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劉意的哭喊聲震天動地,把什麼鬼叫陰風全都壓了下去。
雍博文在肚子裡痛罵了一聲,但又不好放任不管,只得舞劍緊追。不過看到這些鬼魂不肯臨陣反水,他心裡有氣,另一隻手不再捏法訣,而是端起了一直掛在肩上那支裝滿了黑狗血的水槍。
這黑狗血是避邪的極品靈物,只是沒有符咒配合威力就要大打折扣,從毀滅型武器退化成傷致殘性武器,基本上要是噴到鬼怪殭屍的哪裡,就可以把哪個部位給化掉,跟王水對人的效果差不多。
只傷不死,對人的作用或許會更大一些,但對鬼怪來說,除了能激起他們的兇性外,真還想不到有其他什麼好處。
但雍博文要的就是激起這些惡鬼的兇厲之氣。鬼要是氣起來會和人一樣暈頭,到時候不顧生死地撲上來,那就是等於自動送到他劍底下等死。
這種要命的時候,什麼化鬼有幹天和都統統拋到腦後去了,減壽也比立刻就死要強一百倍。
但還沒等他大灑狗血,一聲低低的呼喚卻傳入耳中,“天師,請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開什麼玩笑,現在這可是拼命呢。
雍博文扭頭一看,卻見一干瘦老鬼正膽怯地站在遠處,藉着周圍羣鬼的掩護向他連連招手。
喲,這可是熟人,不,是熟鬼,剛剛纔在聽風樓外見過,還拉着手勸他得饒人處且饒人呢。
“正找你呢,居然自己送上門來。”雍博文有點小心眼兒,現在還記得剛纔差點被羣鬼扯成碎片的事情,再加上一肚子悶氣無處發泄,瀕臨暴走邊緣,一看老仇人在前,當時就有點分外眼紅的意思,一步衝到近前,掄劍就刺。
老鬼嚇得整個都變成了白色,百忙之中就地一滾,勉強躲過這惡狠狠的一劍,哆哆嗦嗦地顫聲道:“天師,請息怒,難道不要我們幫忙了嗎?”可憐他又驚又怕,偏又不敢大聲喊出來,弄得整個聲調都壓抑嘶啞得不成樣子。
幫忙?難道剛纔的勸降生效了?雍博文心裡一動,卻不停下動作,只是把桃木劍在空中划來划來,斜着眼睛瞅着老鬼,做出一副不屑的樣子,“我還需要你們幫忙嗎?你要搞清楚,現在是你們需要我來幫忙擺脫困境。”
老鬼也不敢反駁,陪笑着道:“是,是,我們需要天師您幫忙。只是費墨掌控着整個法陣,我們要是不聽命令的話,他只要反轉陣法,使極陰變極陽,就可以立刻讓我們全都魂飛魄散。所以我們不是不想幫,呃……讓您幫我們,只是有顧忌啊。”
雍博文對陣法不瞭解,“陣法我不行,你們得問剛纔被抓的劉意,他應該有辦法。”
老鬼小心翼翼地向這陣法白癡解釋:“天師不知,我生前原也是個風水先生,對陣法略知道一二。這百鬼聚財陣結合鎮鬼術、養蠱法、風水陣以及奇門遁甲,變化莫測,威力無窮,可以逆天改命,而且這陣法除了通常的陣眼,還有一個控陣者。整個陣法與控陣者心意相通,只要他動動念頭便可以發動陣法將我們這些可憐的小鬼一網打盡。所以,即使是破陣也得先把控陣者除去才行。以前有一個新來的風水師被鎮入陣中後,就想要發動叛亂,結果被陣法打得魂飛魄散……”
雍博文心裡大是不以爲然。他看得清楚,費墨絕不敢發動陣勢把這些鬼魂消滅。一來,他這陣法顯然是需要聚集百鬼陰怨之氣來達到逆天改命的目的,要是一次性把這幾百個鬼都滅了,那陣法也就失效了,這想來是費墨絕不願見到的;二來呢,只靠着那些笨拙的活屍,絕沒有可能把他和劉意兩個抓住。可這些膽小鬼卻偏偏被嚇破了膽,根本不敢冒着魂飛魄散的風險來反對費墨。
“那你的意思是……”他知道不可能說服這些膽小鬼,只得順着老鬼的口氣討教辦法。畢竟現在的情況屬於麻桿打狼——兩頭害怕,妥協一些還是有必要的。
“只要除了控陣者,這陣法就成了不能變化的死陣,到時候天師就可以從容破陣,解救我們了。”老鬼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顯然在被困此處的日子裡,不知道把這些想法在心裡重複多少遍了,“費家每一代的當家人都是控陣者,本代便是費墨,只要除了他……”
