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8 他晚了
“不,邵明陽,你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從來也沒有!”藍星夜輕聲一句,她揮開了他的手。
邵明陽卻不肯讓她離去,按住她的雙肩,“你以爲秦之安會娶你嗎?他也不過是玩你!他就把你一個人扔在國內,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又找了別的女人!他就是會這一套!”
“你給我住口!”
“難道我有說錯?他就是玩弄女人……”
“啪!”那些卑劣污衊的話語說着秦之安,這讓藍星夜無法忍受!她推不開他,卻是一下揚手,打在他的臉上!
臉頰一陣忽而的疼痛,她的力氣很輕,其實根本就不夠力道,但是邵明陽卻是怔住,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
“邵明陽!你有什麼資格說他!”藍星夜怒吼!
邵明陽只見她雙眼睜着,因爲生氣,所以她的眉頭也蹙了起來,他一下揚脣,卻是笑了,“呵,你護着他?他對你而言,難道就有那麼重要?”
他們之間究竟有多少的牽絆,她竟然會爲了另外一個男人動手打了他!
她從來都是會溫和隱忍的性子,什麼事情在她的眼中,好似都能夠淡然解決,她不會去計較,也不會有這樣大的反應。
可如今,她卻不再如此!
“沒錯!他對我而言就是很重要!比你重要!”她不多說,只是一句話就已經判定!
“藍星夜!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邵明陽震驚,他不禁質問!
藍星夜凝眸,“你想我們是什麼關係,我們就是什麼關係!”
隨便了,一切都已經無所謂。
而此時迴廊那一頭走來了幾個女孩子,正是婚禮的賓客。只是那幾人一瞧見這裡站着一男一女,氣氛好似不大對勁,也是愣了下。
藍星夜卻是趁着此刻,她立刻轉身,大步走去。經過那幾人身邊的時候,朝她們微微一笑,而後離去。
邵明陽卻是站在原地,他凝眸望着她遠去的身影。
藍星夜走過迴廊,她也無心再繼續留在婚宴上,盈安這邊只能下次再道歉了,她徑自走過大廳攔下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
邵明陽在後邊卻是追了出來,他看見了那輛一閃而過的計程車,隔着酒店的玻璃門,載着藍星夜的身影從他的眼前飛速駛離。
他來到門口,頎長的身軀站定。
外邊是霓虹閃爍一片,夜空下燈光閃爍不齊。
邵明陽的臉頰還猶如一陣火燒一般,這一巴掌不單單是打在臉上,更彷彿像是打在了心裡,亦是讓他心中的困惑卻是越來越大!
藍星夜,她和秦之安到底是什麼關係!
邵明陽立刻拿出手機,一個電話撥了過去,“常斌,去替我辦一件事情!”
“是,二少……”
邵氏集團
偌大的會議室裡安靜無聲,衆人大氣都不敢喘息!
“對不起,邵總,這個項目確實存在一定的問題,但是……”站起身來的中年男人,冒着一頭冷汗正在解釋原因。
“張主管,我不想要聽你的解釋,我只要知道結果!”邵明陽溫聲一句,卻是擲地有聲,讓衆人心中一驚!
“是是是……”
“你告訴我,幾天之內能解決這個問題?”
“一……一個星期……”對方依然是汗津津!
“一個星期?”邵明陽眼眸一凝,對方立刻改口,“三天!三天時間!我一定給邵總一個交待!”
“好,我就等着你給我一個交待!三天之後,如果還不能提出解決的方案,那麼你知道你該怎麼做了?”邵明陽微微一笑,低聲詢問。
對方直接連喘息都沒了,有氣無力應聲,“知道……”
結果自然只有一個,那就是引咎辭職!
邵家二少,溫文爾雅的一位決策人,但是素來辦事狠絕,不給人第二次機會!
“下一位!”他溫聲一喝,下一位主管戰戰兢兢站起身來了,“邵總……”
上午十一點過半,會議室裡一行人陸續而出,一場持續了一個小時的會議剛剛結束。而在期間,掌管金融部的邵總,已然發號命令,任務目標很明確,這個季度利潤要創收五個百分點!
這邊衆人剛剛離去,常斌敲門而入,“二少。”
此番,秘書盈安因爲婚假而暫時離職,所以秘書一職暫缺,由助理郭倩頂替暫時負責相關的工作。
郭倩瞧見來人,他立刻道,“邵總,我先出去了。”
待郭倩離去以後,常斌反手將門一掩,他走上前去,隨後將一份文件遞上。
邵明陽不疾不徐抽了支菸,而後打開文件來瞧,裡面是一些照片。但是卻不是藍星夜,而是一個長相很是美麗的陌生女人,以及一個陌生男人。看的出來,這些照片已經有些年歲了,所以陳舊泛黃。
常斌在旁說道,“二少,照片裡的女人她叫藍靜閔,她是藍小姐的母親,而那個男人,他叫張竟成。”
“張竟成。”邵明陽蹙眉,眼眸一凝,“秦家的女婿?”
