙質問：“你告訴我，這些都是什麼？！”
“你不認識英文還是不認識中國？”顧影將他的手狠狠甩開，“一張是我入學通知書，一張是我流產申請書！”
“你再說一遍！”他眼眶紅了，死死瞪着她，連額上的青筋都在跳躍。
這樣的燕北，是顧影從來沒有見過的，可是……此刻，她的心已經寒透了，也當真疲倦了。她放棄了……不想再繼續了……
“是，你沒聽錯，流產！這個孩子，我今天就會拿掉！”顧影硬朗的說着，將‘流產’二字咬得極重。
燕北恨恨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他連脣都白了，恨恨的指控她，“你真殘忍！真殘忍！”
說着，伸手便將那份流產申請書狠狠撕成了碎片，似乎這樣還不解氣，抓成一把負氣的扔在她身上。雙眼瞪緊她，像是要將她一口吞下去，“顧影，你想拿掉我的孩子，下輩子吧！”
紙片，散落在她肩上，黏在她衣服上，掉落在地上……
蒼白的在空中揮舞……
像極了她的心。早已經碎裂成了碎片，淒涼的散落在孤單的角落，再也沒辦法縫合……
她身子都快要站不穩，卻倔強的對上他的眼，“你憑什麼要我留下你的孩子？燕北，你沒資格擁有我的孩子！”
她眼裡流瀉出來的恨惱，讓他一震。
她冷笑，“六年前，因爲你，我爸走了！六年後，我媽也因爲你病情急轉直下！而我姐……也因爲你的存在，差點和我鬧得水火不容！你告訴我，我爲什麼要冒天下大不韙給你生孩子？是我傻……是我沒有聽我媽的話，纔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她的話，燕北竟然一句都無法反駁。他就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可是，他愛她！他沒辦法放她走！
垂目，看了眼那入學通知書，他眸子裡劃過一絲痛楚的暗芒。如果他也撕掉這個，她根本就沒辦法再辦入學手續！
“不準撕！”一眼看穿他的謀算，她尖叫，“燕北，你不能撕掉它！”
“我說過，我放你走的前提，是把孩子給我順利生下來！”他咬牙，每一個字像石頭從脣間蹦出來的一樣。一個月的時間就要報到，所以，她早就在打算拿掉孩子去念書？！真是殘忍！
“你要是撕掉它……我會恨你一輩子！”她顫抖着，明晰、沉重、決絕的說出每一個字，泛紅的雙眼盯緊了他。
燕北一震。
像是尖銳的刀鋒，插入了自己的心臟。
他那麼愛她，拼盡全力想要守護她，縱然負盡家裡所有人，到底還是挽回不了？
握住那張紙的手指，每一根都繃得又緊又直。
燕北，只要稍微用一點力，她就走不了了！
一道聲音，在心裡呼喚着他，蠱惑着他。長指，顫動了下，薄薄的紙片有了一道小小的裂痕。
“啊——”突然，一聲痛哭的呻.吟響起。破碎，慘烈，一下子就攫緊了他的心臟。垂目看向她，手裡的紙片驀地鬆開，在空中飄蕩了兩下，掉落在地。
她捧住小腹，痛苦的呻.吟。只覺得身下一股熱潮正緩緩從身體裡涌出來，她當下就痛哭起來。
寶寶要走了……還是要走了……
不！
不！不要這樣殘忍的對她……
“顧影，怎麼樣？忍一忍！我送你去醫院！”燕北臉色比她好不到哪裡去，已經將她打橫抱起來。
看到她身下流淌下來的血液，面色已經慘白如死灰。他逼着自己不要亂想，只大步往外走。她痛得像渾身被鑽出孔來，說不出一句話，只無力的抱着他，號啕痛哭。
她渾身的血，滿臉的淚，都亂了他的心，生生攪着痛。這一刻，他甚至覺得孩子其實也沒那麼重要，她留不留下也都不重要，只要她開心，只要她健康！
她想怎麼樣，想去哪都好！！
將滿身是血的她抱進車內，他心疼的在她慘白的臉上深深印下一個吻，“小影，堅強點！還有……”
“我愛你！”
她顫抖着閉上眼，睫毛又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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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外，他痛苦的抱着頭，頹喪的蹲在地上。醫生的聲音來來回回在腦海裡迴盪，揪着他每一根神經。
“胎兒早就已經沒有胎心了！”
“病人大出血，現在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夜時那就顧。........
他好後悔！
孩子沒有了胎心，這對她來說，已經是多麼痛的折磨和煎熬！那時候，他卻不在她身邊。現在……自己竟然還愚蠢的在她血淋淋的傷口上大肆撒鹽！
他怎麼能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責備她殘忍？
真是個混蛋！
愧疚和心痛逼得他快要瘋掉。急需發泄此刻的情緒，他一拳狠狠砸在牆上，可是，心頭積聚的痛苦只越來越多，越來越烈……
他一拳一拳狠狠砸着，像是在懲罰自己。
手術室燈，倏然暗了。
他一驚，身子繃直，屏住呼吸盯着那扇門。
門被打開，白袍醫生率先從裡面走出來。他快步跑過去，“醫生，情況怎麼樣？她呢？還好嗎？！”
急急的追問，嗓音已經變了調。
醫生將口罩拿下來，鬆口氣道：“萬幸，媽媽情況還可以，不過孩子……相信你也知道，是沒辦法留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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