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嫣然靜靜地聽着女兒的話,能清晰地感覺到女兒旺盛的鬥志,彷彿看到此刻的女兒會是怎樣的堅定表情。
她幽幽嘆惜:“乖寶貝聰明過人,性格堅定,做事有胸襟,有原則,有魄力,有能力,有心機,有手段。照兒要是個男孩,那該多好啊!她的路會順利許多。我也不用爲沒生兒子,白白受老蘇家這麼多年的氣遭了那麼多白眼。”
女兒既然主意已定,不會放棄這個案子。鄭嫣然就打消了勸說女兒撒手的想法,提醒道:“作爲一家國際著名企業,德來蒙公司是害怕有人在拿他們的公司名譽作文章。只是,這是最差的選擇。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用。”
茵美道:“媽,對這個我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如果雙方完全撕破了臉,最後高威集團也要跟着受損失。畢竟合同上有規定,以後的設備維修調試、設施配套的提供都控制在人家手裡。他們想報復,能在這些方面輕鬆地刁難高威集團。不說別的,單是在設備的安裝調試方面,德來蒙公司的技術人員只要拖拖拉拉,把時間耽誤很久,高威集團就承受不了。合同也沒規定從安裝調試到正常生產的時間必須是多久以內。G方技術人員如果再作點手腳,在試生產過程當中,設備總是出這樣那樣的問題,久久不能投入正常生產,高威集團就要承受更大的損失。”
鄭嫣然欣慰地道:“當律師不能情緒化,絕不能讓情緒控制了你的判斷力和行事方式。一個好的律師只會尊重事實,理智地對待問題。你能認識到這些,說明你把合同吃透了,明白其中的利弊。我想這也是德來蒙公司的依仗。”
“既然不能輕易在名譽上作文章,照兒,你打算從哪一方面着手慢慢破解這個困局?”
蘇鄭茵美道:“合同上找不到反擊的發力點。我打算從價格入手,從價格邏輯上推定德來蒙公司的欺詐行爲。”
鄭嫣然聽了這話連連點頭道:“寶貝,你的這個思路是唯一正確的方向。想挽回損失,只能在這上面作文章。”
蘇鄭茵美得到資深媽媽的肯定,信心頓時又增強了幾分道:“媽,我是這麼想的。合同上是沒有明確標明設備的型號。但商品價格能從側面確定我方所購產品的型號。價格意味着德來蒙公司不能隨意調換我方所定的商品型號。”
談起案子,鄭嫣然也和女兒一樣精神起來。她包着被子坐起來興致勃勃地說:“說的好。思路不錯。接着說。”
蘇鄭茵美道:“據我調查得知,德來蒙公司已經停止生產的A型產品運到高威集團的是最後一套。也就是說,即使高威集團真訂購了A型號設備,德來蒙公司出售A型產品的行爲屬於清倉甩賣,價格必定要大大降低。”
“在A型號產品最熱銷時,以那時他們的同型號產品的銷售價格作比較,
三千三百萬歐元的價格也明顯高出太多,差不多高出一倍。最熱銷時,A型產品尚且賣不了三千多萬,清倉甩賣時反而能賣出了。這明顯不符合邏輯。第二點,我方當時採購設備去的可是七八個人,其中有領導有專家。他們又不是傻子神經病,怎麼會花高價買過氣的產品?這是第二個不符合邏輯的方面。以這些作爲在法庭上辯論的依據,我想應該還是有打贏的可能的。”
鄭嫣然嗯了聲道:“你和德來蒙公司的那位代表這樣說了,他是怎樣回覆的?”
提到這個,蘇鄭茵美不禁又想起G方代表當時的無賴語調,再次義憤填膺,又怒高威集團那些負責出國採購的官員的腐敗墮落,小拳頭一捏,雙眼冒火。
她氣憤地說:“爲這個,我算是見識到了歐洲列強無恥霸道的嘴臉。當時我一說,德來蒙公司的銷售代表威德斯直接大大方方地承認他們公司的A型號商品的確是賣了高價,竟然強辯說,這樁交易是一個願買一個願賣,雙方你情我願都同意的。你們國家現在有錢了,朱先生這些官員在我們這裡住最豪華的賓館,吃最貴的菜,出入坐最好的車,買了許多價格昂貴的商品,花錢大手大腳,出手比我國的億萬豪富更豪氣。他們願意浪費屬於國家的錢。我是德來蒙公司的銷售代表,以爲公司帶來更多利潤爲第一,你說說,我有什麼理由去拒絕這樣的客戶對我們的大方?”
