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百里風鳴一別,心紫心底未免有些失落,不過很快又振奮起來,雖然鳳城盛會已經結束,但更爲火熱的一輪世家勢力洗牌的戰爭卻在百姓們看不到的角落裡緩緩拉開了帷幕。她現在要做的正是在這場無聲暗戰中先找準自己的位置。
還有什麼地方比酒館更能察探信息的!
心紫隨手抓起身邊的一名過路少年:“鳳城最大的酒家在哪裡?”
“這位公子是哪家世家子弟?”
一看到心紫此時那男裝的絕世尊容還有渾身上下自然外放的幻者氣勢,少年頓時客套起來:“公子少年英雄,豈能不知鳳城第一鳳棲樓呢!盛會結束後,鳳城最熱鬧的鳳棲樓三日內只接待有名有勢的世家公子,所有有一技之長的貌美女眷皆可免費入席!絕對讓你流連忘返!”
順着少年手指的方向望去,龍心紫果然看見層層疊疊高樓雅閣後一幢硃紅酒肆赫然挺立,雖然遠遠矗立,依然清晰可見那數人合抱不攏的高大柱樑上精緻雕琢着一隻五彩翔鳳!高絕衆樓,迎風招展。果然是京城第一樓,連裝飾都如此盛氣凌人貴不可言,在鳳城敢叫鳳棲!背景絕不單純!
女眷可以免費入席!這個條件倒是十分誘人,心紫摸摸自己懷中錢囊,比自己的肚子還要乾癟,自從離開水家靈域後就沒有賺過錢,一直是百里風鳴在爲她打點一切,現在把百里人趕走了,她的財路也斷了,身無分文真還真是寸步難行!
飛快閃入一個偏僻的小巷,心紫從空間戒指裡摸索出一套湖藍色的紗裙,雖然戒指裡沒有儲備男裝,但不知道水問天前輩爲什麼會獨獨保存着一套女式裙裾,好像專門是爲她準備的一樣。來不及多想,心紫拿起衣物在身上比劃,彷彿也還合身,她便三下五除二脫下百里風鳴送的白袍,換上女裝,扭轉變身戒指,終於恢復了那傾國傾城之絕色容顏。
好不容易穿好繫帶繁多的複雜女裝走出小巷,常期都是身着男式長袍的心紫還真是有些不習慣,長長短短的輕紗裙帶在身後曳地而行,要多拖沓有多拖沓。連腳步都被絆得無法自由邁開。紗籠披肩如煙霞般縈繞在身側,看着輕巧,實則緊繃,束在手臂與肩頭上,怎麼動怎麼勒得難受。一頭及地長髮也不會扎,只好簡單束起一個小髻,插上一朵路邊生長的野茉莉,本以爲自己已經夠狼狽了,沒想到剛一擡頭,心紫就聽見身旁傳出一排倒吸冷氣的聲音!
“仙女下凡了!”不知誰先吆喝起來!
此時人潮洶涌的街道上就如同被人凍結般,霎時詭異地打開了一個缺口,只見以心紫爲中心的衆人都自覺停下腳步,張大嘴巴直愣愣看着她。而後面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人羣卻罵罵咧咧更加喧譁。
“怎麼了!怎麼了!哪裡有仙女?”
“不要推我!啊!”
“媽媽呀!果然是仙女啊!比仙女還要美!”
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衆人的心此時都要砰砰跳出胸腔!只差跪下來頂禮膜拜了。
心紫一愣,要不要這麼誇張!把她還嚇到了。她馬上從衣袖中抽出一塊潔白輕紗掩在臉上,以常人根本看不清的神奇步法忽然消失在空氣中。
“果然是仙女啊!”
“仙女爲鳳城降福了!”
衆人高呼!從此古老的鳳城又有了一個新的傳說。天上神女被地上繁華所吸引,下到凡間與英俊鳳城少年一同譜寫出一段曠世奇緣!
與此同時,這個美麗傳說的始作俑者正掩着面紗快步向鳳棲樓走去,剛纔真是嚇死人了,心紫發誓女裝的時候再也不把面紗拉開!別人受得起驚嚇,她還受不起呢!
“哎!你是哪位,有沒有名牌?”鳳棲樓門前一位衣着華麗的看門小廝,沒有看清楚來人,氣勢凌人地將手橫在心紫身前,從鼻吼裡噴着熱氣。
“不是說女眷免費入內嗎?”心紫心生狐疑:他奶奶的,路上那個少年竟然敢騙她!枉費她這麼麻煩地換上女裝,還被人攔在門外,早知道就維持着“追魂”的身份來了,大不了吃他一頓霸餐!
“女眷是可以入內,但要麼是與世家公子同行的名門淑媛,要麼是名動京城的歌姬名伶!你算什麼東西!”
看着心紫蒙着面紗又風塵僕僕,仗着鳳棲樓名號一直不可一世的小廝根本沒有把她放在眼裡:不說沒有買到名牌頭都不敢擡,這個姑娘就連個像樣的珠花都沒有帶,肯定身份低微,長相粗俗。
“我算什麼東西?你這雜種也配問!”
