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遠方的人

聖蒂斯醫院有全世界最好的心臟科,醫院關於心臟病患者的治癒率高達百分之九十,每年從全世界慕名而來的心臟病患者多如過江之鯽。

醫院坐落在o洲大陸的x國的一個小島上,小島景色優美,鳥語花香,醫院更是集合了島上最美好的各色風景,春有落英繽紛,夏有荷塘映月,秋有楓紅似火,冬季更是銀裝素裹,美不勝收。

而更令許多病人喜歡的是,即使你只是單純的坐在醫院的花園裡,擡眼就能看到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波瀾壯闊的海洋並不是每一個病人能夠看到的,但是在這裡,即使是在病房裡,好一點的房間,足不出戶就能親眼看到。

據說這樣能讓人愉悅,心情好了,對於病人的康復也更有利。

但是如果這樣的風景你看了一年又一年,即使最開始很新鮮,慢慢的也會習慣,習慣之後就不覺得有什麼值得欣賞的了。

秦舒雅就有這樣的感覺。

此時她坐在輪椅上,由護工幫忙推到了醫院的花園裡,頭頂是一棵樹葉有些稀疏的小榕樹,燦爛的陽光從縫隙間灑落在她的身上,溫度剛好適宜。

她擡頭看了會兒平靜無波的蔚藍海洋,呼吸之間似乎也能感覺到海洋的鹹味,她微微閉着眼睛,思緒卻已經飄遠了。

“我想去看海,看那種很藍很藍的海!”記憶之中一個穿着校服的清新少女仰着頭笑得一臉燦爛。

“我帶你去看海!你想看什麼,我都陪着你!”高高的少年插着校服褲兜,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頭髮暖。

後來他們就去看海,看山,看雲海,看日出,他說好什麼地方都陪着她去的,所以他們只要一放假就世界各地的跑着玩兒。

她微微勾了勾脣角,手指無意識的摩挲着膝蓋上的一個相冊,相冊表面上的漆皮已經開始掉了,顯然是經常翻看。

她閉着眼不想睜開,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粉色的病號服下的身體明明羸弱不堪,但是卻絲毫不會讓人覺得有絕望之感,因爲她的笑容永遠是那麼美好,只要看一眼,就會讓人覺得再不開心的事情也消失了。

結束一個手術,脖子痠痛得厲害,陸清行喝了杯咖啡解乏,站在窗邊扭動了兩下脖子,擡眼就看到了樹下的人。

這個畫面很熟悉,自從他來到這家醫院開始,只要是天氣好的時候,那個人幾乎每天都出現在那裡。

他還記得,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他就覺得這樣一幅畫面很養眼,美好得讓人不忍心去打破。

想到這裡,他微微一笑,英俊的臉上綻放出一個美好的笑容,如果讓其他人看到,恐怕又得引發好一陣尖叫了。

側頭看了眼辦公桌上一整盒水果棒棒糖,挑了兩顆草莓味的揣進寬大的口袋裡,邁步往外走。

“又在看相冊?同一本相冊,每天看不會膩嗎?”安靜的氣氛被打破,秦舒雅沒有因爲被打擾而生氣,睜開眼,就看到來人已經蹲在了她面前。

手裡拿着棒棒糖,見她睜開便遞了過來,“喏,病人家屬送的,你嚐嚐喜歡嗎?”

“咦草莓味的,肯定很不錯。陸先生,謝謝你。”秦舒雅笑着接過來,笑得眼波流轉,“草莓味的東西,再怎樣都好吃的。”

她認真的樣子惹得陸清行忍不住失笑,覺得心也癢癢的,目光掃過她略顯乾枯的頭髮,眸底閃過一絲心疼。

情緒只是一閃而過,他輕輕一笑,起身在她旁邊的長椅上坐下,舒展開疲憊的身體,目光望向外面的一片望不見邊的大海,長吁了口氣,“還是這裡舒服啊,垂着海風看着風景,人生何其愜意。”

秦舒雅莞爾一笑:“呵呵,那是你還沒看夠,等你再在這邊多上幾年班,說不定還會覺得厭煩呢。”

“怎麼會。”陸清行瞥了眼她的笑容,然後飛快的收回視線,不敢再看。但是即使不看,心裡還是砰砰直跳。其實他更想說,只要有她在,即使是看一輩子他也不會厭煩的。

不過……還是算了。

眸光仿若不經意的掃過那本被翻爛了的相冊,好奇的問道:“我來這裡也快兩年了,每天都能看到你,爲什麼沒有都沒見過你男朋友?”

不意外的看到秦舒雅的笑容微微一頓,然後不等陸清行說出歉意的話,她又笑了起來,聲音清脆好聽,“因爲他不知道我在這裡啊。”

“啊?爲什麼你不告訴他呢?”難道他不愛你了?

