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寧還在氣頭上,一看魯所長來了,橫眉怒目地注視着他,把個魯所長給盯得魂都丟了一半。
楊寧不認識魯所長,可魯所長卻認識楊寧,這是副市長楊晨光的公子,就算沒見過面,可電視上整天都是天安市招商引資的節目,所有的客商一律下榻到皇朝大酒店,楊寧更是頻頻露臉,魯所長就算再眼拙,也不會把這麼有名的人物給看錯。
何況,鐵五跟楊寧一戰都傳開了,又是在魯所長的轄區之內,楊寧的資料,他更是研究了好幾個晚上,最終得出的結論就是,雙方誰都惹不起。
魯所長不禁把幽怨的目光轉到了鐵五身上,心說鐵五爺喲,你這不是害兄弟我嘛,報警就報警吧,幹嘛不說話清楚來鬧的是哪位爺啊,這可讓我怎麼辦?
鐵五和上官博都撤到了一邊,眼巴巴看着魯所長,裝出一副幼兒園小朋友受了欺負的表情,把魯所長給氣得,恨不得撲上去把他們鼻子給咬爛。
楊寧推開還攙着自己的那幾個黑西服,一步一搖地向魯所長走來。
魯所長知道這位楊公子要來找自己麻煩了,可職責所在,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還不好轉頭走掉,只得硬着頭皮迎了上去,手也習慣性地從兜裡掏出煙來往上送:“嘿嘿,楊總,這是咋回事兒啊?”
楊寧看看魯所長手裡的大紅鷹香菸,鄙夷地嗤出聲來,從自己身上掏出了一盒哈瓦那雪茄,細長的手指打開盒蓋,故意在魯所長面前抽出一隻。
魯所長欣喜地趕緊去接,可沒想到,楊寧竟然叼到了自己嘴上,緊接着一個黑西服上來給他點火。
等到楊寧都開始吐菸圈了,魯所長還在直勾勾地盯着楊寧那盒雪茄,可自始至終,楊寧都沒有給他遞一隻。
魯所長乾嚥了口唾沫,訕笑着問道:“楊總,你看,今天夜太美開業的日子,咱是不是……”
楊寧知道魯所長的意思,是讓自己收斂一點,別再鬧了。
楊寧嘿嘿地冷笑着:“你算個什麼東西,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就讓你扒了這身警服?”
魯所長一怔,臉上微微帶了怒意,可轉而又堆起了尷尬的笑容:“楊總,別開玩笑了,您這不是讓我爲難嗎?”
“你爲難跟我有什麼關係!”楊寧的話很囂張,其實他心裡特別虛,剛剛被踢了那一腳,腦子裡也清醒了許多,知道自己這幾十人根本不夠鐵五和勝利哥玩幾手的,恰好這個魯所長又湊過來說和,所以,楊寧把一肚子火氣都發到了魯所長身上。
魯所長也怒了,自己堂堂一個派出所所長,竟然被人這麼數落,心裡一陣陣地抽搐,摸出電話,向公安指揮中心彙報了這個情況,彙報完畢,掛斷了電話站到了鐵五那邊。
“老五,你看這事兒鬧的,”說着,把嘴貼到了鐵五耳朵邊,小聲咕噥:“老五,我實在也是沒辦法,姓楊這孫子他爹可是分管政法的,我惹不起,你這邊能不能高姿態一些!”
鐵五跟上官博一對眼色,豪爽地叫道:“好,沒問題,既然魯所長開口了,這個面子我得給,楊公子,請吧,咱們算不打不相識,我親自給你賠罪,樓上請!”
按理說鐵五的話挑不出毛病來,可他故意提高了嗓門,讓人根本聽不出讓步的意思,反而那“樓上請”三個字是瞪着眼睛說的,他面衝着楊寧,除了楊寧他們,別人都沒看到鐵五圓圓的眼珠子。
楊寧都快氣炸肺了,心說好小子,仗着派出所長在這你就耀武揚威的,擦,所長算個屁!
“抄傢伙給我砸,給我砸進去,今天誰他媽攔我我辦了誰!”
黑西服們重振精神,紛紛從腰間抽出早已準備好的甩棍,氣勢洶洶地開始上臺階,但眼睛卻瞟向了鐵五和勝利哥身上,他們心裡都有自己的小算盤,萬一這倆猛人動手,見勢不妙得趕緊閃人。
還好,鐵五和上官博根本不看這些黑西服。
就在黑西服們馬上要動手砸門的時候,玻璃門一開,走出來一個人。
“你們想造反啊?”
黑西服們集體愣了一下,又都撤了回來。
說話的人是孫良,他在廳裡面站了半天了,到現在才站出來,也是不想摻和的,本來何書記那邊就百般刁難他,他也不想再得罪了楊寧。
可看了半天鬧劇,覺得楊寧實在太不像話了,這才咬着牙出來制止一場暴力事件的發生。
楊寧看到孫良出現,又是鄙夷地嗤出聲音,轉而對黑西服們吼道:“給我砸,我說了,誰敢攔就辦誰!”