“你要我殺人?”雍博文打了個哆嗦,搖頭道,“我是天師,不是職業殺手,殺人可不行。”
老鬼在肚子暗罵了一聲“膽小鬼”,面上卻仍保持着恭敬的態度,“不用殺他,只要把他打昏就可以了。”
“可是他身邊有活屍守着,我想衝過去只怕不容易。”
活屍雖然行動笨拙,但力大無窮且屬於打不死的小強那類,他的鐵砂即將用盡,黑狗血又只能傷不能殺,想要衝過去還真是個大問題。他心裡不免有些懊惱,早知道這樣的話,剛纔就應該趁着鐵砂充足的時候,衝過去把費墨抓住纔是。
“天師放心,我這裡已經有了個計劃,保證萬無一失……”老鬼嘿嘿奸笑,盡顯老奸巨滑的本色。
雍博文將信將疑地把腦袋湊過去,聽他的計劃。
站在遠處觀戰的費墨被擋住了視線,只見那道道金光不時在黑乎乎的鬼羣中閃起,但具體戰事如何,卻是看不到,心裡不免有點着急,但見雍博文那氣勢洶洶、再來幾打鬼怪都能收拾得了的狠樣,又不敢上去親自動手,只得不停嘴地喲喝:“快上,快上,一定要抓住他,要是讓他跑了,我讓你們全都魂飛魄散。”正喊得起勁,忽見那閃爍耀目的金光猛然斂去,隨即羣鬼爆出亂哄哄的叫喊。
“抓住了。”
“看你往哪跑,天師也不過如此嘛。”
“哈哈,你個笨蛋,就別想逃了。”
“這麼容易就上當了,真是太傻了。”
其間還夾雜着雍博文憤怒地呼喊聲,“放開我,你們這羣不知死活的死鬼,居然敢這樣對我,我非把你們全都化了不可!”
“抓住了嗎?抓住了嗎?”費墨樂得合不攏嘴,爛肉隨着笑容與說話一塊塊的不停往下掉,還有幾塊掉到嘴裡,他順便嚼了嚼便嚥下去了。他伸長了脖子往聲音傳來的方向使勁張望,便見遠處擠在一起的羣鬼好像突然翻了個花的噴泉一般,向上涌起一排排黑乎乎的手臂,那如林的手臂上方舉着個不斷掙扎着的人影,可不正是剛纔還威風不可一世的雍博文?只見他桃木劍也不知扔到哪去了,渾身上下粘滿了綠油油粘乎乎的鬼液,那形象真是狼狽到了極點。
“好,好,太好了。”費墨激動得咬牙切齒,似乎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咬這可恨天師兩口,但他還是理智地抑制了衝動,揮手道,“帶到聽風樓去。”
羣鬼應聲而動,呼喝着擡着雍博文,眨眼工夫就跑得遠了。
費墨鬆了口氣,怎麼也想不到這麼容易就把這很有些本事的天師給抓到了,看着羣鬼去得遠了這纔回過神來,只覺得一陣恍惚,搖晃了一陣險險沒有摔倒,幸好及時扶住身旁的一個活屍僕從纔算穩住身形,可是腰間卻因爲用力而掉下好大一堆爛肉。他皺着眉頭看了那堆爛肉一會兒,這才擡頭衝着花廳叫道:“鼎新,你出來。”
“什麼事兒?”費鼎新從花廳裡走出來,遠遠就站了下來,似乎是刻意在同費墨保持距離。
“你跟我去聽風樓。”費墨招手示意道,“這些活屍不能進陣眼,會被那裡的陽氣催腐,我快要不成了,需要你幫忙。”
“我……不去成嗎?”費眉新猶豫着,不願意挪動步子。
“不去怎麼成?”費墨語氣中掩不住濃濃的怒火,“我走之後,這陣法就要靠你維繫了,你遲早都要有這一天。乘着這個機會,你也好好看看這陣法是怎麼運行的,書本上看來的東西倒底還是不如實踐來得重要。”他知道這個兒子向來反感這些法術鬼怪的事情,不願意繼承這個家族傳承了上百年的特殊遺產,但做爲長房長子的命運卻已經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經註定了,就像他一樣,儘管有一萬個不願意,到最後也只能接受——因爲這絕不僅僅關係到他個人的命運,而是關係到整個家族的存亡。
費鼎新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自顧自地往聽風樓走去。這一切在這個陣法開始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他不能拒絕,也無法拒絕,這是從知道家族的這個天大秘密之後,他就十分清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