這才明白小廝原來是看不起她一身素淨的打扮在這裡故意刁難!心紫霎時憤怒了!猛地擡起頭來,一雙鳳目帶着刀子樣的目光向小廝臉上掃去!
“呦,什麼事這麼吵鬧啊!”
聽到門口爭執,老闆娘馬上拋着紅手絹扭扭捏捏地跨出門欖,聲音要多甜膩有多甜膩!
那些不識擡舉,想闖入鳳棲樓與世家少爺有一面之緣的姑娘們她可是見得多了。呸!癩蛤蟆想吃天河肉!要是這種出身低賊的丫頭們都能隨意出入這尊貴的鳳棲樓,那她紅姑就不用打開門做生意了!讓這些人混進來,那些爲了讓自己女兒與尊貴大家族公子親密接觸而不斷給鳳棲上貢的小世族還不跟她拼命啊!
別人不知道,她可是最清楚,鳳棲樓一個女眷入場名牌現在在黑市上已經炒到了十萬金銖一枚!像眼前這種無錢無身份借膽來闖鳳凰殿的不識好歹的貧賊丫頭,就應該亂棍打出去!也好給那些生着賊心成天做夢的土鳥們好好做個榜樣!
“來人呀!”紅姑一聲吆喝!正準備叫狗腿子們前來動刑。
突然擡頭看到心紫那雙冷漠的眼睛。那是一雙怎樣才能形容的美眸!比幽潭更深邃,比星輝更奪目,比寒冰更冷冽,比迷霧更神秘!雖然輕紗掩面,但眼前這位姑娘臉上的輪廓卻在一面朦朧中更加攝魂奪魄!只見她以湖藍羣青的紗籠爲裙,勝綾羅絲緞百倍,豔而不魅,風姿卓越!絲絲及地黑髮於末梢蜷曲,在頭上僅綰一個最簡單的斜髻,髻上綴有幽香的復瓣茉莉,層層疊疊,自然風流,不似空谷幽蘭寂靜,不似傾國牡丹嬌柔,卻積大乘之美,傲然絕色!
一生閱人無數的紅姑也不禁看得面紅耳赤,世界上竟有如此美麗的人兒,真是此花一開,萬花凋殘!這那裡是人間凡品,這是旖旎衆生的禍水!這是讓男人們都癡狂的毒藥!
紅姑頓時在心中打起小鼓:那些花錢買入場卷的小世族們,對不起了,這可是真正的鳳凰!必然被最尊貴的世家看上!這個小姑娘能帶給鳳棲樓的,可比十萬金銖多了去了!
“來……來人啊!”紅姑的聲音頓時變得乾涸嘶啞:“把這個不長眼的看門小廝給我打斷腿丟到狗窩裡去!”
情況逆轉直下,不顧被人強行拖走小廝一陣又一陣逐漸減弱的哀哭,紅姑頓時對着心紫點頭哈腰,不愧是見過風浪的酒肆老闆娘:“不知道姑娘怎麼稱呼,不要被那個沒調教好的奴才濁了眼,請上座!請上座!三日之內食宿全免!”
“追雨!”想到自己男裝追魂的名字,還有胡言醉語(諧音:胡言追雨)的意思,心紫想也沒想,拖口而出!
“追雨姑娘到!”一聲聲清脆的吆喝由近及遠,向堂內傳去。
“追雨?那是誰?”一個花衣公子把着酒盞向朋友嬉笑:“看來這鳳棲樓越辦越差了,連這種沒有名氣的小歌伶也請來充數!”
剛大堂的心紫,將這句蔑視自己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緩緩停下腳步對着花衣公子回頭嫣然一笑,那一雙美目,頓時散發出顛倒衆生的光華!
剛纔在大街上,她就已經試過自己真容的殺傷力,現在就算有輕紗掩面,也不減弱半點效果!
“嘭!”白瓷酒盞在花衣公子手中砰然碎裂,花衣公子仍維持着把酒的姿式,連酒水濺了一身也渾然不知。
正所謂一笑傾城,二笑傾國,三笑顛倒衆生,傾天下!
心紫的出場果然給衆人帶來震撼的效果,這是哪家的少女?如雪山白蓮般高潔,像天湖清水般奪目,目中含秋,肌膚勝雪,身材玲瓏有致,湖藍素衣剎那勝過了滿室華麗女子身上俗不可耐的脂粉氣息!
花衣公子頓時在旁人心中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你憑什麼讓追雨姑娘對你笑!等下挖了你狗眼,就是個不入流的小幻師!這位姑娘,看這高貴的氣質就不是一般的名伶歌女,但這“追”家,又從來沒有在嵐武國境內聽過,他家爹爹是用了什麼方便把這麼一個妙人兒藏了十多年!
到底要拿什麼藉口與姑娘攀談!到底要上哪裡提親!衆人皆陷入深深的迷茫。紅姑滿意地看到整個喧囂的大堂都詭異地沉靜下來,在心中竊喜:追雨姑娘,你明日嫁得富貴,可不要忘記給你牽線的紅姑啊!
一直在衆人耳邊流淌着的柔和的古箏曲聲在此時,不合時宜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