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回來了?”鴛鴦趕緊從‘牀’上起來,一頭青絲披散在腦後。她有些擔憂地看着雨化田手中的帕子,慢慢走到雨化田身邊,道:“大人,您還未用膳吧?妾身這就去廚房給您做。”
“不必了。”雨化田將帕子往邊上一扔,“你可識得這手帕?”
鴛鴦心中咯噔一下,不知爲何這事情都過去了,雨化田還揭開。她微微張嘴,道:“這不是妾身原本繡好要給大人,結果不慎丟了的帕子嗎?”
雨化田輕輕挑眉,鴛鴦心道,雨化田看上去心情不算好,正巧這兩日自己閒着無事,倒是給金鱗和小男孩兒各自繡了一條,因還有布料剩下來,索‘性’隨便給雨化田也繡了一條,就擱在‘牀’邊的小桌上,不如拿去討好討好他……因莞爾一笑,道:“大人,妾身給您繡了一條帕子,原是打算昨兒就給大人的。”
說着,她便走到小桌前,彎腰去拿。忽的身後一暖,鴛鴦嚇了一跳,整個人被擠在雨化田和那小桌之間,連轉身的餘地都沒有。鴛鴦彎着腰,小‘臀’正翹着對着雨化田,一時漲紅了臉,道:“大人,妾身起不來了。”
雨化田卻取走了她手上拿着的帕子,道:“……繡藝尚可。”
“……多謝大人稱讚。”鴛鴦頗有些鬱悶,眼瞅着雨化田雪白的手指夾着那帕子,忽然發出一聲輕笑,然後他將帕子打了個旋兒,隨即‘蒙’上了鴛鴦的雙眼……鴛鴦的腦袋往後退着,可身後就是緊緊挨着的雨化田,哪裡能躲開?她不相信雨化田大半夜的會和她玩什麼抓‘迷’藏的把戲,直覺雨化田要怎麼對付自己……
“大人你做什麼?”
雨化田給她綁好了手帕,便貼着她的耳朵,道:“你若是擅自拿下這帕子,本督便砍掉你的手。夫人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
鴛鴦感覺他不再貼着自己的後背,便稍稍站直了身子,但因‘蒙’着眼睛什麼都看不見,是以不敢妄動,沉默了一會兒,在原地道:“……那勞煩大人系的緊一點。”
身後忽然又傳來雨化田的輕笑,鴛鴦忽然覺得‘毛’骨悚然。她看不見雨化田去做了什麼,又要對她做什麼,心中甚是惶恐。然而,她很快就知道了雨化田的意圖……她只穿了褻衣褻‘褲’,很快雨化田的手就伸入褻衣內,將那繡了梅‘花’的肚兜扯下來……鴛鴦驚呼一聲,幾乎要扯掉眼上的帕子。雨化田適時提醒:“夫人千萬記得本督說的話。你知道,本督不是一個出爾反爾的人。”
……
翌日,鴛鴦未能起得‘牀’來,進來服‘侍’她的依舊是那個面若冰霜的‘侍’‘女’。鴛鴦沐浴之時,她就收拾着房中的‘牀’單等物件,臉上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鴛鴦沐浴之後便打算回屋裡呆着,只讓那‘侍’‘女’和金鱗二人說自己犯困,還要再歇一會兒。她這休息,便到了黃昏時分才悠悠轉醒,醒來後,‘侍’‘女’來報,說是金鱗和那小公子在屋外等了有一會兒。
鴛鴦略略點頭,穿戴整齊後便出去見了金鱗。金鱗不似初見時的病弱,一張小臉也有‘色’澤。紅撲撲的很是可愛。不過,這孩子原本就老成,今天早膳和午膳都不見鴛鴦見,以爲鴛鴦是病了,這不就一直在屋外等着。小男孩兒一直粘着金鱗,幾乎是金鱗在哪裡,他就在哪裡。
這時,見鴛鴦出來,神‘色’也無異才稍稍放心下。
待到用晚膳的時候,雨化田也回來了。那小男孩兒多日沒見雨化田,早就念叨着他,現在見他回來了,索‘性’就坐到雨化田和金鱗中間,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活像只可愛的小兔子。
用過晚膳,金鱗與雨化田和鴛鴦二人道:“姐姐,姐夫,小弟來別苑打擾多日,打算明日便家去了。特與姐姐、姐夫作別。”
如果雨化田是單純請小弟來做客的也就罷了,偏偏他是爲了掩飾小男孩的身份才請來的金鱗。鴛鴦心中雖不悅雨化田將弟弟牽扯進這件事情,但是有些東西是無法改變的,比如她是雨化田的夫人,而小弟是他的小舅子。不管牽扯深淺,禍福已是綁到一起。
雨化田問道:“可是別苑招待不週?鱗兒爲何急着要走?”
小男孩索‘性’拉住金鱗的袖子,道:“我不讓鱗哥哥走,鱗哥哥家去,我也跟着去!”
金鱗先是回答雨化田:“姐夫,貴府上下招待十分周全,幾令鱗兒受寵若驚。然則,鱗兒今日收到家書,家中表兄即日大婚,姑母家中人手不足,阿爹阿孃便讓我也回去幫忙。”
雨化田道:“你表兄何日大婚?”
“信中所寫乃是半月之後。”
雨化田用茶水漱過口,接過鴛鴦遞來的帕子,道:“這些日子,鱗兒可去過別苑的藏書閣?”
