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漸漸駛離市區，繞上沿海大道，沿途璀璨的燈光連綿不絕，迷花了白芨的眼。
白芨偏過頭看着雲璽恩，燈光透過擋風玻璃在他俊朗的臉龐上跳躍着，忽明忽暗。雖然他看起來神色很平靜，但她想他現在的心情肯定很不平靜，不然怎麼會說陪他走走呢？
而且——
白芨望向黑黢黢的遠處，她知道那裡是大海。如果不是心情鬱悶，他怎麼可能大晚上跑來海邊呢？
最後，車子停在了對着大海的路邊停下。
雲璽恩解開安全帶，推門下了車，留白芨一個人在車裡。
白芨看着他走到道路設立的欄杆站好，雙手撐在欄杆上，目視着遠處的大海，在路燈下，他的背影有些寂寥和落寞。
心思微動，白芨也下了車，走到了他的身邊，學他雙手握着冰涼的欄杆，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面向大海，大聲的吼了句：“啊！”
晚風迎面撲來，帶着海水的鹹腥味，吹亂了她的頭髮。耳畔傳來了海浪的聲音，白芨吼完後，心情一下子舒暢了不少。
她彎起脣角，轉頭對雲璽恩說：“雲總，要是心情不好，您也喊一喊吧，很減壓的。”
他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就神情淡淡的移開視線。白芨見狀，不禁在心裡暗罵自己不識相，人家可是有着良好修養的人，怎麼可能像她那麼粗魯的大吼大叫呢？
“啊！”
就在白芨還在懊惱的時候，身邊突然響起了中氣十足的喊聲，把白芨嚇了一大跳。她忙轉過頭，只見雲璽恩正像是用盡全身力氣的樣子朝大海的方向大吼着。
白芨不禁愣住了。
雲璽恩喊完後，望着遠處大海，一輪明月懸掛於蒼穹，清冷的月光灑在海面上，遠遠望去，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眸光不由得柔軟了下來，他轉過頭，看到白芨正傻愣愣的看着自己，脣畔不由泛起淺淺的笑容，連帶聲音含着笑意的問：“白助理，很驚訝嗎？”
聽到他的聲音，白芨回過神，目光直直落在他因沾染上笑意而柔和不少的臉龐，平日裡總是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被海風吹亂了，少了平時的嚴肅和冷漠，多了幾分慵懶和溫和。
白芨感覺到自己的心微微顫了下，或許是因爲他看起來平易近人了許多，她也就直接大大咧咧的應道：“是啊，我很驚訝，沒想到雲總也會這麼做。”
還以爲他的修養不允許他做出大吼大叫的事呢。
“我也是人。”
一個簡單的答案正好充分說明了他這麼做的原因。
對啊，撇去身份地位，他也是一個普通人，也有想宣泄情緒的時候。
“既然如此，那有什麼不高興的都盡情發泄出來吧。”白芨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嬌俏的小臉在燈光下，盡顯慧黠。
雲璽恩聞言輕笑出聲，也真的如她所說的，盡情的衝着大海宣泄着自己的情緒。
皎潔的月光下，海浪一層又一層的翻騰着，他們的聲音隨着此起彼伏的海浪聲消散在夜色裡。
等他們喊累了，白芨背靠着欄杆，仰頭望着如墨的蒼穹，上面只有幾顆稀疏的星星，她的眸光漸漸變得有些落寞。
雲璽恩從車裡拿了兩瓶水走了過來，把其中一瓶遞給她，待她接過後，和她一樣背靠着欄杆，旋開瓶蓋，他仰頭喝了一口水，冰涼的水潤溼了他因大喊而發乾的喉嚨。
“雲總，你很愛沈小姐嗎？”
耳畔突然響起她小心翼翼的聲音，他轉過頭，只見她依舊保持着望着天空的姿勢。
他收回視線，也望向天空，扯了扯脣，應道：“很愛。”
他的聲音裡有着苦澀，白芨抿了抿脣，又問：“既然很愛，那爲什麼不原諒她呢？”
或許她的這個問題很可笑，自己深愛的女人和另一個男人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除非真的胸襟很寬廣，不然換作是誰都無法原諒吧。
但她還是想聽聽雲璽恩的答案。
雲璽恩靜默了十幾秒，就在白芨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清冷的嗓音在這個寂靜得只有風聲和海浪聲的夜裡響起。
“就是因爲愛，所以纔不原諒。”
白芨轉頭看他，而他正好也轉過頭，兩個人的視線交匯在了一起，海風從他們身邊吹過，吹動了白芨身上風衣的衣角。
後來，白芨才明白他在這個海邊月夜裡的回答是什麼意思。他所愛的是那份純粹的愛情，是那個美好的女孩，當女孩的背叛玷污了純粹愛情，他毅然選擇了分開，爲的不就是要珍惜那份曾經純粹的愛情嗎？
當然，這是白芨後來才明白的。而此時的白芨只是懵懵的看着雲璽恩，眼裡閃爍着不解。
雲璽恩揚起脣角，把自己的視線從她臉上挪開，狀似不經意的開口問道：“那你愛你的男朋友嗎？”
“愛！”白芨不假思索的立馬答道。
“那你覺得你們能愛多久呢？”
“一輩子。”
“一輩子”三個字深深震撼了雲璽恩，他側過頭，路燈下，白芨的神情很是堅定，晶亮的瞳眸裡熠熠生輝，像極了曾經的沈惜。
還記得那個夏日蟬鳴的晚上，沈惜對他說：“璽恩，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當時她的神情和現在的白芨很像，眼神也是那麼的堅定。
而他以爲這是這輩子最美的誓言，可到頭來，不過是一個滑稽的笑話。
一輩子有多長呢，沒有人可以計算得出來，這其中又有多少意外呢？與子偕老又是怎樣一件不易的事？
“一輩子……”他低下頭，輕聲呢喃着，隨後低低笑了幾聲，“真的能做到嗎？”
他的聲音很小，但白芨還是聽到了，她笑了笑，語氣很是肯定的應道：“當然能做到。”
不管別人做不做得到，她和商洛肯定能做到的，她愛商洛，商洛也愛她，她不是沈惜，商洛也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男生，她相信只要深愛着一個人，一直愛下去，就是一輩子了。
她認真且堅定的答案，再次震撼着雲璽恩的心，他靜默了片刻，才緩緩擡起頭，看着神采奕奕的白芨，黑眸沉靜如水，薄脣翕動着。
他的聲音飄散在風中，白芨慢慢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