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白色的浴巾裹着剛出生不久的小嬰兒,皺巴巴紅彤彤的小臉跟猴子似地一點都不討喜,重量輕飄飄,渾身上下軟綿綿的好似沒有骨頭,無比脆弱,彷彿抱得太用力都可能勒死他。

莫邪不緊不慢的走,嬰兒身上未洗去羊水的散發出一股酸臭的氣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很難聞,狠狠刺激她的嗅覺。低頭瞅瞅嬰兒緊閉着眼睛,似乎睡的正香,但莫邪敏感的察覺到有什麼在梳理他混亂的氣息,現在比剛找到時要順暢一些。

這樣龐大的靈力毒一個嬰兒而言實在是一個不小的負擔,即便天賦異稟在意識渾噩的時候就懂得梳理,但想完完全全掌握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達成的,需要長久的刻苦努力,而且天生靈力過強的孩子沒有人保護的話容易夭折。

那個火紅色的東西到底是什麼,莫邪並沒有看清楚,但可以肯定跟嬰兒體內亂竄的混亂氣息脫不掉關係。看着他稚嫩的臉,小小的身體,剛誕生的幼小脆弱的可怕,臉上沒有表情,莫邪眼底流露幾分憐憫,動了惻隱之心。不能因爲小嬰兒沒有嚎啕大哭就以爲體內的混亂對他沒有影響,就以爲他不痛苦。

將僞裝成鐲子的御靈環從手腕拿下,上下看了看嬰兒,小心翼翼的擡起他蓮藕似地手臂,把御靈環戴上去。對嬰兒手臂顯得太大的御靈環縮小貼着稚嫩的皮膚,漸漸隱沒只在手腕皮膚留下一圈精緻的花紋,淺淺的顏色,不仔細看難以發現。

嬰兒猛然睜開眼睛,幽深的雙眸黑亮的好似隱藏無數智慧,鋒芒畢露。僞嬰兒感覺到巫力突然被什麼封印住,雖然因爲他剛出生就強行調動巫力而造成的後遺症消失不見,但引以爲傲的巫力被全數封印,失去一直以來的依仗,僞嬰兒感到前所未有的局面失控。

嬰兒的身體無法容納太多巫力,他現在體內的力量不過是一部分而已,需要時間慢慢恢復,現在被封印起來,情況就完全不同了。麻倉家的人不能忽視,現在也許正派出陰陽師尋找他,想將威脅扼殺在搖籃中,處境還有不少不穩定因素,竟然冷不丁遇上這樣的事!

這個小女孩……

僞嬰兒張張嘴想要說什麼,黑線的發現自己只能吐出無意義的依依呀呀,失去了巫力帶來的便利,他現在唯一跟普通嬰兒不同的大概就是一出生就強行睜開的眼睛。

因爲要集中注意力梳理混亂掉的巫力而稍微放鬆神經,誰知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完全出乎意料。僞嬰兒吃力的擡手想要看看手腕上到底被弄上了什麼,一隻白皙的手撥了撥他的小手,將浴巾整理了一下,裹個嚴實。

真是大危機,最脆弱的時候竟然被人把巫力封印住,沒被有預謀的麻倉家陰到,反倒栽在一個名不見傳的小女孩手中!

僞嬰兒嘗試衝破封印,但脆弱的身體已經容不得再做這樣的負荷,強行亂來會讓這個身體快速崩潰。

腦海中思索片刻,僞嬰兒決定暫時蟄伏,現在他也只能這麼做。

過分龐大的靈力對嬰兒不好,先暫時封印起來,等他長大了可以再作調整,御靈環會根據他的控制能力一點點釋放被封印起來的靈力。莫邪猛然愣住,長大了再作調整?只是暫時借給他用一下,哪有什麼長大以後。

心底送小嬰兒去孤兒院的決定又動搖了,他太特殊,跟普通人一起生活不見得就好。

僞嬰兒腦海中快速流轉的念頭莫邪自然不知道,對一個真正的嬰兒,這樣的決定自然是好的,但對一個披着嬰兒皮其實年齡有千年之大的靈魂而言,真是糟糕到極點,刀俎變魚肉。

莫邪抱着嬰兒朝一家診所慢慢走去,奇怪的發現這個奇怪的小嬰兒怎麼不睡覺了,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安靜的詭異,好似在觀察她。

推開門進入診所,醫生的背後浮出一個詭異的圓形影子,一個鬼魂狀的使僕從裡鑽出,附身醫生。僞嬰兒不動聲色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事,暗暗估計女孩的實力,猜測她的身份。

“把他清理一下,身上味道重的燻人,臍帶都沒剪,也需要處理。”莫邪將嬰兒遞給使僕附身的醫生,吩咐道,“檢查一下有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我發現他以前似乎在空中飛行了一陣子,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不論什麼原因都擡勉強,留下不好的後遺症就糟糕了,早點發現也好早點治療。”

“是,殿下。”恭敬的接過,“醫生”低頭恭聲應道。

小嬰兒被帶下去,莫邪無聊的坐到收銀臺前地旋轉單人沙發上,打開電腦瀏覽網頁,查找這個世界的信息。字看起來有幾分眼熟,但莫邪肯定自己不認識,無意間打開一個網站,中間一個紅紅圓圓的圖案,白色底色,據說是太陽旗,但她看着更像某種專治跌打的藥膏貼的國旗,恍然,原來這裡是日本!

