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爵墨想象的一樣,隔天便又有人來了,而這一次來的人,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長者,眉清目秀的容貌,帶着幾分病弱的蒼白,雙眼中卻閃爍着別樣的冷硬和陰森。
“您好。”爵墨轉過身,淡漠地笑,並沒有如長者預料中的那樣表現出叛逆的孩子該有的表情,反而禮貌地打招呼,讓長者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但是驚訝過後,卻是更甚的陰冷,這樣的爵墨,才更難對付。
“成暉說你要見我。”成耀榮眯起眼,打量着這個許久不見的兒子,似乎比他記憶中那個愛哭的小傢伙長大了不少,似乎個性中的軟弱也已經沒有了,他小時候從來不敢和自己對視,而今竟然坦然地面對自己的打量,甚至還掛着淡笑,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
“您是不是弄錯了?”爵墨挑眉,一派自然地回答,“是您派人把我帶到德國,也是您給成暉下的指示把我關在這裡,現在怎麼說是我要見您呢?”
成耀榮不着痕跡地沉下臉,眼中劃過一抹狠色,他要做的事情誰都不能阻止,就算是他的兒子,也一樣。
“我聽說你做了意大利的黑手黨教父,這些年不見,你倒是有長進了。”成耀榮的眼中竟然有一抹驕傲之色,彷彿爵墨有如今的地位和成長都是他的功勞。
只是,爵墨卻不會被他牽着鼻子走,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無力還擊的少年了。
“說說您想要的吧,也順便說一說您能付出的代價。”爵墨雙手環胸,一派愜意的樣子,彷彿被抓到得多囚禁了幾天的人,不是他一樣。
果然,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了。成耀榮心底暗咒一聲,他早就知道這個小兒子已經徹底變了,只是沒想到竟然會變得這麼徹底,居然會一點都沒有從前的影子。
“我聽說之前德國政權的‘內閣均分’鬧得沸沸揚揚,社民黨和聯盟黨表面上合起一團,但是底下卻是各自較勁,不知道您,是站在哪一邊的呢?”爵墨呵呵地笑了笑繼續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父親您擁護的似乎是聯盟黨,但是面對根基最穩的社民黨,您應該也是無可奈何了吧?”
這纔是,成家的秘密,成耀榮是中德混血,從小就是在德國長大,家裡也一直都是從政的,而他更是以二十歲的年紀踏入政壇,成爲德國政壇的一顆新星。
他的夢想,就是成爲德國政壇的巔峰人物,事實上他確實有這個實力,年紀輕輕便擁有了敏銳的政治嗅覺,隱忍和狠毒他都有,該捨棄的時候他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一個出色的政壇人物所應該具備的一切他都擁有了。
只是,他的人生中,出現了一場意外,而那個意外,是爵墨的母親,一個被政敵送上成耀榮的牀上的女人,一個用來爆出這個政壇新貴醜聞的棋子,卻沒想到,成耀榮化解了這個醜聞,娶了那個女人,並且在外宣稱這是他心愛的女人,鞏固了他癡情專一的形象。
而事實上,那個女人毀了成耀榮計劃好的一切,他原本想娶的是一個議員的女兒,一個能夠在他身後支持他的政治豪門,卻被那個女人統統毀了。成耀榮在外保持着最好的形象,在家裡卻日日夜夜地折磨那個纖細脆弱的女人,即使是在她爲他生了兩個兒子之後也沒有改變,直到那個女人最終被他設計送上了當初害他,之後成了他最重要的政敵的男人的牀上,他扮演着心碎的丈夫,受害人的角色,而那個政敵則因爲那場安排好的醜聞而敗北,那個女人則被人在大庭廣衆下凌辱,最後自殺身亡。
成耀榮的兩個兒子,大兒子像他,冷靜沉穩,小小年紀就展現出了不一般的才華和潛力,小兒子卻像那個自殺的女人,軟膽小,只會躲在角落裡哭。他很厭惡小兒子,甚至把他所有喜歡的東西都殘忍地丟棄,以爲可以逼出小兒子黑暗的那一面,卻不想他只是懦弱地躲在角落裡低泣。
所以,那個讓他生厭的小兒子,終於還是被他遺棄了,在他的政敵用兒子來威脅他的時候,他狠心地將兒子和政敵一起送入地獄,他依然扮演着傷心的父親,失去了心愛的兒子,得到了許多人的支持,讓他的政壇道路越來越成功。
“這是你對父親說話的態度麼?”成耀榮是個不能容忍別人輕視的人,尤其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兒子。
“呵呵,我想您可能有一點誤會了,我的父親早就死了。”如願地看到成耀榮面色一沉,爵墨卻從心底覺得愉悅,他繼續說,“現在,我只是站在一個晚輩的立場跟您說話而已,請您不用跟我攀關係了。”
還沒有開口,就已經被他拒絕,成耀榮覺得這是一種羞辱,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和爵墨一般計較,畢竟他如今確實需要他的幫助,“你沒有猜錯,我要你幫我處理掉幾個人,還有,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些事。”
爵墨在心底冷冷地笑,果然和以前一樣呢,一點都沒有改變,明明是尋求幫助,那副模樣卻好像他纔是施出援手的人,永遠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趾高氣昂地命令別人。
“真是沒想到,德國政要居然會要求意大利黑手黨的幫忙,不知道您所謂的處理是什麼呢?暗殺,還是別的?”爵墨好整以暇地挑眉問道。
“具體的我會告訴你。”成耀榮冷冷道,暫時忽略了爵墨眼中的不尊敬,“你只要照我說的話做,我可以考慮讓你重新回來成家。”
重新回去成家?爵墨忍不住在心中冷笑,如今就算是成耀榮求他回去,他都不會回去,他居然還以爲這是什麼天大的恩賜麼?
“那麼,可以派人送我回意大利了吧?我猜,我的人已經找到德國來了吧?”否則,以成耀榮的個性也不會急急地來見他,如果不是時間緊張,他一定會多關自己幾天,磨一磨他的銳氣,纔會跟他談。
“哼,之後的事情我會讓成暉跟你聯絡。”說完這話,成耀榮面露不屑地轉身離開,成暉立在門口,等他離開之後纔對爵墨說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爵墨聳肩,整了整衣領,跟在成暉的身後,低垂着頭,嘴角劃過一絲譏笑。
空曠的屋頂,停着兩架直升機,靖雷一看到爵墨遠遠走過來,便迎了上去,彷彿鬆了一口氣,“沒事吧?主子。”
爵墨投去一個安慰的淡笑,安撫了靖雷,也遠遠地看了一眼坐在直升機裡的肖櫻,之後才偏頭對立在身側的成暉說,“希望你們不會後悔,今天的這個決定。”
說完,兩架直升機便啓動馬達,快速地離開了。
成暉久久地站在屋頂,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思索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