“是,二少,張竟成正是秦家大小姐秦安然的先生。他是莫老太爺的養子,從小就栽培培養,後來就和秦家大小姐定了婚事。不過再這之前,他和藍小姐的母親,應該有過一段交往。”
張竟成,秦家大小姐秦安然的先生。而秦之安,則是秦安然和張竟成的獨子。現今的秦氏,已經由秦氏董事長的長子秦少康繼承,秦家的生意主戰海外市場。秦安然一家三口常年定居澳大利亞,張竟成負責秦氏在澳大利亞的子公司。
“根據打探的消息,秦小姐從小體弱多病,後來懷上了孩子就去了澳大利亞靜養,之後就生下了秦之安。”
“張竟成死於意外車禍,據說是醉酒駕駛,而那一天是藍靜閔去世的一週年。這之後,秦安然就和秦之安兩個人在一起生活。”
“只不過,這位莫少爺曾經在四年之前患過一場大病,後來被治好了。”
莊仔一邊在旁緩緩說着,邵明陽翻着頁面繼續看下去,眼中定格了兩個字血癌!
“秦家這邊除了這些之外,沒有再查到其他。不過,藍小姐這邊卻有一件非常湊巧的事情。”常斌又是說道。
邵明陽繼續翻頁,視線定格在頁面上的名字時,他震驚了!
“藍小姐有個弟弟,他的名字叫藍景辰!而且,他也是患了相同的病,因爲血癌而在四年前去世!”常斌的聲音徐徐傳來,卻是一下炸開在邵明陽的耳畔!
這讓邵明陽久久無法回神!
“二少,能查到的資料就是這些了。”
邵明陽揮了揮手,常斌沉默着退了出去!
邵明陽的視線落在藍景辰的年輕臉龐上,心底此刻卻是震驚異常!他不是沒有見過藍景辰的照片,但是卻從來不知道,藍星夜的弟弟,原來他的名字叫藍景辰!因爲藍星夜,偶爾談起的時候也總是說“我弟弟”,他從來不曾真正關注!
可是現在,藍景辰,秦之安,兩個同樣年紀的少年,兩個同樣患有血癌病症的少年!
一個已經病逝,一個尚且還活着!
不會這麼湊巧,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邵明陽的腦海裡,升起了某個可能,而這個可能已經近乎是事實!
邵明陽忽然回想起之前,藍星夜那樣親密的呼喊“小安”,又想起之前的那記耳光,以及她如此怒氣的話語!
邵明陽,在你的眼中,我就是這樣輕fu隨便的女人!
不,邵明陽,你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從來也沒有!
沒錯!他對我而言就是很重要!比你重要!
卻又在突然之間,想起了之前藍星夜因爲要去祭拜藍景辰進來辦公室請假。
那是第三年的忌日。
那是……
那是她的弟弟,那是她最重要的人!
此時此刻,邵明陽在知曉真相的剎那,心底竟然不知道是怎麼感覺,竟然是一片空寂!
這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
昨夜裡忽然下起了一場大雨。
隔天是四月清明,這一場雨從夜晚一直淅瀝下着,早上停止了。
清明時節,藍星夜收拾了東西,她獨自一人前往春嶺墓園。清明的雨季,外公和外婆卻是不來祭拜的。因爲下雨了,走山路不方便,他們都年紀大了。而今年外婆本來是要去的,可是前些日子摔了一跤,藍星夜更是不會讓她去,外婆也走不動了,即便想去也是不可能了。
藍星夜是算準了時間出門的。
傍晚的時候,臨近墓園關門之前,這個時候就沒有那麼多人。
只是天色昏暗,天空裡好似有一張巨大的簾幕遮掩了。藍星夜擡頭一瞧,似乎每一年這個日子,前一晚總是要迎來一場大雨不絕。白天放晴了,小徑上倒是不這麼溼了,只是天氣依舊不好,彷彿不會見晴一般。
不過沒事,她馬上就可以看見外公了,還有媽媽,還有阿辰。
他們都在這裡。
藍星夜一個人走在小徑裡,她走的不快,很是小心的走着。藍星夜先去祭拜外公,給他送去了他生前愛喝的小酒和花生。藍星夜道,“外公,你別怪我只給你帶了一小杯,要是被外婆知道了,她又要念你啦,你也知道的,喝酒對身體不好。”
照片裡的外公,只是對着她微笑,那樣慈祥和藹的模樣。
藍星夜拜祭過外公,緊接着去看弟弟阿辰。
阿辰還是那樣,藍星夜一瞧見他,就感覺到他是在對自己微笑。
藍星夜道,“小辰,姐姐很好,外婆也很好,你放心吧。告訴姐姐,你有沒有好好照顧外公和媽媽?”