孫良瞪圓了眼睛,又施展出獅子吼的功夫:“我看誰敢!”
黑西服們被嚇退了,甚至連看孫良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楊寧把才抽了幾口的哈瓦那雪茄狠狠摜在地上,一腳把雪茄踩成了扁葉子,從離自己最近的一個黑西服手裡劈手奪過甩棍,緊跑幾步,衝着孫良一旁的玻璃門竄了過去。
“站住!”
從遠處傳來一聲怒吼,這聲音,讓還在前衝的楊寧急停在了原地,手中的甩棍還高高舉着,如同冰雕一般紋絲不動。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聲音吸引了過去。
鐵五和上官博也不例外,遙遙地看了過去,兩人的瞳孔都縮了起來,互相對視一眼,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楊寧對這聲音最熟悉不過了,正是自己的父親,天安市的副市長楊晨光。
楊晨光身後,範友山鐵青着臉,眼神中透出一股慍怒。
現場一片寂靜,誰也不敢在這時候發出聲音,生怕會吸引到衆人的目光。
楊晨光走得很穩,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心理波動,仔細看去,他的嘴角還微微上揚着,和善而又威嚴。
待得楊晨光走到近前,孫良和魯所長馬上過去,幾乎是同時打招呼。
楊晨光微微點了點頭,目光又轉到了楊寧身上。
楊寧手中的鋼管已經放下,可頭還沒有轉回來,也說不清是憤怒還是害怕,身體微微有些顫抖。
範友山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奪下楊寧手中的鋼管,心焦地小聲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給我!”楊晨光穩穩地吐出這兩個字。
範友山回頭跟楊晨光對視着,他從楊晨光的目光中看到了堅定,猶豫了一下,緩緩地將甩棍交到了楊晨光手中。
楊晨光在所有人都沒意料到的情況下,甩手就給楊寧的腿上狠狠來了一下。
楊寧頓時疼得倒地不起,雙手抱住大腿,嗷嗷地慘叫着,一衆黑西服馬上圍過去,卻被楊晨光高聲喝住:“誰都不許過去!”
楊晨光手一鬆,甩棍跌落在地,發出脆脆的敲擊聲,悅耳的聲音並沒有什麼樂感,讓聽到了的都隨着聲音的節奏而起伏着自己的心情。
“逆子,給我滾!”
楊晨光吼完,轉過臉去,不再看楊寧一眼。
楊寧緊咬着牙,衝着楊晨光的背影報以怨恨的目光,雙手扶地,掙扎着站了起來,衝着黑西服們一擺手:“咱們……走!”
看來楊寧真是疼急了,雖然緊咬牙關,不讓自己表現出軟弱的一面,可顫抖的聲線卻出賣了他。
沒走幾步,腿一軟,差點又摔倒,幾個頗有眼色的黑西服趕緊過去攙住。
除了範友山以外,所有人都沒看到,楊寧差點摔倒的時候,楊晨光微皺了下眉頭,但緊接着就舒展開來,轉而對那幾個記者說道:“今天的事兒……”
他話還沒說完,攝像師傅就知趣地當着所有人的面按下了刪除鍵,把剛剛的錄像刪了個乾淨,並且示好地讓楊晨光看個清楚。
楊晨光深吸口氣,臉上又掛了微笑,對着鐵五和上官博道歉:“對不起了,我這個兒子,讓我寵壞了,今天的事就這樣吧,你們計算一下損失,改天我讓友山登門拜訪!”
楊副市長的面子不能不給,鐵五趕緊打圓場:“楊副市長,你說這話可就見外了,來來,裡面請裡面請!”
玻璃大門一開,廳裡的一票看客都紛紛跑到了電梯間前,但電梯口卻給楊晨光留了出來,要讓領導先上,他們都明白,楊副市長都出面了,這事看來就結了。
衆人一撤退,魯所長也呆不住了,說了幾句客套話,也駕車溜了。
電梯不敢坐,有等不及的已經開始走樓梯了。
楊晨光僵硬地笑了笑:“咱們等會兒上去吧!”說完,轉過頭去,看着越行越遠的楊寧車隊,鬆了一口氣。
“江鐵,你的請柬我收到了,可臨時開了個會,我來晚了!”
“哪裡哪裡,楊副市長賞光前來,我鐵五榮幸之至啊!”
楊晨光看鐵五說得真誠,點了點頭。
上官博默默退到一邊,想偷偷離開,卻被楊晨光叫住了:“這位就是勝利吧!”
不得已,上官博又退了回來,默不作聲地點了下頭。
楊晨光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上官博,嘴裡說的話卻是對鐵五說的:“江鐵,其實今天寧兒前來,是我的意思,我想讓你動用一下手裡的關係,查一下駱貝兒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