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氣清,暖風徐徐。
青石山,連綿數百里,峰巒起伏,高聳入雲,其間山林密佈,奇山怪石,飛瀑奇巖,珍禽異獸,在所多有,景色幽險奇峻,比之天下名川大山有過之而無不及。只不過青石山地處偏僻,人煙稀少不說,再加上當時交通極其不便,如此奇特的美景生於荒山之中,卻沒有人欣賞,卻是白白浪費了造物主的一番苦心,說暴殄天物也不爲過。
距青石村不遠的山澗之上,有一條瀑布,其名曰“九天銀河”,歷史上對此瀑布也有所記載,頗有名氣。
徐峽客的《青石遊記》中曾有一篇有關“九天銀河”的記載,其文稱曰:吾於大陸歷7527年始,遊歷大陸,遍訪名川大山,天河銀海,心中頗有所得......吾穿梭於青石山時,目光斜瞥,乍見一條銀光閃閃的七彩匹練從天而降,以爲乃是天降神蹟,因循而至,舉目仰觀,見一條瀑布從天而降,在太陽的斜暉下,波光粼粼,霞光四射,煞是刺眼。吾嘆自然之鬼斧神工的創造力,心涌澎湃之餘,變爲其命名曰——九天銀河,引“銀河落九天”之意......引爲世人觀之。
青石山下的後人爲了紀念這位大遊士,於是就沿用了“九天銀河”這個雅名,一直流傳至今。
“嘩啦啦......”
“九天銀河”之下有一小水潭,名曰清潭,潭中水皆飄渺,清澈見底,游魚細石,直視無礙。與清潭相連是一條涓涓細流的小溪,當地人稱之爲涴溪,據說涴溪是生命力極其頑強,能穿過碎石、草叢,隱沒在叢林、山澗,行走在無人能到達、連鳥都飛不到的地方。
此刻,清潭旁的巨石上有一名青衫少年,他很隨意地臥坐於巨石上,身子微有些瘦弱,給人種弱不禁風的感覺,略有些蒼白的小臉緊繃着,漆黑眸子微有些黯然,流露出一種與其年齡極其不符的滄桑,那眼神似乎能貫穿古今,只不過其中略帶着淡淡的憂傷。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青衫少年目光迴轉落在身旁的魚叉上,輕嘆一口氣,稚嫩小臉上浮現一抹苦澀,恍若飽經滄桑似的,呢喃自語道:“唉,他爺爺的,又一次失敗了。屢戰屢敗?難道真的要我當個打不死的小強,屢敗屢戰?”
青衫少年眉頭緊鎖,目光微有些迷茫,注視着水中的游魚,在水中游來游去。
在沉默許久之後,他突然跳起來,蒼白的俏臉上隱有一抹猙獰,仰天大罵道:“你這狗*娘養的賊老天,既然不讓我死去,卻又爲何如此捉弄於我?這是爲何---爲何?”
既然老天讓秦圖重生到這片神秘的土地,卻吝嗇地沒有賦予他生存的能力,這讓秦圖很是氣結---就如在你飢餓難耐的時候,有位好心的人送給你烹煮食物的工具,卻沒有給你烹煮的材料,很讓人無奈。
正如授人以魚,不授人以漁。
漁夫送給你一條魚,你三餐兩頓吃個精光。可下次怎麼辦?難道去上門討要?就算你厚着臉皮去上門索討,一次兩次三次都還尚可。可是,索討的次數多了。
人家心中就會生厭,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裡卻在偷偷罵你,丫的,什麼人,臉皮簡直比豬皮還要厚......
半響之後,青衫少年臉上的猙獰悄然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無奈與頹然,只見他重重地嘆息一聲,心中輕聲呢喃道:“既來之,則安之。任而紅塵滾滾,我自清風朗月。”
旋即,青衫少年漆黑的眸子中閃過一道斷然,在心中暗自咆哮:“屁順天者生,逆天者亡。一堆狗屁道理。我秦圖不信天,不信命。我只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賊老天算是個什麼東西,終有一天我要把你踩在我的腳下...”