沒過多久,使僕附身的醫生從裡面走出來,將剪掉臍帶清洗乾淨的嬰兒還給莫邪。

決定在這裡暫住一夜,反正也需要找個地方休息。

莫邪小指勾着項鍊,看着作爲掛墜的鑰匙。毫無預兆下突然啓動,空間漂泊轉移到日本,無法確認是否真的存在平行空間,莫邪不清楚這裡是不是她曾經生活的空間。彌娜和答璣現在下落不明,也許也在這個空間,也許落到了其他世界,沒有她們所在位置座標的話,要找到只怕非常難。

僞嬰兒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不知什麼質地製作成的鑰匙,巫力無法使用,但他的感知並沒有消失,那不是一把普通的鑰匙,表面流轉着神秘的力量。

“已經認我作爲主人的話,就帶着我找到她們吧。”莫邪輕聲喃喃,“不聽指揮的法寶,再珍貴也沒有意義。”

敏銳的察覺到有幾個不速之客在靠近,莫邪放下鑰匙,目光似笑非笑瞅着外面的人影。

“沒錯了,就在這裡,葉王的氣息就在這個診所裡面。被無知的人撿到,然後送到診所裡的嗎?”領頭的人語氣古板,透出幾分不經意的嘲弄,彷彿俯視衆人般的優越感。

來得真快……僞嬰兒眼底閃過一道冷光。

幾個陰陽師做準備戰鬥狀,小心翼翼的推開門,一眼瞅見抱着嬰兒的莫邪,目光觸及僞嬰兒,瞳孔狠狠收縮了一下。頗有氣勢的衝着嬰兒大放厥詞,“葉王,你無處可逃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在不知情人眼裡,這是很可笑的一幕,一個大人衝着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一本正經的說出武俠劇里正道對邪道說的經典話語,語氣惡狠狠,但眼神閃爍,似乎對這個嬰兒頗爲顧忌。一般人都不會懷疑那個嬰兒有問題,而是懷疑說話的那個大人需要去神經科看看,是不是腦子有點毛病了。

“哈?”莫邪眼神詭異的瞅着那個人,“武俠中毒了想要COS一把,也要挑個好對象,教訓一下地痞流氓還可以爲民做貢獻。”視線移到那人身後,兩個陰陽師作準備姿態隨時應對戰鬥,都是一臉戒備。“本來還想說你們應該多關心一下他,多陪他說說話,多參加公共活動,如果情況還是沒有見好就去醫院看看,看架勢似乎是不必了,對你們的家人說更合適。”

話背後的隱義讓三人眉橫眼豎,心中一陣不愉快。

“小姐,你懷裡抱着的嬰兒是我們麻倉家遺失的,剛纔是玩笑,能請你還給我們嗎?”話雖這麼說,眼睛卻沒有移開,緊緊盯着小嬰兒,臉上是濃重的戒備。腦中思緒轉得飛快,他覺得葉王似乎有些不對。

被派出來追擊的陰陽師並不知道僞嬰兒的真正身份,只知道他叫做葉王,是一個怪物轉世,會給世界帶來災難的惡源。

“麻倉家的?那只是你的片面之詞而已。”誰會把一個嬰兒交給疑似精神異常的人啊?就算據說是嬰兒的親戚。“把一個小嬰兒丟在冷冰冰的地上,若不是運氣好被撿到,第二天這個幼小的生命只怕就會消失。不論你們是不是他的親戚,我都不會把他交給一羣不負責任的人,事情做後才後悔,晚了。”眼神犀利的直視領頭人的眼睛,“你能告訴我嗎,爲什麼自稱是他親戚的你,眼底充滿了對他的殺意?其他兩個人也一樣。不要把我當做笨蛋,這麼明顯怎麼也不會忽略!”

犀利的眼神透出某種壓迫力,陰陽師暗暗心驚,隨即警覺起來,對方的眼神,可不像是一個普通女孩,難道是惡徒的同黨?這個怪物既然可以轉世,那他的同黨或許就可以披着無害的皮僞裝成小女孩!

“多說無益!”領頭陰陽師做出戰鬥的手勢,示意不用再磨嘴皮子做無用功,直接動手把惡徒及可疑的小女孩收拾掉,庇護萬惡之源的人不論是不是他的同黨,都不可饒恕。

三人的氣勢陡然一變,剛要動手,結印的結印,使用媒介的使用媒介……小腿上猛然傳來一股力道,反射性的低頭,驚駭的發現地下伸出三雙手抓着他們的小腿。沒等三人反應過來,一股拽力從下傳來,驚呼半聲被拽入影子另外半聲被吞沒,三人徹底消失,好似從未出現。

“他們想要殺掉你,也想對我動手,感覺到對我有威脅,使僕不會坐視不管。他們也想要你死嗎?他口中的那個麻倉家?”

莫邪看着僞嬰兒的臉,首次認認真真的直視他的眼睛,研究裡面隱藏的神色。即使披着幼嫩的嬰兒皮,沉澱的滄桑也是無法被徹底掩蓋的,同樣,屬於嬰兒的稚嫩也是不會被這份滄桑完全壓過,一個是由裡而外的內涵,一個是最表現的東西。

以爲他是一個普通的嬰兒,甚至曾經以爲是白癡,都是她太漫不經心沒有多加註意而眼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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