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珞被兒子的問題問得怔了怔，他完全想不到慕恩會說這個。
“是，或不是？”見爸爸久久不說話，慕恩追問。
“你聽誰說的？”沈季珞反問。
慕恩也不隱瞞，他說，“那晚你們在餐廳說的話，我全聽見了。”
沈季珞有一絲詫異，他完全沒想到那些話會被慕恩聽見。
不過他也清楚兒子是個小大人，很多事沒必要瞞他，甚至是可以說出來和他一起商量的。
沈季珞寬大的手掌攏在兒子肩上，將他小小的肩頭完全罩入掌心之內。
“如果爸爸和媽媽分開，你會如何？”
“真的只能這樣嗎？”慕恩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用一雙迷人深邃的眼睛看着爸爸。
“我想，這次沒有別的可能。”沈季珞清楚，他和程然已經走到了那一步。
顧青必死！
聞言，慕恩明亮的眼睛漸漸暗了下去，臉上也露出黯然的神色。
應該開心的，這樣一來真正的媽媽說不定就能回家。但是在內心深處，慕恩又不想爸爸和程然分開。他不想看見程然傷心，更不想看見她流淚。這麼多年，她都是自己的媽媽呀……
慕恩猶豫了很久，終於，他下定決心把當年的事問清楚。
“爸爸~”他擡起頭，目光裡的堅毅令沈季珞微微吃驚。
這小子還頗有一股懾人的氣場。
“說~”沈季珞爲自己的兒子感到自豪。
“那晚你說如果沒有媽媽，你就會娶從前那位阿姨。這麼說，媽媽是不是插入你們感情的小三？”
“不是。”沈季珞沒料到小小年紀的他竟然追問當年的情事，他說，“和你媽媽在一起時，我是單身。”
單身？慕恩很詫愕聽到這樣的答案。
“可那個時候不是已經有了我和悠然嗎？你怎麼會是單身？”
“小鬼，越活越回去！”沈季珞曲起指尖不輕不重彈了彈兒子的額頭，問，“到底是先有你媽，還是先有你們？”
“因爲媽媽都不陪我和妹妹，所以我懷疑我們是不是別人生的。”慕恩撫着被K的地方，側面打聽。
“你們是我和你媽充話費送的好麼？”沈季珞對兒子的話簡直無語了。
真相如何？這一直是憋在慕恩心裡的一塊大石頭。這些天來他吃不下，睡不着，都快被心口的石頭壓垮了。今天，他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他要一個答案。
“爸爸，你說過的，你之前還有一個阿姨，你說實話，我和悠然是不是那個阿姨生的？”說完，慕恩認真觀察父親的神情，他要用一雙犀利的眼睛將父親看清楚，看他有沒有說話欺騙。
這小子最近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看的什麼鬼？言情小說？”說着，沈季珞拿起慕恩攤開在桌上的書翻開書面看。
那是幼童教育的寓言故事會。
沈季珞把書合上丟開，他又看向兒子，神情嚴肅不怒而威。
“聽好，不準再想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出來懷疑你媽。爸爸從前的阿姨是你白
姨，如果白姨是你媽，她還不早就把你們搶走了！”
“白姨？”慕恩吃驚不小，下意識就問，“你會不會弄錯了！”
沈季珞微微眯起眼睛，看兒子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我自己不清楚我身邊有些什麼人？”
這個兒子問些問題很怪異，不像是他自己憑空想象，莫非是誰在他跟前說了什麼？
“慕恩，你有什麼事瞞我？”沈季珞不想再試探，他要清楚地知道是誰在兒子跟前亂嚼舌根。
爸爸是何等精明之人慕恩心知肚明。而且，他會把問題問出來，不也是想尋求一個真相麼？相信爸爸不會再對媽媽怎麼樣，所以慕恩沉了沉呼吸，把裝在心裡的事統統說出來。
“爸爸，在媽媽之前，除了白姨，你還有沒有另一個阿姨？那個阿姨生下我和悠然。我們一家四口原來可以幸福的生活，但媽媽介入，她不僅把你從那個阿姨身邊搶走，也把我和悠然搶過去當自己的孩子……”
越聽到後面，沈季珞眸上兩道濃眉越皺越緊。
慕恩完全無視爸爸漸變的臉色，繼續將尹蘇的話複述出來，“但那個阿姨存在一天，媽媽就不放心。所以她不僅把阿姨趕走，還追殺那位阿姨。就這樣，沒錯吧？”
“這些你從哪裡聽來？”沈季珞壓抑住心頭的怒火，他要揪出那個胡言亂語的人，狠狠教訓。