藍景辰亦是微笑,彷彿在回答她,他也有做到。
藍星夜很是滿意,點了個頭之後她再次起身,往最上邊走去。
那裡,那裡是媽媽的墓地。
藍星夜終於找到了那塊墓碑,拿出手帕來輕輕擦拭,沾染了一些塵土的照片,將那些粉塵拭過,露出一張美麗的臉龐來。
墓碑上面,正是刻着藍靜閔。
母親從來都是漂亮的,藍星夜童年的時候是那樣驕傲。
雖然沒有父親,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她的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媽媽。
藍星夜望着藍母的照片,她露出了一抹微笑。
藍星夜走的有些累了,她索性坐在了墓碑前,就這麼挨着墓碑靠着。這種感覺,彷彿回到了小時候,也會這樣靠着母親,聽她唱歌聽她說故事。只是那個時候,外公也還在,阿辰也還在。
藍星夜驀的,忽然就想起了母親尚在時一直會哼唱的歌謠那首《長亭外》。
媽媽。
你知道嗎,也曾經有一個人爲我吹過這首歌謠。
媽媽。
你曾經對我說過,去看楓樹的時候,一定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去。我以爲我找到那個人了,可是原來不是。
媽媽。
爲什麼人要喜歡上一個人,爲什麼人會愛上一個人。如果愛情有一個開關,說開的時候就開,說關的時候就關,那該有多好。
媽媽。
你忘了告訴我,愛上一個人,原來是這麼痛苦的事情。
因爲那是一個不該愛的人。
媽媽,請你回答我,爲什麼你要生下我們,這是爲什麼?
這一刻,藍星夜感覺到格外疲憊,她覺得酸澀難擋,只能閉上了眼睛。
忽然,有細微的雨水落在臉龐上!
藍星夜沒有去撐傘,只是仰着頭,任那雨水落在自己的臉龐上,一滴兩滴,全都落了下來!
那一滴雨水劃過臉龐,她嚐到了雨水的苦澀味道。
而在不遠處的小徑,那一頭卻有撐着雨傘的高大男人慢慢走近。他的步伐很輕,像是怕驚擾了她。
他從未看見過,這樣一個女孩子,她靠着墓碑坐倒在雨裡,長髮披散在肩頭,她是那樣空無的存在,揚起頭來,接受雨水的洗禮。她的臉龐上,是一抹茫然空洞,那神情瞧在眼中,彷彿扎入心尖,頓時鑽心的疼!
他的步伐不禁快了幾分,往她走了過去!
忽然,藍星夜感覺到頭頂有了一片遮擋,那雨水不再落下。
她感到狐疑,慢慢睜開了眼睛。
是誰。
會是誰在這個時候出現。
混沌不清的視線裡,藍星夜眼底映入一張英俊的臉龐。
“星星。”他低聲呼喊。
藍星夜怔怔瞧着,在一瞬的空茫之後,她終於瞧見了他。 那是兒時記憶裡曾有的容顏,只是現在,已經慢慢長大了。然而這一聲呼喊,讓她也有些彷彿回到了童年,所以她輕聲開口,不禁呼喊,“小俊哥。”
厲俊撐着傘,站在她的面前,此刻看着這樣的藍星夜,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疼痛!
她從來都是堅強的,只是站在他的身後說着沒事說着很好。
什麼事情能讓她這樣?
厲俊曾經以爲,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任何事情會讓她如此頹廢。
可是現在,他瞧見了。
他錯了。
藍星夜,她溫柔又倔強的外表下,是一顆柔軟而細膩的心。
可是爲什麼,厲俊一直都沒有發現,事實上,他總是覺得,她是不需要他守護的。
從小到大,他們一起長大,她成績優秀,不需要他幫助,她自己可以去食堂打飯,甚至爲他把飯也打好。一點也不需要他操心,總是在後邊照顧他的人,卻是她自己。
所以,厲俊漸漸忘記了,她只不過是一個小女孩兒,一個需要人呵護需要人疼愛的小女孩兒。
“下雨了,怎麼也不知道打傘?一會兒淋溼了,感冒了怎麼辦?”厲俊彎下腰來,爲她擋雨。
藍星夜卻是輕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今天是清明,我想你會來。”厲俊在昨日記起今天是清明,忽然就想起了藍星夜。時隔多年,藍爺爺、藍母以及藍景辰都已經不在了,她這麼孝順,所以一定會來。於是,厲俊便從公司離開,他先是去了西苑公寓找她,她並不在家。這之後,他就立刻趕來了這裡。
在墓園裡他先是逐一看望了藍爺爺和藍景辰,終於在方纔看見了她。
就這麼一個人靠着藍母的墓碑,閉着眼睛坐着,她那麼的瘦小,讓他心裡一怔。
星星,星星。
“我扶你起來。”厲俊低聲說着,便伸手扶起了藍星夜。
藍星夜微笑道,“剛剛走上來,就有點累了。”
到了此刻,她都不說自己的痛苦難過,只是一句累了,讓厲俊不是滋味。他亦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問道,“跟阿姨都說過話了?”
