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曉窗正在收拾行裝,唐翔天不經敲門就走了進來。
“我已經訂好了明天上午的飛機,總覺得從美國回中國,會丟掉一天似的,有點不划算。”項曉窗一邊開着玩笑,一邊把一件外套塞進了揹包。
“那就別回去了。”唐翔天沉默地說。
“不回去?”項曉窗失笑,“我不覺得在美國我有用武之地,無非讓我做個大小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種日子,再過上幾天,我估計要發瘋了。”
“你本來就是……唐家的大小姐。”唐翔天似乎帶着負氣的口氣。
“可能我是天生的勞碌命吧!”項曉窗把揹包的拉鍊拉好,然後舒了口氣,“我從高中的時候就開始打工,已經習慣了。要讓我無所事事地東逛西逛,幾天還行,超過一週,我絕對會發瘋!”
“如果……如果你不是……哦,我是說,我不是你的弟弟,你會喜歡我嗎?”唐翔天吞吞吐吐地問。
項曉窗詫異地擡眸:“當然喜歡,每次見面,我就覺得很親切。不管你是不是我的親弟弟,我都會像喜歡弟弟一樣喜歡你。”
唐翔天張了張口,忽然又閉了起來。
這一下,輪到項曉窗猶豫了:“怎麼了?你……不是我的親弟弟?”
唐翔天急忙搖頭:“我只是打個比方。”
項曉窗釋然地微笑:“你永遠都是我的弟弟。”她低頭撫平自己衣服上的一個皺褶,因而沒有看到唐翔天驀然僵硬的臉部表情。
“你和杜嘉文一直有聯繫,機票是他訂的,是嗎?”唐翔天坐到了她的身邊,嗅着她發上的清香,忽然覺得心神一寧。
“是。”項曉窗的臉上淺淺地粉過,似乎有些心虛,“他是我的頂頭上司,怎麼可能沒有聯繫?”
“曉窗,真捨不得你。”唐翔天靠近了她。
“我也捨不得啊,翔天。”項曉窗偏頭看他,勾起的脣畔離他的下巴幾乎只有一毫米。
兩個人都頓時沉默了下來,項曉窗尷尬地把頭微微後仰。
“曉窗,你還記得你很小的時候……你的媽媽……”
項曉窗的情緒低落了下來:“不,我幾乎沒有記憶。我失蹤的時候,應該有五歲了吧?按理說應該有一點記憶,可是我真的既不記得爸爸,也不記得媽媽,我……”
“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項曉窗努力地想着,遲疑地回答:“我有一點隱約的印象,我的媽媽……她似乎有一個溫柔的懷抱,而且……她……她……”
她皺着眉,明明心裡有着感覺,卻偏偏說不出來。
“爸爸說,你的母親叫項沉碧。”
項曉窗忙忙地點頭:“是啊,我好像記得有一個人,叫媽媽碧兒的。似乎是這樣……他……我只有隱隱約約的記憶,他是……”
她記憶裡的那個男人,怎麼好像並不是唐老大?因爲想得太入神,恍然醒覺的時候,發現唐翔天淺褐色的眼睛,比窗外燦爛的陽光,還要亮麗。
“翔天?”她的眸子閃過一抹慌亂,唐翔天連忙坐直了身子。
“我剛纔……看到你想得入神,所以湊近了看。”
項曉窗不安地對他擠出一個笑容:“你的論文寫好了嗎?”
“論文?”唐翔天莫名其妙。
“你那天不是專門去圖書館查資料了嗎?我想應該很難吧,你查了很久。”
“哦,我的學分已經修得差不多了,論文早就交給教授,等着答辯通知呢!”唐翔天聳了聳肩,看來功課對於他來說,只是小菜一碟。
“我那天,是去查……十年前的舊案。”
“十年前……是母親去世的那一年嗎?”項曉窗眼睛微亮,“她……她是因病去世的,那時候……”
她希冀的聲音,有些顫微微,明明是想知道,卻又隱隱帶着害怕。
“她身體一直不好,不過,如果那時候沒有幫派火拼的話,可能還不會那麼快去世。我查了很多報紙,都只是稱呼她爲唐太太,只有一份華文報紙,提到了她的名字。”
項曉窗深吸了一口氣:“她的名字——不是項沉碧?”
“是,她叫項丹青。我小時候,一直叫她項姨,我也一直以爲她就是你的母親,但是後來父親說你母親的名字叫沉碧,我才起了疑心。這兩天,我問了幫裡的老人,項沉碧確有基人,是項丹青的親妹妹。”
“那你的意思,我不是父親的女兒?”項曉窗沉默了良久,才問出這樣一句話。唐老大待她,可以用無微不至來形容,怎麼又會不是她的父親?
“不是的,我想你可能父親和項沉碧的女兒。畢竟,你一直都是唐家的大小姐,老人們都記得的。”唐翔天不安地笑了一下,“曉窗,我本來想完全水落石出以後再告訴你,不過你急着回中國,我……你能不能留下來,我們可以一起查。”
項曉窗咬着脣,甩了甩頭:“沒有什麼,也許我是私生女,母親……她沒有嫁給父親,可能把我交給姐姐撫養,那也是……可能的。”
她的指尖輕輕地顫抖,似乎想要肯定她的論點似的。心裡有着莫名的恐懼,事情也許並不這樣。
“也可能……我並不是父親的女兒,我……”
“曉窗!”唐翔天伸出手來,把她的小手,合在了自己的大掌之中,“留下來,我們一起查個明明白白。”
項曉窗的手指帶着微微的涼意:“可是……如果你都查不出來,我又能查什麼呢?美國,對於我來說,是完完全全陌生的存在。”
“你慢慢的就會熟悉。”
低着頭,項曉窗不說話,顯然內心也在掙扎彷徨之中。
唐翔天幾乎屏住了呼吸,等待她的迴音。
“是異國他鄉啊……我……不管最終是什麼身份,我還是項曉窗。”她擡起頭,忽然浮上一個釋然的笑容,“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改變,我仍然靠自己的雙手,賺取自己的生活費用。”
“可是,對於我來說……完全不同啊!”唐翔天低聲地感慨,說到後半句,項曉窗已經聽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