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讓她打掉。”
短短一句話,倏地凝結了空氣。午後的陽光本安然而愜意,此刻,卻被冰凍一般,載着漫天的蕭索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那一霎,董夢晗一怔,淚水卻愈發洶涌。
“真的麼?軒,真的麼?”
“嗯。”
莫塵軒點點頭,旋即將董夢晗擁入懷中,目光冰寒而堅定。
“軒,你是我的。你說過的,你只愛我一個人……”似是還不安着,董夢晗將臉深深埋進男人的胸膛,啜泣着說出這樣一句話。
倏地擁緊她,莫塵軒再次點點頭。
他愛的,從來都是董夢晗。
——
豪華轎車中,董夢晗坐在後座,靜靜地望着窗外,心情已經平復下來,好像剛剛什麼也沒發生過。
想起那張天使般絕美的面龐,目光卻倏然一凜。
邵安喬,爲什麼一轉眼,你已經長大?
就在這時,車子忽然一個急剎車!
董夢晗不自覺向前傾去,差點撞到頭,爲此她眉頭一蹙,冷冷地問道:“怎麼回事?”
司機驚魂未定,趕忙回過頭來朝董夢晗解釋着。
“小姐,忽然有人不要命似的衝出來!”
“哦?”
聞言,董夢晗挑起眉,朝車窗外望去,當即一怔,
是前幾晚被趕出來的莫氏莊園的僕人李嫂。
“把她帶上來。”
想了想,董夢晗發出了命令。李嫂用這種方式攔她的車,八成是有急事,而且,和晶梅有關……
“是,小姐。”
接下命令,司機趕忙下車,將那個也是驚魂未定的老婦人帶上了車。
後座,李嫂坐在董夢晗身旁,如坐鍼氈。
“李嫂,有什麼事,非要用這種方式找我?”
董夢晗面無表情,優雅中是一抹肅然。
問時,卻不望身旁的婦人,而是望向窗外。
一把拽住董夢晗的胳膊,李嫂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起來。
“董小姐,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小梅啊!她現在已經變成了殘疾,實在無處可去,求求您,給我們指一條活路吧!”
說着,李嫂更加悲傷,手下力道加重,生生拽疼了董夢晗。
然而董夢晗只眉心一蹙,並不在意,終於轉過頭來,望向身旁的婦人。
“是她自己不爭氣,我也沒辦法。”
冷冷望着李嫂,她說出這樣一句話。
聞言,李嫂一怔,緊接着哭得更厲害,“董小姐,求求您!只要您肯救她,我願意爲您做牛做馬!董小姐,求求您了!”
“我已經幫過她一次,我可不想被軒討厭。”
然而董夢晗仍舊冰冷着,說着,終於抽回自己的手臂。
“董小姐!——”
李嫂一聽,幾乎傷心欲絕。
終於,董夢晗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早說過,不要和邵安喬作對,至少不要明着來。她倒好,竟敢當衆誣賴邵安喬。她把我們當成傻子不說,她難道以爲軒也是傻子麼?”
和邵安喬作對沒有好下場,晶梅就是前車之鑑。
能對付她的,只有她董夢晗。
“是是,這件事是我們小梅的錯,可是她已經受到懲罰了!董小姐,求求您幫幫我們吧,我們已經走投無路了!”
李嫂
大力地點點頭,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中秋之夜,她的女兒犯了大錯,被打斷腿不說,還連累她一起被趕出莊園。
她已經在莊園工作了大半輩子,這忽然被開除,實在是無路可去了。
回家?回鄉下?
那死丫頭說什麼也不願再回去!
她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跑來求這位曾被她救過的董小姐的!她被她救過,應該不會見死不救的!
“李嫂,您救過我,我當然不會丟下你們不管。”
驀地,董夢晗再次嘆了口氣,似是不忍了。
十幾年前,她還小的時候,曾在莊園的倉庫玩耍。那時貨架上面陳列着厚重的紙箱子,她不小心跌倒撞到貨架上,將其中一個紙箱子撞得錯了位。
紙箱隨即砸下來,幸虧當時在那裡工作的僕人李嫂手疾眼快推開她,她才逃過一劫。
若當初被紙箱砸中,後果不堪設想。
正因李嫂對自己有恩,前不久中秋之夜,她纔會站出來,幫了一把這對犯了大忌的母女。如果那時莫先生追究起來,恐怕她們早已被趕出莊園,也就沒有後面晶梅闖禍的機會了。
“這麼說,董小姐肯幫我們了?!”
一聽這話,李嫂眼睛一亮,立刻止住眼淚,驚喜地問道。
“嗯,你先回去吧,我會爲你們安排一條出路的。”
董夢晗點點頭,神色緩和下來。
“謝謝董小姐,謝謝!您就是我們的恩人,我們一輩子不會忘了您的!”