陸清行想到那些因爲生病而被分手的女人,頓時猜想那個他是不是也是這樣,怒道:“你都這樣了,他怎麼能這麼對你!”但是其實心裡還是有點小確幸,如果這樣的話,她最好是能忘了他。

但是不等他多慶幸一會兒,就聽她甜甜的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阿正纔不是這樣的人呢,他那麼好,纔不會因爲我生病就不要我呢。”

心裡有點堵,陸清行忍不住追問道:“那爲什麼你不告訴他?你這種時候正是需要照顧的人,你這麼喜歡他,他既然是你男朋友,就應該來照顧你啊。”

“哎呀阿正很忙的,我怎麼能這麼麻煩他呢,他又不在o洲,東奔西跑的多不方便啊,而且,”秦舒雅摸摸頭上亂糟糟的頭髮,笑容有點勉強,“我這個樣子,多難看啊。我希望阿正看到的我,都是最好看的。阿正那麼完美,如果我太難看了,就覺得好丟臉啊,你不知道那次……”

彷彿聽到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陸清行有點狼狽的坐回長椅上,聽着秦舒雅說起男朋友來就停不下來,看着她不知道想到什麼就忽然笑得甜甜的樣子,他就覺得聲音像是梗在喉嚨裡似的出不來。

“嗯陸醫生你怎麼了?是不是我話太多了……”見他很久沒說話,秦舒雅這才意識到自己說得有點太多了,頓時有點手足無措,眨巴着可憐的大眼睛歉疚的看着陸清行,“對不起啊陸醫生,我太久沒見到我男朋友了,一時忘情就有點忘情了……”

“沒關係。”嘴角勉強牽起一個笑容,正好這時隨身的內線聯絡機響起,“抱歉,同事有事找我,我去一下。”

“嗯你去吧。”秦舒雅溫柔的點點頭不打擾他。

“誒陸醫生請稍等一下。”忽然想到什麼,秦舒雅又連忙叫住他。

陸清行回頭,“怎麼了?”

“額,我是想,想問一下,”秦舒雅似乎有點爲難,抓着相冊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陸清行心頭微微一動,輕聲安撫道:“沒事,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我們是朋友,只要我能回答你的我不會藏私的。”

秦舒雅不禁噗嗤一笑,心情確實輕鬆了不少,眨了眨眼睛,問道:“我是想問,最近有沒有和我匹配的心?”

“額……”沒想到她問的是這個,陸清行不由語塞,秦舒雅也知道自己這麼問其實也是徒勞,忙擺了擺手,臉色不免有點慌亂,“抱歉,我知道我不該問的,只是,只是我來這裡都快五年了,我的身體,我怕,再等下去我會撐不住……”

“你別哭……”見她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陸清行手忙腳亂的掏出手帕遞給她,又安慰道:“你最近的身體還是不錯的,只要堅持下去,就有希望的。”

他看了眼被她緊攥在手裡的相冊,不由急道:“你想想還在等着你的男朋友,你就應該撐下去。”

秦舒雅擦眼淚的手一頓,忽地擡起頭來,眼睛因爲淚水而顯得亮晶晶的,“嗯!陸醫生你說得對,爲了我男朋友我也會堅持下去的!陸醫生不好意思,弄髒了你的手帕,你快去急診吧,我洗乾淨了手帕給你送過去。”

陸清行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高興多一點,還是難過多一點,五味雜陳的應了一聲就快步往樓裡跑。

“阿正,你一定要等着我。”秦舒雅低頭翻開相冊,看到裡面笑容燦爛的少年,眼中充滿眷戀,“一定要等着我哦。”

癡癡的看着照片裡的少年,不由癡癡入了神,直到一個激動的聲音忽然由遠而近,秦舒雅才驀地回過神來。

“好消息!大大的好消息!”來人是她在醫院請的護工,在父母都不方便來的時候幫了她很多忙,幾年相處下來,感覺也還不錯。

她見她跑得氣喘吁吁的,不由輕聲安撫她,“小雪你別這麼激動,先喘口氣再說。”

然而她現在這麼淡定完全是不知道是什麼好消息,現在還有心情安慰她,當小雪喘息着說,“秦小姐,你馬上就有心臟了”後,秦舒雅再也淡定不起來。

幾乎是在她話音落下的下一刻,她刷的一下就從輪椅上站了起來,“你,你說什麼?”

她忍不住激動的抓住小雪的手臂,用力到小雪不禁抽痛的吸了口涼氣,但是她此刻無暇顧及,“小雪你剛纔說什麼?我有心臟了?”

“秦小姐你,你別激動,小心心臟……”

但是此時秦舒雅哪裡真的淡定得下來,她緊抓着小雪的手臂,雙眸圓瞪,再度確定:“你說我馬上就有心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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