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霜,你的眼睛是被吹了風沙嗎?怎麼一直眨個不停。”過了沒幾日,莫研發現白吟霜開始對着銅鏡一個勁的眨眼,偶爾連臉都快貼到鏡面上去了,可見非一般的認真。
突然聽到莫研的聲音,白吟霜似乎被小小的嚇到了,手上一抖,拿在手裡的銅鏡險些掉到地上。有些僵硬的轉過頭,白吟霜牽起嘴角笑着說道:“是這樣的,憐姬說我跳舞的時候,眼神不夠味,讓我對着鏡子多多練習。”
“那你好好練習,我就不打擾你了。”
“嗯。”
回到牀邊,莫研低頭輕抿起脣,眸子染上點滴笑意。該說小白花天真呢還是傻?人家說什麼就聽什麼做什麼。且不說每日連夜的抄佛經,雖然不是很明顯,但眼眶看上去還是有一點凹了下去,周圍也染上一層淡淡的黑色,仔細端詳便能看出幾分憔悴。
屋內,一個努力的練着眼神,一個安靜的看書。偶爾,擡起頭瞥過去一眼,莫研就有一股想笑的衝動。正是因爲那份認真,所以,白吟霜學的特別仔細,卻是沒天分還是別的什麼,總是學不像,那眼眨得像是在鬥雞眼般,時不時的凹凸有致。
路漫漫其修遠兮吶,小白花,請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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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初十,是蘇太醫替蘭馨把脈的日子,即便出了宮,這慣例也沒有更改。這日,便是初十。
“蘇太醫,公主的情況怎麼樣?”待蘇太醫把完脈後,崔嬤嬤引着他走到一旁,小聲而又緊張的問。
“公主的病情還是老樣子,不過,”頓了頓,蘇太醫才又說道,“據我剛纔號脈所查,公主現在的情況卻是比之前有所好轉,想必是額附擔了不少功勞。嬤嬤不妨多陪公主四處走走,心寬了,這病自然去得也快。”
“如此,我就放心了。”聽得蘭馨的病有所好轉,崔嬤嬤頓時放心了不少,臉上也漸漸浮起了一抹笑容。“一直勞煩太醫爲我家公主奔波,實在感激。”說着,一錠銀子塞入蘇太醫手中。
“哪裡,這是作爲臣子的本職。”神色自若的收入懷中,蘇太醫微笑着同崔嬤嬤打官腔。
“嘩啦”一聲,又是一陣臉盆碰地的撞響聲,惹得衆人的視線都投向來源之處。卻見白吟霜臉色蒼白的昏倒在地上,手上的臉盆連同水一起摔在了地上。
“吟霜?”作爲距離最近的一個,莫研無奈的上前,手輕輕拍着白吟霜的臉額,略帶焦急的喚道,隨即將目光轉向蘭馨。“公主,您看……”
“太醫,勞煩你也幫她把把脈吧。”飄遠的視線轉瞬收回,蘭馨低頭看向自己的指甲,口中懶洋洋的吩咐道。
“是。”原本踏出門檻的腳重又收了回來,蘇太醫幾步走到桌旁,白吟霜則早被莫研半拖着拽到了椅子上。
號脈不久,蘇太醫臉上的微笑緩緩淡去,眉皺得緊緊的,對上等待回覆的蘭馨,欲言又止。
“怎麼了?我這丫頭的病難道還是說不得的嗎,太醫?”見蘇太醫老半天也不說話,蘭馨笑了笑,打趣道。
沉吟一會,蘇太醫長嘆一聲,起身向蘭馨告罪道:“這並非什麼病,而是喜脈。”
“喜脈?”端在手裡的茶杯差點不穩摔落之地,清脆的笑聲隨之從蘭馨口中溢出。“太醫,你莫不是年紀大了,眼花了吧?”
即便知道是句玩笑,但蘭馨的質疑還是令蘇太醫略微不滿,但礙於對方的身份又無可奈何,當下整了整表情,神色肅穆道:“公主,確實是喜脈沒錯,而且已經足足有了兩個月。”
“行了,你先回去吧。”擺擺手,蘭馨對崔嬤嬤使了個眼色,意興闌珊的遂了蘇太醫的意下逐客令。
“冬菊,近日你便辛苦些,幫我好生照看着吟霜,但是,”語氣一轉,蘭馨溫和的嗓音倏地冷下,“切莫讓她知曉,你可聽明白了?”