見董夢晗果真沒有見死不救,李嫂欣喜若狂,連鞠了幾個躬,拼命道謝。旋即打開車門,只是走前,被董夢晗叫住。
“等等。”
“董小姐還有什麼吩咐麼?”
“告訴小梅,不許打軒的主意,他是我的。”董夢晗望着李嫂,目光一凜,重又肅然下來,一字一頓緩緩道。
聞言,李嫂一怔,卻很快回過神,猛地點頭。
“是是,我家小梅一定不敢和您搶莫先生!”
——
白色保時捷內,忽然,電話響了起來。
本緻密而沉寂的氣氛就這樣被打破,安喬渾身一顫,好似被這突兀響起的鈴聲嚇了一跳。然而她深呼吸一口,竭力保持着常態。
拿起手機,上面閃爍的名字卻令她一怔。
——莫塵軒。
一霎間,好似渾身力氣都被抽走,她再次一顫!
莫塵軒,莫塵軒,莫塵軒!
心底,她瘋狂呢喃着那個名字,目光卻倔強至極。忽然,她猛地一踩剎車,將車停在路邊,這才接起電話。
“喂?”
“你在哪?”
很快那邊冰冷而深沉的嗓音傳來,男人開門見山,三個字,是難掩的壓迫感。
聽聞他的聲音,安喬禁不住大腦嗡嗡作響,眼前發黑。胸腔內那顆滾燙的心,早已痛到麻木。麻木了,便感覺不到痛了!
爲此她深呼吸一口,口吻淡漠一如往常。
“剛去了趟莊園,現在在回去的路上。”
“嗯,我在別墅區的家,趕緊回來。”
聞言,安喬一怔,他在別墅區?
“好,等我回來。”
然而她很快回過神,點了點頭,說着,便掛斷了電話。怔怔地望着前方那蕭索而筆直的公路,手機倏地從手中滑落。
驀地,
她感到面龐一涼。
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
半個小時後,別墅區。
“叮!”得一聲,電梯門打開,安喬走了出來,腳步有些沉重。一如那個男人的作風,客廳的窗簾緊閉着,可她藉着電梯中的光芒,看到他正坐在沙發上。
攥緊雙拳,她緩緩朝沙發走去。
最終在沙發前,那個男人面前站定,她鼓足勇氣拾起目光,望向男人的面孔。
昏暗的光線中,他的面孔有些看不真切。只是其中的冰寒與俊逸,邪魅與野性,卻像是寒風,倏地冰凍了她的一切!
驀地,男人也拾起目光,望向她。
淡淡的一眼,卻猶如獵豹的目光,倏地撰住她的全身!
就這樣,安喬愣愣地望着莫塵軒,動彈不得。
那時,整個客廳死一般沉寂。
二人誰也不說話,只呼吸聲緩緩迴盪着,一個淡然如舊,一個愈發紊亂。很顯然,即便是在那裡靜靜地站着,安喬都要拼盡全力。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一句話,絕然而冷酷,倏地在客廳中炸響開來!
“將孩子打掉。”
“……”
一霎間,沉寂,再沉寂,好似安喬的靈魂已被抽離。
如果站在他面前,她還保留一絲力氣與自尊,那麼這句話,是徹底擊垮了她。在這場惡魔與天使的角逐中,她是敗者,輸得毫無尊嚴,體無完膚。
“嗡!”得一聲,大腦轟然空白,她險些沒有站穩。
“你、你說什麼?”
睜大了眸子,她不敢置信地問道。
話音未落,終於,熱淚再次奪眶而出。
“我說,將、孩、子、打、掉。”
目光一沉,莫塵軒猶如至上的君王,淡漠着,從容着,一字一頓重複道。好像面前的女人,只是奴隸,只是俘虜,只是他的戰利品!
五個字,猶如五把利劍,倏地洞穿了安喬的心。
他說,打掉他們的孩子?
是麼?
真的麼?
他真的這樣說麼?
不,她一定是聽錯了,這一定是一場夢。
這不是真的……
這不是真的!
然而當她實在支撐不住,跌坐在男人的腳邊時,身下那冰冷的觸感旋即襲來,提醒她——這不是夢,這是血淋淋的現實!
原來,這就是他回家的目的是麼?
就爲了命令她,打掉他們的孩子?!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她想不顧一切地愛他,不顧一切地默默守望他,可爲什麼,他卻根本不給她機會?!莫塵軒,爲何你如此殘忍?!
不知過了多久,安喬就這樣跌坐在地上。
目光空洞而渙散,卻已是泣不成聲淚流滿面。
她輸了,她真的輸了……
從當初愛上他,她就註定輸了……
可是,爲了她的愛,爲了腹中的寶寶,她願意最後一次放下自尊,放下倔強。去天真地、單純地,努力打動惡魔的心。
“莫塵軒,這是我們的孩子,這是你的孩子……”
爲此擡起頭來,安喬望着男人,滿是不忍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然而,惡魔的心冷如冰石。
“孽種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