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曉窗集中了注意力,越看越覺得觸目驚心,最後的結論因爲引用了大量的財務數據,一眼看上去,顯得言之鑿鑿。可是因爲期初期末的很多數據跳躍比較大,平均餘額和期末餘額的數據就有了一個相當大的差距。
“怎麼,看出問題了麼?”杜嘉文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手裡的文件看完,側過頭在她的耳邊輕齧。
“這個……數據有點不對頭。”
“嗯,我剛纔查了一下網上公佈的數據,有的數字和行業平均數相差很大,但是文後沒有特別說明。”
“這個算法……不是這樣的!”項曉窗指着一連串的數字,“比如這一列,全都是故意選用了期末數據,但一般來說,不能夠僅僅用一期的數據。”
“嗯,你累嗎?”
對於他天馬行空的一句關心,項曉窗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累啊!”
“那幫我重新算一下,然後寫在旁邊好不好?”杜嘉文溫言軟語,項曉窗當然一口答應。
有了事情做,便不覺得時間難熬。
剛吐出一口氣來,右手邊便多了一杯熱氣騰騰的清茶。
項曉窗側過臉,杜嘉文臉上沒有表情,似乎還專注在他的文件上。可是,什麼時候他們的角色互換了嗎?倒茶……一直都應該是她的“工作”吧?
注意到了她的視線,杜嘉文側過了臉:“算好了?”
“是的,我都寫在旁邊了,有幾個關鍵的數字差得很大,得出的結論截然相反。”項曉窗挨近了他,指着幾行內容解釋。
杜嘉文掬起了她的長髮,放在鼻端。這樣的動作,唯有他做起來,一點都不覺得陰柔,美感十足的樣子。
項曉窗覺得自己的肌膚有些熱了起來,薄怒地瞪了他一眼:“你要不要看報告啊!”
杜嘉文輕笑一聲:“難怪有人說美人鄉是英雄冢,其實有了美人,英雄做不做都無所謂了。”
雖然開着玩笑,可是杜嘉文的眼睛到底還是鄭重地落在了文件上。項曉窗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悵惘,感到自己脖子後面,已經隱隱沁出了薄汗。
杜嘉文看文件的速度很快,轉眼之間已經翻了兩三頁,越看,眉頭就皺得越深。
“難怪……”忽然噓了口氣,杜嘉文靠在了沙發上,習慣性地又要去拿煙,手伸到一半又伸了回去。
項曉窗伸手抽了一支遞給他:“你又不是第一回知道吸菸有害健康……”
“不抽了,你還有點咳嗽呢,別被我嗆得止不住。”杜嘉文隨口回答,眉頭仍然深鎖着,似乎被什麼困擾着。
項曉窗喉嚨微哽,偏過了頭端起了杯子。
茶裡有淡淡的花香,杯底裡,淺淺的茶瓣已經呈開放狀態,很好看。
“怪不得……”項曉窗小口地啜着茶,猛然聽到杜嘉文的聲音,帶着一點激越。
“什麼?”她問。
“怪不得陳思嘉處心積慮要把你弄走,分明就是想要縮短我在美國的行程,免得被我發現了這些問題。”杜嘉文冷哼了一聲,“看來,這邊的問題絕對出得不小,我要好好查下去。”
項曉窗喃喃低語:“可是,她這樣做,也不光是爲了這個……”
陳思嘉和杜嘉文難道是純利益的結合嗎?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分明確實有着深深的嫉恨。
“幸好,我今天帶了一個財務專業人才過來,大概她怎麼也想不到,我的首席秘書,是會計出身。”杜嘉文神態放輕鬆了起來,對着項曉窗開玩笑。
項曉窗的臉微微一紅:“我只是……一個小會計,說不定還有的問題看不出來呢!”
“看出來的問題已經這麼大了,咱們順藤摸瓜,不怕掀不出這裡的老底。曉窗,你的能力,我信得過。”
杜嘉文接過了她手裡的杯子,隨手放在茶几角上。另一隻手伸了過來,把她攬到了自己的懷裡。
“曉窗……”他低低地喊。
“嗯。”
“其實,我真怕那天讓你走掉了,如果我晚一步到,你一定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對不對?別離開我好不好?”
這句話說得又柔又軟,項曉窗一時間整個人都有點呆滯,彷彿是電腦當機了一般,傻傻地看着他。
“曉窗……”杜嘉文苦惱地嘆了口氣,“我當然是不能夠給你承諾,說要娶你。那樣的話,只是我在對你甜言蜜語,我不想欺騙。”
一股涼氣,從腳底心漸漸地蔓延到了心裡,項曉窗還是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我明白,也從來沒有想到要做杜太太。”
話雖然說的雲淡風輕、波瀾不驚,可是整個人卻覺得粘粘膩膩得難受。她把外面的一件外套隨手脫了下來:“喝了一杯熱茶,嫌熱得很了。”
杜嘉文看着她脫了衣服,又把她摟了回去:“果然是出了一點汗,這樣好,不會發燒。”
項曉窗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杜嘉文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只是用下巴摩挲着她頭頂的如雲烏髮。一下又一下,竟然帶着一種悠遠的節奏,讓項曉窗幾乎滴下淚來。
說不出心裡那種空蕩蕩的感覺是什麼,只是一下下地難受起來,彷彿被一張網密密地網住,怎麼也掙脫不開。
其實,她隱隱知道是爲什麼,只是自己怎麼也不肯承認。
對杜嘉文的感情,早在一開始就漸漸地變質,而她總是固執地以爲,她的留下,是源於杜嘉文見不得光的手段。
“曉窗,我不知道最終會怎麼樣,但是不要這樣隨意地離開我,好嗎?”杜嘉文心裡總是不踏實,在機場看到她的背影時,他忽然覺得,如果就這樣失去了她,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快樂和幸福。
那樣的恐懼,讓他再一次在她的面前失了控。
“好,下次離開前,我一定跟你打招呼。”項曉窗回過神來,勉強振作了精神,接下了一句玩笑。
杜嘉文嘆了口氣,她還是打着要離開的主意嗎?心裡矛盾了起來,如果小玲的手術成功,他的手裡已經沒了羈絆她的砝碼。那時候……心情陡然地又患得患失起來。
“不許走!”他的胳膊又往裡收了一收,“你是我的,不許離開,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