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半時,衆人終於各回各家。
只有莫之棠與範幽晨兩個人留在了格林酒店,兩個人開了一間房,原因是範幽晨執意要與莫之棠好好談談。
落地窗旁,莫之棠將手插進褲袋中,望着窗外已沉默許久。
沙發上,範幽晨一仰頭又灌下一杯紅酒,終於忍不住流出兩行熱淚。她知道這個男人其實最討厭自己哭,所以在他面前她總是強忍着不哭。
可是,有的時候,淚水真的無法控制……
“之棠……”
她緩緩放下酒杯,望向窗邊那張漫不經心卻有些冰冷的背影,終於開口喚道。
莫之棠卻並不迴應,也不回頭,仍舊望着窗外。
“你知道麼,剛剛那個假冒你的人跟我說,他不認識我……”面對他的無視,範幽晨好似已經習慣,並沒有因此傷心或者抓狂,而是就自道。
“我當時好傷心……”
說到這,她再也忍不住捂住臉放聲痛哭,她的傷心是因爲這個。
藉着酒意,她的哭聲無比哀傷。
“之棠,我求你了,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要裝作不認識我,好麼?我、我求你了……”一邊哭,她一邊斷斷續續地道,嗓音已經沙啞至極。
這樣的範幽晨,再沒了平日裡那股戾氣。
有的,盡是哀傷與無助。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範幽晨是值得愛憐的。
然而莫之棠望着窗外,仍舊不言不語,沉靜的面容上絲毫的起伏都沒有。
“你可以取消婚約,你、你也可以愛上別的女人……”短暫的嗚咽過後,範幽晨繼續開口,一雙沁滿淚水的眸望着男人的背影,哀傷到了極點。
“可是求你,千萬不要忘記我……”
方纔在酒會上,那個假扮的莫之棠對她說,他不認識她。這句話,令她徹底心慌了,令她徹底崩潰了。
她才發覺,原來他忘記了她,或者裝作不認識她,纔是最致命的打擊。
她可以妥協,可以讓他取消婚約,可以讓他愛上別的女人。可是,她不許他忘記她!因爲她會好心痛,好心痛!
終於,窗邊那個男人緩緩閉上了雙眸。
結實的胸膛難以察覺地起伏了下,他似是默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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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他緩緩轉過身來,睜開那雙狹長而深沉的眸,望向痛哭不止的範幽晨。不知怎麼的,一貫無情的他,神色竟有些不忍。
一貫玩世不恭的他,此刻竟是罕見的正經。
“不會的。”
驀地,他終於薄脣微啓,開口了。
短短三個字,令範幽晨錯愕地睜大了眸子,緊接着欣慰地笑了起來。
他答應她了,他答應她不會忘記她了!
“之棠,謝謝你!”她立刻擦去眼淚,竭力不再哭泣,而是笑得燦爛,滿是感激地道謝。話音剛落,她站起身朝男人走去。
“之棠,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跟邵安喬過不去了……”
望着男人的側影,她深呼吸一口,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目光一沉,莫之棠望向她,目光愈發深沉。
“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下一次見到她,替我跟她說一聲對不起,好麼?”範幽晨的眼眶仍舊通紅着,眼淚卻已經止住,她無奈而苦澀
地笑着,如此道。
莫之棠望着她,忽而覺得喉嚨收緊,發不出一絲聲音。
“嗯。”
過了好半天,他才點了點頭,應道。
見他答應了,範幽晨的笑容變得欣慰。
“如果某一天你累了,想放棄了,之棠,一定要回來找我。記着,我會一直等你,不論多久。”片刻的沉默,範幽晨緊緊凝視着莫之棠,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說完,範幽晨最後望一眼莫之棠,轉過身緩緩朝門口走去。
她要說的,已經說完。
像方纔那個叫做衛錦的男人一樣,或許她也該退出了。從今以後,她會默默地愛着他,等待着他。
聞言,莫之棠的眼角難以察覺地顫抖了下。
“幽晨。”
望着範幽晨漸漸走遠的背影,他忽而上前一步,喚道。
“嗯?”
腳步一頓,範幽晨轉過身來,不解地望向他。
不知怎麼的,方纔還有些不忍的男人,此刻忽而變得陰厲起來,好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事。爲此那一聲呼喚過後,他並沒有說出本來想說的話。
說出口的話,令稍稍緩和的氣氛,忽而變得冰冷。
“告訴你老爸,不許再打莫家的主意。”
“……”
聞言,範幽晨一怔,神色轉瞬變得複雜起來,有些不知所措。望着此刻肅然無比的莫之棠,她沒有說話,好似不知該說什麼。
“還有,如果他敢傷害那小子,我不會放過他。”
望着怔神的範幽晨,他目光一沉,肅然而絕殺地補充道。
他口中的“那小子”,從來都指莫塵軒。
範幽晨自然聽懂了,目光變得愈發複雜。終於,不知過了多久,她二話不說重新轉過身朝門口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莫之棠緩緩垂下了目光。
幽晨,如果不是你的父親,或許我們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
十點鐘,豪宅區,倪沐陽的家。
一進門,邊若離直接栽倒在沙發上,望起來極其疲憊。
倪沐陽坐在沙發另一邊,卻很是從容,“我說若離啊,只是收拾下殘局,對於你來說不是小菜一碟麼,不至於累成這樣吧?”