“...哼哼哼,就算去不成‘迦葉學院’,不能修煉《真元秘典》那又如何?我也要像秦雲卞老師一樣,成爲能夠開山碎石的武道強者。”青衫少年的臉上浮現一抹異樣,旋即便消散的無影無蹤。
這青衫少年便是秦圖,五日前的那場挑選考覈,他秦圖既不是狀元、榜眼,也不是探花,而且連前十都沒進。換句話說,也就是在第一輪“五行樁陣”的考覈中就被淘汰出局,更別說衝進前三,拿到前往“迦葉學院”修煉的有限名額。
對秦圖來說,參加兩次考覈,皆以失敗告終,這無疑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可秦圖畢竟兩世爲人,心神自然不是那些單純的稚童能夠相比的。當然,對此它心中也有小小的介懷,可他並沒有因此沉淪下去。
相反,他一直認爲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福禍相依。他堅信這個世上沒有過不去坎兒,條條大路通羅馬,焉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這次失敗反而再一次磨礪了他,使他的心志更加堅毅,更加強大。
青衫少年緩緩起身,單手撩起魚叉,略有些瘦削的身子微躬,目光一凝,聚精會神地注視着清潭,整個人嚴陣以待,宛若蓄勢待發的獵豹。
秦圖有時候很懊惱,在沒有來這之前,他曾經也玩過捕魚,那時只需要撐起一根釣竿,穩坐釣魚臺之上,便能不費吹灰之力釣地待魚上鉤,而後輕輕一拉,坐收漁利。而如今,他卻只能用最古老的“魚叉”,剛開始他覺得很新鮮,可一試之下才知道,用魚叉捕魚是多麼的不容易,奈何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一整天時間愣是一條魚都沒有捕捉到,這令秦圖鬱悶到吐血,同時也讓他開始對遠古時期的“發明家”敬佩起來。
“冷靜,冷靜,心急吃不了紅燒魚。”
“一定不能再莽撞,要等看到青鱗魚的倒影,才能出手。”秦圖輕呼了一口氣,死死地盯着緩緩游來的青鱗魚,心中暗自告誡自己。
秦圖汲取了先前失敗的教訓,任由汗水順着臉頰流下,也沒敢擡手擦拭,因爲他清楚這些青鱗魚狡猾着呢,一點點微末的小動靜就能將其驚退,小手緊握着鐵叉,猶如石化了般,紋絲不動立於石頭上,頗有幾分資深獵人的味道。
雖說秦圖有三年的“站樁”功,其體格素質提高不少,可畢竟還是一名十二歲的少年,一個姿勢保持久了,肌肉難免痠痛難忍,可他仍然一動不動,面無任何表情,狠咬着牙堅持着,等到一擊必中的絕佳時機。
耐心,是一個獵人必備的最基本素質。
他在等待時機,等待出手的最佳時機。
“嗯?倒影浮現...就是這個時候,出手。”
秦圖注視着在水中游動的青鱗魚,魚鰭輕擺,青色魚身在水中自由下沉,清晰的倒影映入他的眼簾。漆黑眸子中閃過一道亮光,右臂猛然發力,魚叉閃電般揮出,在空中留下一道殘影,如同毒蛇出洞般向青鱗魚刺去。
“澎!”
剛猛的勁道打入潭水之中,激盪起了數道浪花,打在秦圖略有些興奮地小臉上。
只見他急忙探身朝清潭中望去,見到一抹刺眼殷紅在清潭水中盪漾開來,嘴角掀起一抹柔和的弧度,這一刻,數日前那場考覈所帶來的負面情愫,盡數化爲煙雲,消散一空。
他伸手握住魚叉木柄,而後緩緩提起,見到那被魚叉貫穿而過青鱗魚,他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眼神一凝,挑釁似地望向天空,似乎在向那賊老天證明,我秦圖並不是一無是處,我定能掌握我的命運,從這一刻起。
這一刻,秦圖的意念發生了變化,從“無爲不爭、順天應命”,蛻變成此刻的“與天爭命,掌控人生”,這是何等的境界跨越?
這爲秦圖以後的修煉之路,播下一顆奠定本源的種子。
秦圖小心翼翼地將青鱗魚取下,隨手放入一個漁網之中,束上袋口,丟於一旁,而後雙手撐地,徜徉於巨石之上,虛閉着眼睛,享受着涼風肆意拂過的快感,時間彷彿也在這風中失去了概念,緩緩流逝——
“圖哥哥...圖哥哥...”
