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委的一句話打斷了雲曦的思緒，雲曦揉揉臉，將之前放在舞臺旁邊的工具取了出來。
小桶裡的水裝得半滿，墨汁倒在大盤子裡，毛筆搭在盤子上，遠遠地放在舞臺一角。舞臺中央面向評委和觀衆席並列立起兩塊一人來高的木板，一張約一平米的正方形宣紙用夾子夾在上面。
潤溼毛筆，細緻地在桶沿將上面的水避下去，筆尖吸足墨汁。雲曦執筆，筆尖橫放，款款走向舞臺中央。
“接下來，我帶來的才藝表演是，書法。”
“我看過你資格賽時的才藝表演視頻。”評委席最左邊那位評委看着雲曦手裡的筆墨說道：“書法寫的還不錯，收筆方式也是讓人眼前一亮。”評委口中明明是在說着誇讚的話，語氣卻帶着一絲不屑：“這次還要再來一次嗎？”
雲曦沒有回話，左手反手執筆，右手從褲兜裡摸出一隻眼罩，矇住自己的眼睛。
場下一片譁然。
“她這是想幹嘛？盲寫？”
“切，沒聽剛纔評委說的嗎，她這是沒別的花樣可展示，譁衆取寵罷了。”
“噫~到時候找不到紙在哪，可就尷尬了。”
“哈哈哈這要是提筆亂劃一通……感覺能火啊，不行我得趕緊錄下來！”
觀衆席上，樑昕盤着手，略有些不贊同地看着雲曦的舉動。聽到身邊那些人的議論聲時，他斜眼瞪身邊那些人一眼，輕輕“嘖”了一聲。
“冒什麼險？好好拖你的地不行嗎……”
臺上的雲曦，自然聽不到臺下這些議論聲。她足尖點地輕輕向後一躍。右腳腳尖點地，左腳在地上畫了個半圓，她回身時，正正好好角度精確地面對木板上的宣紙。
兩腳開立，左手手腕翻轉，手掌反握毛筆末端，筆尖向上，兩臂平舉。
曲蹲下按，轉體擺臂，兩手在體前交錯分開。屈肘上步，身體扭轉，右手拈劍指經頭部右上方向前落於筆尾之上，弓步換手，右手執筆。
——起勢！
大家這纔看出來，她竟是以筆爲劍，打算將書法與太極劍融合在了一起！
腕部放鬆，屈腕上提，筆尖徑直落在宣紙正中偏上的位置，一個墨黑的點落下。
筆尖微收，輕輕提起畫了短短一個橫，繼而筆尖不擡，筆身與臂成一直線，從上向下一劃，一條豎線落於墨點下方。手腕翻轉半個弧度，筆尖於左邊微微提起。
平臂執筆，從左向右橫畫，筆尖觸及豎線時陡然一轉，向左下方畫弧抽回。
筆尖自右上向左下劈斬，倏而腰身扭轉，帶動筆身向右下穿出，收筆時身體旋轉一圈半，面向評委將筆桿挽了個花。
寬大的長袖翻飛，隨着她的動作舞動着，整個人顯得各位飄逸。在她身後，一個“永”字赫然現於紙上！
字的筆畫不多，吸足墨汁的筆尖在寫完這個字之前並不需要再次蘸墨。雖是矇眼盲寫，字的筆畫甚至位置都正正好好，毫無偏差，整個字的神韻也不遜色半分。
最難得的是，在這
大開大合的動作間，筆尖竟沒有甩出一滴墨水。臺上乾乾淨淨，雪紡白杉也是絲毫未被墨汁沾污。
從這控制力和熟練度上，她的書法底蘊可見一斑！
樑昕身邊那個本打算錄個黑料的參賽者，此時一臉驚訝看着臺上，手裡的手機屏幕拿歪了都不自知。雲曦收筆，直至半晌後她放下毛筆，摘下眼罩，那個參賽者纔想起自己還在錄像，在手機上點了停止鍵。
嘖嘖……雖然和預想中的不太一樣，但是……感覺這個也會火啊怎麼辦……
參賽者有點嫉妒地看着錄好的視頻，手指在刪除鍵上游移了半天，最後還是選了保存。
不行，不能白錄這大半天。
那個參賽者將這段視頻上傳到自己的微博，點擊發送。
“感覺我這次沒希望了唉。就算不能晉級，哪怕能增加點微博點擊量似乎也不那麼虧……”
本着這種心態，錄像的參賽者上傳了視頻，隨即關閉了微博。
“嘖，拖地還拖出花來了啊。”看完整個過程的樑昕撇着嘴，滿臉不屑的表情，眼神裡卻透着由衷的愉悅。
“96號選手的才藝表演透着新意，將書法和太極劍結合，是一次大膽的嘗試。”
“再怎麼有新意，本質還是書法，我覺得她該不會只會書法這一項吧？”
“而且太極劍感覺看着也有點彆扭。”
“人家用的毛筆，有點違和感是正常的吧？”
“就算人家只會書法一項又怎麼了？瞧那功底，應該也是練了10年有餘了。”
“別說書法功底了，你要是蒙上眼睛能寫一個字筆畫位置能這麼恰到好處，哪怕只是不寫歪，我都服你。”
“……”
一番嘰嘰喳喳的爭論後，評委終於打好了分。
雲曦是繼樑昕之後全場的第二個得分超過450的。