“去過。”金鱗眼睛一亮,“姐夫學識淵博,藏書閣有許多珍本乃絕世流傳。只可惜,鱗兒有諸多不解之處。至今方看了半本。”
雨化田點點頭,道:“既然如此,相去半月之後尚有時日,鱗兒不如多留幾日,將那書看完。”
金鱗便有些遲疑,擡頭去看鴛鴦。卻見鴛鴦蹙眉不知在想什麼,邊上的小男孩又拉着他的手道:“鱗哥哥,那你便聽雨叔叔的,多留幾日嘛。”
金鱗原也不是那麼急着回去的,之所以請辭,還是因爲雨化田雖說是姐夫,但自己長住下去也不是辦法。因此暗暗琢磨着早些看完那本書便是。因與雨化田又道了謝。鴛鴦不敢多問葉長生的事情,昨晚雨化田拿着那張手帕回來,不是沒有原因的。
“……鴛鴦姐姐,那便麻煩你了。”不知他們說了什麼話,直到小男孩將一件劃破了袖子的衣服‘交’到鴛鴦手裡,鴛鴦才恍惚回神。又聽雨化田說:“既然劃破了,那便扔了。不必縫補。”
這是雨化田前些日子給小男孩按照金鱗身高定做的衣服,用的料子極好。小男孩有些感嘆,道:“雨叔叔,一針一線來之不易,這衣服縫縫還是可以穿的。”
鴛鴦看向雨化田——好吧,雨化田本就是驕奢慣了的人,他這麼說無可厚非。但是被小男孩一頓搶白……她抿着‘脣’,掩飾着笑意。沒料到雨化田也面不改‘色’,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亙古之言。”
“……什麼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小男孩撓頭。
雨化田就讓金鱗去給他解釋了,自己要先去沐浴。鴛鴦覺得,雨化田這話,“人不如故”方是重點。不過小男孩已經把衣服‘交’給她了,等伺候雨化田沐浴之後,她還是挑燈給他縫起了衣服。雨化田忽然出聲:“進良向本督討了錦繡,他二人的婚事便由你來‘操’辦。”
鴛鴦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待回過味來,手上一個不慎,針便扎入了中指指腹。
雨化田瞥了她一眼,見她將受傷的手指放入嘴裡含了一會兒,然後驚慌地道:“大人,錦繡不過是個孩子。與馬大人年歲相去甚遠。此事、此事怕是不妥。”
她以爲是馬進良單方面向雨化田要的人,故而心中直打鼓。
雨化田半闔着眼,道:“夫人認爲,我的決定不妥?嗯?”
最後一個“嗯”字真是*,尾音微微上揚,彷彿縈在耳邊,又帶來絲絲雪水般的涼意。她咬了咬‘脣’,道:“妾身不敢。妾身知曉馬大人對您忠心耿耿,您也很是看重馬大人。然則,錦繡與妾身共度患難,在妾身眼底,她並非一個丫鬟,妾身希望可以先問過錦繡自己的意思……”
“她的意思?重要嗎?”雨化田眼尾微微上揚,眼底帶了一絲嘲諷。鴛鴦整個人一懵,心底涌起一絲悲哀。若雨化田決定了,誰都沒有反抗的餘地。當初她嫁給雨化田何嘗不是……她低着腦袋:“妾身造次了。”
這些日子來,雨化田待她不錯,她承認,自己漸漸忘卻了那些可怕的事情。
想活下去,最好選擇忘記一些事情。然而,又豈是想忘記就忘記的?它們總是會在某一個時機,猛地竄出來,讓人猝不及防。不僅僅是錦繡在雨化田的眼底卑微如塵土——她也是。錦繡的意思不重要,她的也不重要。雨化田需要的只是一個把他的命令做好的人,而已。
可是對於鴛鴦來說。雨化田是如何看待她也不是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對於雨化田的一切命令,她只能被動地接受”的這個事實,讓鴛鴦有些崩潰——以往衝着自己來也就罷了,如今卻是衝着她身邊的人去了。她沉默地立在原地。雨化田見狀,心中煩悶,冷聲道:“過來伺候本督安寢。”
鴛鴦愣愣地迴應了,褪去雨化田的衣物,自己卻道:“大人,妾身白日睡過了,現下不困。先去縫衣服。”
她不打算和他躺在一起。
也不想看到他。
雨化田冷冷地凝視了她一會兒,指尖一彈,燭火頓時熄滅。
黑暗中,寂靜無聲。
鴛鴦起身,道:“妾身打擾大人了,這便出去繡。”
只聽雨化田一聲冷哼,鴛鴦直覺自己坐着的椅子一陣搖晃,而隨機,身邊的小桌子啪嗒一下碎成了粉末——上頭放着擱針線的小竹筐,此刻已經滾到了地上。針針線線纏了一地。
“過來。別讓本督說第二遍。”他的語氣很差,讓鴛鴦意識到自己若不照他的意思做,那麼,自己的下場很可能和那竹筐一樣。或者是已經碎成粉屑的小桌子。她咬了咬‘脣’,收斂了自己的所有心思——明明從嫁給雨化田的那一日開始,便警告過自己動心忍‘性’的。雨化田要‘弄’死她,實在太容易了。
第二日,她藉着拿‘私’密之物回過一趟廠督府,親口問起錦繡這些事情。
錦繡粉面含羞的模樣,不需要任何言語便讓鴛鴦知曉了她的心事。
鴛鴦無奈一笑,自己擔心了一宿,沒想到這妮子……罷了、原本她還愁如何解決這件不可能改變的事情。到如今,她要是再阻攔反倒是成了“‘棒’打鴛鴦”的那根‘棒’槌了。
這時,院子外傳來一聲聲的動靜。鴛鴦蹙眉,起身到‘門’外,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名僕從來報,說是抓到一個小偷。鴛鴦心中覺得納悶,這光天化日的,誰敢來廠督府偷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