“是,奴婢一定會將吟霜照顧好。”特意咬重那個好字,莫研微垂下眼簾,視線不着痕跡的瞥去一看,果然在蘭馨的臉上看到一抹似滿意的神色。
小白花啊小白花,你這麼容易懷上爲的是哪般啊。天可憐見,你這一胎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依莫研對蘭馨的瞭解,她敢肯定,這胎非但保不住,而且多半還是小白花自己給惹得。
唉,多說侯門深似海,這公主房可比侯門深多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扛上嬌豔欲滴的玫瑰,自然是帶刺的佔在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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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然轉醒,白吟霜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屋裡,急欲起身被一旁守着的莫研又按了回去,不由詫異的看向對方。
“你剛纔昏倒在公主屋裡,是我和別的姐妹一起將你扶回來的。眼下正是炎日當頭,我估摸着你最近定是勞累太多,才失了體力厥過去的。”說着,莫研將早就準備好的藥端到白吟霜面前,一邊解釋道,“這是去熱的,也防暑。你快些喝吧,莫要耽擱了,萬一中暑,我也不好向額駙交差。”
憶起皓禎對自己的緊張,怕莫研真的受到自己的牽累,白吟霜連忙將藥碗接了過來。“冬菊,這是什麼熬的?味道好苦。”
“所謂‘良藥苦口利於病’,對治病防病的東西可不能挑剔。”見白吟霜蹙眉不太想繼續喝的樣子,莫研出聲諄諄教誨道,“而且一般味越是苦,那些病痛什麼的也是去得越快。”
一直就不喜歡爲難別人,於是,白吟霜憋着一口氣將碗裡剩下的藥全都喝完。
“公主說你這幾日表現極佳,讓她滿意極了,所以,特准你休息半日。”收拾完藥碗,莫研回到牀沿邊,淡然的口吻隱隱帶着幾許羨慕。
“冬菊,你說公主如此以真心待我,我要怎麼才能報答她呢?”在公主房裡的日子比預期的還要好,這令白吟霜欣喜的同時又擔憂起對蘭馨的報答,頓時滿目糾結。
“你只需繼續讓公主滿意便可,公主待你親厚並不圖你什麼。”確實沒圖你什麼,但你在圖人家的額駙啊。
“嗯,我一定會盡心盡力的服侍好公主的。”
“公主那邊有我們,你放寬心,好生歇着便是。”交待了幾句,莫研轉身出了屋子,回蘭馨那邊去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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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發現自己的異常,白吟霜依舊每天去公主房報道,再學學舞,練練眼神,炒炒佛經。只是,在白吟霜的毫無所覺下,每日的量卻比之前少了幾許。
於是,因爲要顧着白吟霜的身子,又要不被她察覺自己懷有身孕的事,莫研深感壓力和苦力之重,好在有白吟霜練習眼神的賣力可以治癒、消遣。
這樣一日復一日的日子又過了幾天,直到某個深夜。
那夜,莫研入睡沒多久,就聽到白吟霜那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接着,是輕輕的關門聲。思慮了一會,莫研還是打算起身跟出去看看什麼情況。
可能是爲了避開府上的人,白吟霜沒有提着燈籠走路,而跟在後面的莫研也是匆忙之下才做的決定,更不會記得提燈籠。
月光下,看不清楚身影,只能依稀辨別出白吟霜似乎穿了一身的白衣,手上還拿着一個籃子,只不知道里面裝了什麼。
兜兜轉轉,一直繞到府內一處比較僻靜的地方白吟霜才停下腳步,隨後,蹲下身從籃子裡一件一件的取出。
蠟燭被點燃後,牌位,紙錢,祭品一一落入莫研的眼中。知道緣由後,莫研頓時沒了興趣,只是隨意的瞟了幾眼,便轉身邁步離去。
然而,讓莫研捶胸頓足,後悔不已的是就在這一晚上,白吟霜失足小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