一道稚嫩卻如空谷黃鶯般清麗的聲音在遠處響徹,驚醒了徜徉中的秦圖,他似乎很討厭被人打擾,微皺了皺眉頭,目光也隨之變的冷冽,但想到這清麗聲音的主人後,緊蹙的眉頭便緩緩舒展開來,嘴角浮現一抹笑意,目光也變的柔和起來,循着聲音朝遠處遠眺。
只見來人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淡黃色羅衫,其上繡有翩翩起舞的蝴蝶,扎兩個可愛的小馬尾,如一個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俊俏小臉白裡透紅,吹彈可破,如出水芙蓉般,讓人有種衝上去輕捏兩把的衝動。
她叫秦如月,在秦家屬於小公主級別的人物,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有時候連秦圖都心生嫉妒,恨不得自個兒也生得如此嬌美。秦如月的爺爺秦鎮南,與秦圖的爺爺秦鎮北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兩家感情自然極好,而這個小公主更是深得衆人的喜愛,在家中的地位更是超然屋外,令人羨慕。
不過,一物降一物,秦如月這個小丫頭似乎對秦圖極爲崇拜,總喜歡屁顛屁顛地黏在秦圖的身後,端茶倒水,噓寒問暖,揉肩捶背...可謂是把秦圖照顧的無微不至,並且是毫無怨言。
秦圖有時候心想,他是不是太邪惡了,用幾個當代潮流的小故事,諸如《喜洋洋愛上灰太狼》、《英雄射鵰傳》、《一起來看雷陣雨》此類的,就換來這樣一個既嬌美又溫柔的“小廝”,心中微有些愧疚,他決定以後每天給這個小丫頭多講一個故事,而且保證不再移花接木,指鹿爲馬,把長江說成黃河,把羅玉鳳換成獸獸了,他心中暗暗發誓。
“月月,快過來。我在這裡呢?”秦圖坐起身來,臉上帶着一抹淡笑,向秦如月招了招手,道。
“嗯?圖哥哥。”
那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迴盪,秦如月轉身向“九天銀河”下望去,果不其然,見青衫少年高站在山石上,微笑着看着自己,美眸中亮光一閃,便急忙朝後者跑去。
“圖哥哥,你...你快去看看,秦霜他們倆兒被秦天給打了。”
秦如月快步跑到秦圖身旁,小臉紅撲撲的,明眸中隱有一絲焦慮,小手輕拍着胸脯,上氣不接下氣地道。
“月月,彆着急,慢慢地說,告訴哥哥發生了什麼事?”
秦圖從巨石上一躍而下,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不急不緩地詢問道。
秦如月輕喘幾口氣,道:“圖哥哥,秦霜他們倆聽村裡的老人說,蟬蛻能夠入藥治百病,而圖哥哥你的身子一直都不好,他們便去鎮東的樹林爲你尋找蟬蛻...他們倆辛辛苦苦地刨了一下午,挖了約莫有大半罐頭的蟬蛻,正要準備回來,卻被秦天那一夥兒攔住去路。”
“秦天的父親是村長,說這片樹林是他們家的,刨出來的蟬蛻也自然歸他,讓秦霜他們將蟬蛻留下才能離開,秦霜二人斷然不肯,雙方便發生了衝突,而且快要打起來了...”
秦如月美眸微紅,險些要哭出聲來,那委屈的模樣惹人憐愛,看得秦圖一陣心疼。
“月月,走。咱們現在就趕往村東樹林。”
這份真摯的友情令秦圖心中一暖,想到秦霜二人被一羣人圍毆,他的眼神頓時一寒,順手抓起魚叉,拉着秦如月蓮藕般的小手,便朝着村東方向飛奔而去。
自從三年前秦圖重生到這片大陸,心中有一層隔膜,始終覺得他只是一個過客,沒有一種心的歸屬感。然而,這三年之中,濃濃的親情以及這種兄弟間的情誼,漸漸將他心中的那層隔膜融化,而他也真正開始融入這個角色,這片神奇玄幻的世界。
他心中想,我是個歸人,不是個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