敢亂教他的兒子，不想活了！
“你不管我從哪裡聽來，反正這個世上，只要做了，自然會有人知道。”慕恩是死也不會把尹蘇供出來的。他打算把這事推到無名氏甲乙丙丁身上。
“沒做的事，你要我如何承認？”沈季珞從兒子認真的神情上看出兒子把這些莫須有的事當真了。
他心跳微微有些快，因爲生氣。
他不允許有人在兒女面前亂教，破壞這個家的團結和諧。
“告訴我，那人是誰？”他一定要剪掉那個人的舌頭。
慕恩態度堅決，他搖頭，“我是不會說出那個人的，你死心吧！”
“聽好慕恩，無論你在外面聽到什麼，你只要相信我和你媽很愛你們，我們這個家是原裝……”
“可她不是我媽~！”還不等沈季珞說完，慕恩扯開嗓子衝沈季珞吼。
這也是第一次，他在爸爸面前失控。
四歲的他，性子是沉穩內斂的，絕不會如此放肆失態。
沈季珞吃驚地看着兒子攥着一對小拳頭，鼻息微急，小臉也因爲情緒的失控而染上薄薄的紅色。
他即刻明白，事情嚴重。
“你說，她不是你媽媽？”沈季珞沒有對兒子發脾氣，而是靜下心來，想慢慢把兒子背後的那個人引出來。
慕恩呼吸已經急促，但爸爸平心靜氣看着他，慕恩又反省自己過於激動。他稍稍緩了緩情緒，小傢伙一對緊握的拳頭鬆開了，他垂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就因爲我拿了她的頭髮去做親子鑑定，結果讓我無法接受！”就算慕恩已經失控，他也沒有把尹蘇牽扯進來。
而沈季珞聽完慕恩的話，心裡掀
起驚濤駭浪。他震驚，從椅子裡站起來，聲線緊繃，問，“你確定？”
“我再也沒有比這更確定的事！”慕恩望着爸爸，說得鏗鏘有力。
沈季珞一刻也待不住了，“跟我走！”
他要馬上再做一次鑑定，他要親眼看到結果。但他相信，兒子是不會說假話的。而且這種事，他會說來玩嗎？
如果慕恩和悠然不是程然的，那麼又是誰的？
此刻憤怒和震驚完全充斥着沈季珞僵硬的身體，他回房間找了屬於程然的樣本，和兒子下樓。
“我和慕恩出去一下。”
“你們去哪裡？不吃飯嗎？”無辜的程然不知道剛纔在二樓的書房裡父子倆談了什麼。她更不知道那一席話，顛覆了所有人的生活，令大家的人生從此改變。
“爸爸，帶悠然去吧？”小公主愛湊熱鬧，嚷着要跟着走。
“你和媽媽待在家裡，餓了叫媽媽帶你出去吃。爸爸一會兒就回來。”此刻的沈季珞實在沒有好心情陪女兒玩耍，他交待完，習慣性的揉着女兒的發頂。轉身就走。
程然看他行色匆匆，難道是他找到哥哥了？
這麼想着，程然大駭。
剛想跟上去，又想着如果真要對哥哥做什麼，他不會帶上慕恩。
父子倆離開，偌大的屋子又只剩母女二人。
悠然覺得無聊，要媽媽帶她出去玩。
程然也想出去走走，“好吧，媽媽帶你去遊樂園。”
“好耶，媽媽最好，悠然最愛媽媽了~”小公主嘴特甜，說話盡哄人開心。
程然摟住女兒，親着她粉撲撲的小臉蛋，心情卻很壓抑，笑容勉強。
沈季珞和慕恩來到鑑定所，工作人員已經下班。但他身份特殊，來的路上他已經交待下去，所以這次鑑定很順利。不過等候的過程是漫長的。就算再快，也是次日才能拿結果。
沈季珞帶着慕恩回去。
車上，父子倆都沒說話，寬敞的車廂內氣氛沉悶。
慕恩看着前面開車的爸爸，問，“你能不能告訴我，當年究竟怎麼回事？”
慕恩還是執意要個答案。
沈季珞對自己的兒子再熟悉不過，若是他要知道的事，就算搞得天翻地覆也會查出個結果。況且他再不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說出來，更不知道兒子會多想些什麼？！與其留機會給別有居心的人，不如由自己來把控事情的走向。
沈季珞從後視鏡內看了一眼五官繃得很緊的兒子，他轉動方向盤，車子穩穩停在路邊。
昏黃的路燈投擲在整面擋風玻璃上，光線迷離，將窗外的景色打照得影影綽綽。
“上來~”沈季珞對兒子說。
慕恩聽懂了爸爸的意思，他解開坐椅的安全鎖，推開後座的門，鑽進副座。
沈季珞與兒子對視，聲音輕，卻透着令人不容置喙的力度。
“聽好，現在我要和你說的話，是第一次說，也是最後一次，而且絕對真實。”
慕恩點頭，“我想知道的，也是最真實的版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