比賽持續進行了4個多小時才結束，當參賽者們踏出比賽現場的大門時，外面的天色已然昏暗無比。
毫無懸念地，雲曦拿到了前10名，拿到了晉級複賽的名額。
“喂，這些東西你不用了嗎？”樑昕見雲曦一出大門，就將手裡拎着的筆墨水桶等東西扔進垃圾桶，忍不住問道。
雲曦蓋上垃圾桶蓋子，拍了拍手：“嗯，不用了。我已經連續兩次表演了書法，總不能總想着一招鮮吃遍天吧？況且複賽的選拔方式是指定才藝表演，我想用也用不上啊。”
雲曦攤攤手，聳了一下肩膀，繼續向樓外走。樑昕看了一眼垃圾桶，隨即追上雲曦的腳步。
“哎，那要是你又抽中了寫書法呢？”
“得了吧，正常才藝哪會用得上這麼大的筆？再說他們肯定會提供工具的。”
“真是太浪費了……那留着拖地也行啊！”
“你再提拖地的茬信不信我揍你啊！”雲曦忍不住開玩笑般輕輕踹了樑昕一腳。
“好了，不鬧了。”樑昕收起臉上的痞笑，努力板出一個正經的表情。“比了這麼長時間，天都快黑了，你難道不餓嗎？”
雲曦摸了
摸肚子。還真是。
“走，帶你去吃東西去。這附近有家雲南菜館，米線可好吃了。尤其是汽鍋雞，那真是……”
“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飛馳的駿馬像疾風一樣……”
手機的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了樑昕的話。樑昕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說了句“抱歉”側身接起電話。
雲曦隨之停下腳步，樑昕一側身，正好沒看見雲曦略有些無語的表情。
用《套馬杆》當手機鈴聲？
品味真夠特殊的了。
“……什麼？我去你真是……怎麼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搞突然襲擊啊……哎呀不行啊……”
雲曦沒有刻意去聽樑昕的電話，有幾句話音語調太高，還是不自覺飄進了她耳朵裡。
此時他們正好停在離公司門口隔着一段距離的大堂拐角處，她站在原地背對樑昕，面朝大廳的方向，欣賞着JK娛樂公司大樓的佈景。
百無聊賴地左顧右盼，掃視到電梯口時，在她視線裡突然出現了一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身材筆挺的年輕男人，穿着一身裁剪得體的藏青色西裝，利落的髮型，頭髮服服帖帖的。男人站在離前臺最近的最右邊那個電梯前，手裡沒有拿東西。電梯門打開時，他邁進電梯，轉身按樓層按鈕時雲曦得以瞥見他的臉——
江天承。
雲曦身體先於理智，本能地追了過去，電梯門卻在她剛邁出幾步時就關上。雲曦趕到電梯門口，想去按電梯內，卻發現這個電梯沒有按鈕，只能刷卡。
“這位女士，請你等等。”前臺的年輕女孩喊住了雲曦，“那邊是我們公司總裁的專屬電梯，直達總裁辦公室的，需要刷卡才能使用。請問您是有預約嗎？”
“……總裁專屬？”雲曦聞言喃喃道。隨即，她一臉歉意對前臺揮揮手：“啊不好意思，我並沒有預約。我只是看這個電梯剛剛門開了，以爲能用呢……抱歉抱歉。”
前臺女孩面帶微笑對雲曦點了點頭，手掌向上指向旁邊幾個電梯，向她介紹了公司大樓低區高區電梯的區別和使用方法。雲曦腦子裡想着事情，並沒有聽進去這番解說。
他居然是JK娛樂的總裁……雲曦心裡有些複雜。當初大學畢業時，江天承對自己說起過要回國接手家業，雲曦還記得當時他的原話是“老頭子身體不太好，家裡有個小破公司，雖然我也不是很想接這個擔子，但好歹也是老頭子這輩子的心血，總被內鬼覬覦着也挺煩心的。我得回去救個場。”
這就是他口中“小破公司”？還真是……夠謙虛的啊……
仔細想想，剛纔自己也是衝動了，貿貿然追上來，忘了自己已經不是過去的顧雲曦了。還好剛剛錯過了，雲曦暗想，不然自己可真的沒法解釋。
“喂，接個電話的功夫跑這麼遠？”樑昕此時已經掛掉了電話，快步走到雲曦身邊。“走，帶你去吃汽鍋雞去，這次我請客。你說你真不夠意思，就不能原地等我一下嗎……”
雲曦扯出一個心不在焉的笑，默默跟在樑昕身邊，感覺心裡有點空落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