“給我閉嘴。”
邊若離毫不猶豫,直接喝道,聲音從沙發中傳出來卻顯得悶悶的。
“OK,我閉嘴!”
見她脾氣不對勁,倪沐陽識趣地閉了嘴,不再說風涼話。
邊若離經常像是今天這樣住在倪沐陽的家裡,因爲兩個人的關係向來很鐵,所以誰也沒有覺得不方便,或是不自在。
只是已經有一段日子,邊若離沒有來了。
今天卻不知怎麼了,忽然如此反常地來了。
倪沐陽望着將身子趴在沙發上的邊若離,無奈地嘆了口氣。
若離最近真的很不對勁,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有啤酒麼?”
不知過了多久,邊若離頭也不擡,忽然問道。
“啤酒?”倪沐陽愣了下,旋即反應過來,“有,是冰鎮的,沒關係吧?”
“嗯。”
邊若離仍舊頭也不擡,淡淡應道。
就這
樣,倪沐陽從冰箱中將冰鎮啤酒全部取了出來,堆在茶几上。望着一茶几的啤酒,邊若離坐了起來,率性地拿起一罐拉開便喝。
“好爽!”
一大口下肚,她感慨道,望起來很是過癮。
“說吧,又有什麼煩心事需要發泄?”倪沐陽也拿起一罐拉開喝,旋即睥睨着她很是直接地問道。
“沐陽,你怎麼看衛錦?”
邊若離又灌了一大口,沉吟半響,忽而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啊?什麼意思?”
倪沐陽被這個問題問得有些發懵,一雙寶石般的藍眸錯愕地眨了眨,不曉得她怎麼會忽然提起衛錦。
“我就是問你,覺得衛錦是個什麼樣的人。”
邊若離回過頭望向倪沐陽,解釋道。
“衛錦啊,說實話,我和他接觸不多,所以不是很瞭解這個人。不過從他剛剛在酒會上的表現來看,我覺得他是個很瀟灑的男人,值得欽佩。”
聽懂後,倪沐陽想了想,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看似中肯的一句話,他卻是發自內心的。
說實話,頭開始因爲他也喜歡安喬,他對他並沒有什麼好印象。但經過方纔在酒會上那件事,他開始敬佩他了。
一個男人,可以如此瀟灑地放手,真的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
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否則,他也可以瀟灑起來。
想着,倪沐陽緩緩垂下了目光,無奈地默嘆一聲。
“瀟灑?”邊若離似是沒有聽懂,狐疑地重複了一遍,目光愈發迷離。一仰頭,又一大口啤酒下肚了,她忽而眼眶一紅,似是要哭。
見狀,倪沐陽錯愕地睜大了眸子。
“若離,你到底是怎麼了?”
邊若離卻不回答,而是眨眨眼睛將淚意眨去,旋即又仰起頭灌酒。將酒嚥下,她轉過頭來,用那雙泛紅的眸子緊緊凝視着倪沐陽。
“因爲他放手了,所以瀟灑是麼?”
望着倪沐陽,她皺緊眉頭如此問道,神情望起來罕見地有些痛苦。
爲此倪沐陽更加錯愕,已經不知如何是好。
“放手……談何容易啊……”見倪沐陽愣着不說話,邊若離繼續道,好似在喃喃自語,然而緊接着,她又正經地問道:“沐陽,你可以放手麼?”
“什麼?”
倪沐陽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問得更加錯愕,藍眸中滿是不解。
“我問你,你可以對安喬放手麼?瀟灑地?”
“……”
那一霎,倪沐陽倏地睜大了眸子。
“你不是喜歡安喬麼?”
見他仍舊很錯愕,邊若離以爲他還沒有聽懂,又道。
“……”
這下,你沐陽是徹底震驚了,修長的手指握着啤酒罐,依稀可辨骨節處微微泛白。若離是怎麼知道的?
接下來十幾分鍾,兩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
倪沐陽好似在沉思着什麼,心事重重。而邊若離,喝光了一罐又一罐的啤酒,終於有了醉意,一頭栽倒在沙發上。
“真是一羣傻瓜,笨蛋!”
她緊閉着雙眸,流着莫名其妙的熱淚,喃喃自語道。
倪沐陽望着空中某一點,藍眸微微泛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