鄭嫣然聽到這裡一皺眉頭哼了一聲道:“國家的很多事壞就壞在這些腐敗無能的官員身上。我看德來蒙公司的銷售代表這樣說,他是在暗示你某些事,也是在威脅你。那個高威集團的朱總應該有問題。他在負責採購這件事上說不定做了什麼手腳,有什麼內幕原因。這案子背景很複雜。照兒,你知道高威集團爲什麼堅持打這場官司嗎?”
蘇鄭茵美道:“我也覺得那個硃紅志自身有問題。所定的設備被調換,高威集團堅持追究這事,起因是當時參與採購的一位老專家發現反應了這事,結果引起當地國資委某位領導的重視。是國資委強力干預插手了此事,這纔有了堅持。在高威集團找到我這裡之前,這事已經發生了一個多月。沒有律師所願意接手這個案子,他們才找到我。”
鄭嫣然哼了一聲道:“這樣說,那個朱什麼紅志肯定有問題。”
轉而,鄭嫣然又有了些擔心。她提醒道:“女兒,你自己可要多加小心。如果真是那朱總有問題,你這樣堅持不懈,追究到底,一旦陷入得太深,說不定會碰到某些骯髒內幕,觸動某些人的利益,有可能遭到某些人的暗算。”
當媽媽的非常擔心寶貝女兒的安危。蘇鄭茵美翹嘴微笑着聽着媽媽的關懷,深深感覺家庭的溫馨心中安慰不少。
作爲一個太出色的女孩,有太多的追求者和圖謀不軌心懷叵測者,
處在招蜂引蝶的大旋渦中,又是位常常得罪人的律師,蘇鄭茵美的警惕心一直提得高高的。就算沒有這件案子,沒有媽媽的提醒,她也不會疏忽大意。
提到安全問題,蘇鄭茵美眨了眨媚惑迷人的眼睛,小腦袋裡立即閃過唐坤的高大身影和那張淡定的笑臉。
她起身下了牀,快步走到窗前,摸黑伸手嘩地一聲拉開了窗簾,透過厚厚的玻璃,笑微微地看着小區內這棟樓前停車區路燈下的一輛車。那輛車正是坤少爺停在這裡的二手破GB車。在它的旁邊停着一輛五六十萬的雷諾車。
蘇鄭茵美知道:那兩個停車位都是屬於唐坤一個人的。一個車位是她當時定的。另一個車位卻是唐坤到來定的。
她也知道,今晚上,在她和妹妹坐出租車從野漁酒店回來的過程中,那輛雷諾車一直在後面不急不徐地跟着她們,並跟着出租車進了小區,最終停在樓下。
她不知道雷諾車裡坐着的人是誰,但知道那個人肯定不是唐坤。她推測,在和唐坤交往中以前應該見過那個人。
她知道開雷諾車的那個人必定是個強健武勇身手非凡的年輕男人,知道他屬於誰的人,更知道這個人爲什麼一路跟着她們到了這裡。她猜測這個人有可能會在以後的某段時間內一直跟着她,直到野漁酒店流氓事件徹底結束。
她知道,那個總是挑釁她,招惹她,捉弄她,能輕易惹她惱火又能輕易讓她開心的人,總習慣這樣默默地關愛維護他所關心的人。他能無私無慾地付出,可惜卻不是默默地爲她守候,這麼久了連追求愛慕的意思都不流露一下。
茵美觸景生情,想着唐坤的可惡可恨又念着唐坤的好,原諒了唐坤今晚對她的逆叛挑釁,臉上的表情由微笑變得忽喜忽悲,眼神忽明忽暗,一時間走了神,竟然拿着手機,卻忘了她的媽媽還在千里之外等着她做出迴應。
猜測在這個時候唐坤極可能已經對那兩個流氓老闆下了手,說不定此時的唐坤正在和一羣歹徒殊死搏鬥,蘇鄭茵美卻一點也不擔心唐坤會出事。她怕的是唐坤從此不再回到這裡,只盼望在明天的早上一出門就看到唐二的笑臉。
鄭嫣然辛辛苦苦把女兒培養成人,在二十年中早已習慣了聰明過人的女兒機敏迅捷的反應。在今晚,她卻多次碰到女兒的遲鈍和沉默,她頓時感覺出女兒有了什麼變化,當媽的對獨生女兒寶貝得不行,關切的心立即緊張起來。
“照兒,你在想什麼?”
“唐二。”
蘇鄭茵美被母親突然地一問,不禁脫口說出心中的掛念,隨即又反應過來自己失口,動腦子想把媽媽忽悠一下。
那一頭的鄭嫣然聽到女兒纏綿嫵媚又蘊含着糾結的聲音,心中大大詫異,也脫口而出:“糖二?(湯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