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的名字是莫邪,自己取的。

那個該稱呼爲父王的男人並不知道我的存在,即使知道了,也不會爲此費心吧,我(彌娜)的出生奪走了他最愛的人的生命,彌娜這個名字也是母親死前留下的。從來不喚母后,只因覺得那個稱呼有距離感,彌娜也是這麼想的,才一直稱呼爲母親吧。

重生來的猝不及防,毫無準備,只覺得在一個很溫暖的地方睡了一覺,醒來後就已經是另外一個人,小小的嬰兒。毫無自由的第二人格,受制於軀體內的另一個靈魂。爲什麼我纔是第二人格啊?這個問題,鬱悶的時候總是會在腦海裡盤旋。假設了無數種可能,但每一種都只是猜想,沒有辦法得到證實。

不敢讓別人發現我的存在,在迷信的古代,無疑會對本就不好的處境更不利,我和彌娜的生命是連在一起的,她榮我榮,她死我死。即使被困在小小的身體,沒有自由的感覺時常讓我煩躁焦慮,我也不想愚蠢的害了自己,帶入更不利的境地。偶爾夜深,彌娜熟睡後纔會出來喘個氣,我無法出來太久。

我的小心翼翼甚至瞞過了克麗絲,但似乎還是被彌娜敏感的發現了端倪,從彌娜有意無意的舉動中,我意識到她有所察覺。

身體漸漸變差,辛苦在後宮發展出來的勢力被有目標性的一點點清除,再笨也該發覺了,有人開始對付我們。

真是心急呀!父王還年輕着,王子公主們年齡都還不大,我(彌娜)身爲長公主都還只有十三歲呢。

不是沒有意識到,只是不敢往這上面想,彌娜能憑自己的手段心計走到今天,從倍受忽略到無人敢小覷,自然不可能是愚鈍之人。只因那個人,是她最重視最信賴,視爲母親一樣的存在,不敢去想這個殘酷的可能,這個讓她渾身都顫慄的假設。

沉溺在令人眷戀的溫柔中,第一次不敢正視事實。

身體越來越虛弱,即使用靈力吊着,還是無可挽回的走向衰弱,這種病入膏肓的狀態,實在太糟糕了,簡直就像中了慢性毒藥!日積月累的一點點侵蝕,根深蒂固,毒入五臟六腑才衰弱的這麼厲害。在我有意的呵護下,比一般人的身體都要健康的多,什麼病毒這麼厲害,能硬生生讓我病到久臥在牀,風中殘燭一般。除了慢性毒藥,不做他想。

什麼時候開始的?是誰下的藥?又是誰指使的?一個一個的問題冒出來。

或許是重生附贈的意外,也可能是穿越時空發生了變異,我擁有了常人所沒有的力量。我認爲應該是靈力,依據是,能看見鬼魂。我最常做的事,就是鍛鍊它,從當初微弱的一點點壯大到現在。琢磨怎樣使用靈力成了我最大的消遣,好歹轉移了相當多的注意力,不用再被迫時時刻刻關注彌娜的生活,她若知道了心裡不舒服,我也難受,彷彿在時時提醒我,失去自由的悲哀。

夜涼涼的,柔和的月光灑滿大地,朦朧的世界。絲薄的輕紗柔柔的垂着,夜已深,缺乏娛樂的古代,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睡了。

虛弱無力的躺在柔軟的大牀上,從熟睡的彌娜手中拿走身體的控制權,睜開酸澀疲憊的眼睛,虛弱無力的躺在柔軟的大牀上,不用檢查也知道糟糕到了怎樣的地步。

侍女打扮的人恭恭敬敬的跪下對我行了一個禮,半透明的軀體,輕飄飄的行走方式,陰森森的氣息,昭示着她鬼魂的身份。還保持着死時的悽慘樣子,衣服上滿是鮮血,不論過了多久都是溼溼黏黏的,凝固不了,本來頗有幾分姿色的臉面目猙獰,扭曲的嚇人。

被皇宮吞掉年輕生命的多了去了,這個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個。被軟禁在這,與外面隔離,沒有人手可供調遣,只好驅鬼了,可以的話,我也不想的,形象怪滲人。

“我交代你調查的事,有結果了嗎?”聲音裡有着隱隱的顫抖,就要知道真相,我也害怕了。

揭開事實以前,心裡有再多的猜測,也還抱着微弱的期盼,明明可以更早讓她報告給我,卻拖到現在才下定決心。我原來也不是個多麼果斷堅強的人呀,心中早已有數,還硬要調查一番,或許是,判斷失誤……

鬼魂哆嗦了一下,顫顫巍巍的把她看到的事都說了出來,腦袋垂的老低,沒有勇氣擡頭看一眼牀上人的臉色。

自嘲的勾勾脣,慘淡的望着上面,早就知道,不該有什麼妄想,皇宮的殘酷早就已經看清,沒有什麼不可能。

“呵呵……我太傻了對不對?除了她以外,還有誰能做到?!克麗絲……克麗絲!!”哀傷痛楚的嘶叫出她的名字,視線朦朧,眼淚不受控制的滾落,一滴一滴。

即使不似彌娜看的那般重,那般依賴,我對克麗絲也是非常重視,曾深深的遺憾,如果是在現代,我或許會和她成爲好朋友,生在這個人命輕賤的時代,是克麗絲的不幸。

黑色的小小鳳尾蝶停在優雅翹起的食指上,淚水洗滌的眼睛更加清澈,聲音有點哽咽,強忍着哭意,透明的液體卻怎麼也止不住。“把影像傳回來,清清楚楚,好不遺漏。”

小小的鳳尾蝶領命的扇了下翅膀,翩翩起舞的優雅姿態,寢宮內轉了幾下,飛了出去。

白色的光照到女鬼身上,嚇的她拼命求饒,“公主饒命啊!”

“你有命麼?送你去輪迴叫什麼?”

“奴婢該死,妄加揣摩公主的意思。”女鬼露出喜色,忙不跌磕頭認錯。

……跟她們說話真沒意思,克麗絲從來不會這樣唯唯喏喏膽小的要死。

彌娜睜大了眼睛,瞳劇烈收縮,殘酷的事實在她眼前揭露,無法控制。呼吸急促起來,痛苦的閉上眼,卻依然揮不去影像,強迫着她看完。

“爲什麼要逼我看?爲什麼要讓我知道?是你吧……爲什麼要這麼做?”茫然脆弱的低聲喃喃,被打破希望的痛苦絕望,手抓緊了錦被。

[彌……娜……]

聽見腦海裡突然響起的聲音,彌娜猛的睜開眼。

[彌娜……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這個身體已經油盡燈枯,無力迴天……做個了斷吧,和克麗絲。你的驕傲,你的尊嚴,都被女王不該有的盲目依賴矇蔽了麼?軟弱一次就足夠了,會這樣,我們兩個都有錯,女王不該逃避……可惜,我的願望還沒有實現呢,有一天,自由自在的……]

真的要可惜啊!一直都在爲此努力,鍛鍊靈力,想着,或許有一天能脫離這個軀體……都化做泡沫了。

靜靜的聽着王后得意之極的話,從未有過的強烈情緒充斥內心。

恨嗎?是呢,恨!恨王后毀掉了我所有的努力,恨王后奪走了我的生命,恨王后殺死了母親!!!

透過彌娜的眼睛,冰冷的看着王后,和彌娜一起盯住她,深深的記住她的臉,毀去我所有的可恨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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