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卻在她身子搖晃間,伸指拂了她幾處穴位。雨娘頓時身子一歪,毫不意外跌倒地上。地上卻是鋪着一層厚厚的氈子,平日裡雨娘不知在這上面害過多少良家郎君,今日卻換了她自己。她有心呼喊如此變故,奈何作聲不得,而外面自是一點聲響也聽不到。
雨娘擡眼,有些迷茫的雙眼裡還殘存有幸福的笑。她難以置信地瞪着轉身離去的林峰,喉嚨咕嘟,卻一個聲音也發不出來。
暗沉的夜色,隱隱從天邊傳來低沉的滾雷聲。
幾匹矯健的馬在山道上快速奔馳,遠去的正是滿庭芳所在的方向。
馬上依次坐着沈日鳴、青芙姐弟、百里惜以及鄺三兒。沈日鳴頻頻回頭,不知道是在擔心一聲不出就決意留下來斷後的林峰,還是惦記那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怎麼還沒有響起來?
一行人的速度忽然減慢,大家都回頭看向身後。沈日鳴撥轉馬頭,越過青芙姐弟同乘一匹的馬兒,來到百里惜跟前說:“你,護送青芙姐弟先走。”
百里惜問道:“那你呢?”好不容易纔逃了出來,雖然逃跑的過程像做夢,但先前騎在馬上掐自己的肉是感到痛的,他怎麼也不想再回去了。
沈日鳴說:“我要回去接應。”說完,已經越過鄺三兒的馬,朝着滿庭芳方向疾奔,“鄺叔,我們走!”
鄺三兒哪肯讓她獨自涉險,趕緊打馬追上。
青芙望望兩騎返回去的馬兒,又低頭瞅瞅被自己護在身前的弟弟小青松,說:“弟弟,我們留在這裡等他們吧。”她也不放心林峰,但她需要保護家裡唯一的獨苗。
小青松點點頭,聲音軟糯糯,正是孩童原有的,“好。”
青芙又問:“你怕不怕?”
小青松說:“不怕,小青松是男子漢大丈夫嘛。”
青芙忍不住嗤的一笑,伸指點點小青松的腦袋瓜,“我們躲起來等他們。”兩個小人兒下了馬,也不管百里惜,自去尋了隱
蔽處藏身。百里惜發了一會兒呆,忽然覺得自己煢煢孑立,除了想與父親相見這個念頭外,竟是不知何去何從,他心頭一片茫然,隨着青芙二人去藏身。青芙姐弟也不管他,只是注意着滿庭芳那邊的動靜。
夜色更加暗沉。轟隆隆的雷聲越來越清晰。
那兩騎早已湮沒在茫茫夜色,毫無痕跡。可是留在這裡的人,卻更加緊張。
夜色裡,沈日鳴忽然停了下來,“鄺叔,我有些害怕。林峰……他不會有事吧?爲什麼這麼久還沒有響?”
鄺三兒凝神望着滿庭芳,深吸一口氣:“三娘子你在這裡等等,我去看看。”話音剛落,整個大地忽然猛烈震動了起來,一聲巨響在前面炸開。沈日鳴歡喜地叫道:“成了!”不過這聲音連她自己也聽不清。
隨着這一聲聲巨響,紅光罩天宇,滿庭芳彷彿遭了大火,到處是嘈雜紛亂的人羣。黃赫回過頭,嘴邊噙着一抹殘酷、欣慰的笑。他站在一個小崗上,俯視着滿庭芳。沈日鳴的人負責埋黑火藥、引爆,他則帶着他的人趁機四處放火。原以爲滿庭芳會負隅頑抗,不想事情竟然……有些無趣呢。
他的身後,是一羣畏畏縮縮、神情或疲憊或緊張的男女。他們都是遭受滿庭芳禍害的受害者,其中就有芳石村的村民。過了一會,聽得負責斷後的黃赫下令:“跟我走吧!”這些人便如死裡逃生,急慌慌跟在已經行到人羣前面去的黃赫身後去,看黃赫背影的眼神裡充滿敬仰。
而負責引爆的林峰去了哪裡?他還好嗎?
沈日鳴擔心地朝滿庭芳趕去,有熱熱的氣浪隨風撲過來,可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咬緊雙脣,暗暗焦急林峰怎麼還沒有出來?
前面一棵歪脖子樹突兀地站在那裡。
樹底下、樹周圍沒有半個人影。
說好的碰頭地點,說好的約定時間。可卻沒有人!
沈日鳴雙眼一紅,她跳下馬,夜裡漆黑得很,她生怕自己錯看,
連忙奔過去查找。
鄺三兒跟在她後面,在約定的地點和時間裡沒有看到林峰,他心裡也覺不安,正想說點什麼,猛一回眼,看到一高一矮兩個黑乎乎的人影擋在沈日鳴跟前。他立即衝過去,緊緊將沈日鳴搶過來護在自己身後,一向慈祥和藹的雙目忽的銳利如覓食的老鷹,沉聲問:“來者何人?”
敵我難辨,也難怪鄺三兒會緊張。
等到認出了來者何人,沈日鳴卻有些無奈地嘆氣,她輕輕扯了下鄺三兒,說:“鄺叔,他們倆就是我說過的,那對殘廢公子主僕。”她的聲音悶悶的,不難聽出泄氣的情緒。
鄺三兒卻沒有因爲她的解釋就放鬆了戒備,“老夫不管是誰,休得傷了少東家!”
少東家的稱呼,是沈日鳴鄺三兒林峰三人早就約定好的,在外人跟前,要叫她少東家。
阿棗哼笑出聲,口吻很是不屑:“若我家公子想要傷人,又何必多此一舉?”
這是什麼意思?
沈日鳴鄺三兒二人聽了不明所以,而陳世成則立即制止了阿棗,他只是低低地喚了一聲:“阿棗。”身後扶着輪椅的阿棗便立刻住了嘴。
陳世成道:“多日不見,你倒是未有清減。”
沈日鳴愣怔,殘廢公子突然在這裡冒出來,又說了這樣古怪的話,無論怎樣都覺得詭異。難道,他是滿庭芳的客人?
沈日鳴乾笑一聲:“彼此彼此。”心中卻笑,這麼黑,誰也看不見誰,怎知是否清減?這人可真能瞎掰!
招呼打完,沈日鳴就招呼鄺三兒:“鄺叔,我們走吧!”既然林峰沒有出現,那就去找找看。希望他沒有事!
阿棗卻推着陳世成的輪椅攔住去路,“三郎,你要去哪裡?”
沈日鳴皺眉,她往旁邊略讓了讓,“去滿庭芳!”
阿棗一愣,顯然沒想到沈日鳴竟然如此直白。
陳世成道:“你不能去。”還是那樣淡然的口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