“恩,說過了。”藍星夜笑着回了一句。
厲俊扭頭,對上了藍母的照片,在這個時候,他一下抓住了藍星夜的手,對着她道,“藍姨,我一定會保護星星,不讓她被別人欺負。”
藍星夜一瞬恍惚,在這個時候,她一下說不出話來。
厲俊卻是也記起了童年往事。
那一次他和同學打架了,藍星夜跑來質問他原因,並且告訴他這樣做不對。厲俊氣急了,什麼也不說。藍星夜卻也是生氣了,對他說如果他再打架那麼以後都不理他。當時藍星夜一雙眼睛很紅,讓厲俊心煩意亂。
後來因爲這件事情,好一陣子他們都沒有說話——
厲俊當時想不理就不理,沒什麼了不起!
再後來,學校裡邊藍星夜果然也不和他說話,見到他也不理睬。厲俊更爲憤怒,藍星夜,她怎麼能爲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不理他?
再後來,藍星夜終於也知道了真相,他之所以打架是因爲有人說她和阿辰的壞話,嘲笑他們是沒人要的孩子。這個時候,藍星夜跑來找他,她跟他道歉,他並不理她。她急的眼睛都紅了,他突然又煩亂起來。
還是爺爺勸說,只說欺負女孩子可不是男子漢。
他這才低頭,並且要她答應:那你以後都要聽我的話!
最終這件事情連顧阿姨都知道了,厲俊笑着說:藍姨,我一定會保護星星,以後不讓她被別人欺負。
星星,這個以後,其實不是隻有童年少年而已。
因爲,這個以後,其實是想一輩子。
其實,是想一生一世。
“星星,回家了。”厲俊低聲一句,他直接拉過藍星夜的手就走。
藍星夜是真的累了,她整個人都空空的,所以這麼一帶,就將她帶着走下山去。
天空裡下着濛濛小雨,細雨並不大,落下去的時候都沒有很大的聲音。
厲俊牽着藍星夜的手,就像是小時候一樣,慢慢地下山。
而在前方,卻有另一道高大身影疾步而來!
藍星夜是低着頭的,厲俊卻是擡眸,他一眼就瞧見了來人!
他一身黑色西服,連襯衣都是黑色,在暮色裡彷彿那片昏暗融爲一體。他單手撐着一把傘,黑色的大傘下,那雙眼睛深邃異常,溫漠的,卻彷彿與這場雨一般的寂靜無聲。
藍星夜亦是擡起頭來,視線平靜地瞧向了前方,也是對上了他。
這一刻,在邵明陽的眼中卻是如此熟悉。彼時他們在墓園裡如此相逢,恍然之間,就像是回到了當日。
那一日是藍爺爺去世,厲俊遲來一步,在小樹林的木橋上,他也是這樣瞧見了藍星夜和邵明陽走在一起。
而如今,厲俊卻是站在藍星夜的身邊。
這樣的位置轉圜,亦是讓邵明陽不禁凝眸。是否因果有循環,所以此番狹路相逢,都已經不再是原先的模樣。
所以,這一次,是他來遲了。
想到如此,邵明陽心中擰住了一般,忽而鑽心一窒。
陰雨濛濛的下着,厲俊瞥了邵明陽一眼,他什麼也不多說,只是將手中的傘交給藍星夜,讓她握住了,而後說道,“我在前面等你。”
藍星夜也沒有說話,只是“恩”了一聲。
厲俊又是瞧了瞧藍星夜,她平靜的臉龐上沒有波濤,他這才邁開腳步,往前方而下。經過邵明陽身邊的時候,一個眼神注目,兩個男人不曾開口,只是周遭的空氣卻似乎凝結了一般,厲俊就這樣擦肩而過。
厲俊走遠了,邵明陽還站在原地,他只聽到雨水落下的聲音。
藍星夜還站在臺階上方,靜靜地站在,邵明陽擡起頭來,仰頭瞧向她,她的臉龐還是溫靜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