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的日本極不太平。
先是京都站遭了邪教分子襲擊,整個車站被炸塌了半邊,數十名警察殉職,那邪教分子甚至還衝上大街,把足足兩條最繁華的商業街給打得七零八碎才被擊斃。當然這只是新聞上的說法,據當時目擊者流傳下來的小道消息,那邪教徒會飛能跳出手就是閃電一刀能劈開後八輪的大卡車,簡直不是人類,而是漫畫裡的超級英雄!這些小道消息着實引起了好一陣恐慌,至少在全日本的警界引起了強烈反響,以至於事後去圍捕那個所謂上帝創造科學與真理教的骨幹分子時,一旦對方稍有大一些的動作,就會引來亂槍掃射,結果那場聲勢浩大的圍捕活動中,活捉的少打死的多,以至於媒體火力全開地抨擊警方濫用暴力,以至於市民的安全感大附降低。
這邪教襲擊的事情還沒消停下來,恐怖分子又來了,也不知他們哪隻眼睛瞧着日本政壇那些大佬不順眼,一天之內就連殺了好幾個,有拿刀衝上來刺死的,有拿槍遠距離爆頭的,有被人爲製造車禍撞死的,甚至還有一位官房長官是被自殺式的人彈給炸死的,連帶着周圍隨從都死了十好幾個。
恐怖分子剛動手,股市那邊就一跌再跌,簡直快趕上當年金融風暴的時候了,一天就跌到了底兒,跟着就是全日本各地的黑幫開始火拼。本來在這個黑幫合法化的國家,兩三個黑幫因爲紛爭開戰也很普通,大多數人就算是沒有見過,至少也在新聞上看過相關內容,可一回卻是全國的大大小小几十個黑幫同時開戰,隨便哪個大點的城市時不時就能看到拿着槍揮着刀的黑幫分子在火拼,簡直就好像是開了內戰一樣。
這還沒完呢,這人禍沒消停,天災又來了,據說高野山那邊因爲地質變遷導致地下有毒氣體噴出,自衛隊封鎖了高野山周圍數百里的範圍,不準任何人進出,就連媒體記者都被自衛隊給牢牢地擋在事發地外面,即不讓人進去救災,也不見裡面有人出來求救,簡直就是放任這方圓數百里內十幾個村鎮十萬多人在自生自滅!
離得事件遠了,普通人或許還對此沒有什麼感覺,但那些常年在外奔走的記者卻是第一時間就嗅出了其間濃濃的黑幕味道,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貓膩,所以政府纔會採取這種隔離的方式。無論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要能第一時間寫出來,肯定就是大新聞!爲了這個大新聞,記者們各顯神通,拉關係找門路想方設法地要進入封鎖地帶去拿第一資料,不過那些敢於越過自衛隊封鎖線的記者統統被抓起來關進了小黑屋,足足抓了好幾十人後,這些無冕之王總算被震住了一些,不再有人往裡潛入,卻改爲在距離防線最近的地方蹲坑守侯消息。每一條主幹道的封鎖線後面都至少蹲着十家往上的媒體記者!
通往大阪城方向的主幹道上兩側停着幾十輛軍車,四輛坦克並肩而立,將整條路堵得嚴嚴實實,荷槍實彈滿臉肅殺的自衛隊員在坦克後方散成一條長長的防線,面對的方向不是封鎖區,而是外面,顯然雖然動用了這支沒有軍隊名號的實質軍隊,但他們的主要任務並不是防備什麼人從裡面出來,而是用來防止有人衝進去的。
稍後一些的地方,停着十幾輛車,其間夾雜着幾輛醒目的現場轉播車,這些都是各大媒體記者開來的,幾個電視臺的記者各選角度,手持話筒對着攝像機鏡頭侃侃而談,當然,他們對具體情況也是兩眼一摸黑,此時主要是介紹此處的防禦情況,再順便回顧一下歷史上有沒有一些類似的情況發生,雖然肚子裡沒貨,卻也能說得口沫飛濺,好像比誰都知道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相比較下那些平面媒體的記者就顯得無所事事多了,大都在四下張望,似乎想從四周的環境中發現些許能證明些情況的蛛絲馬跡來。
幾個老練的記者對着封鎖道路的軍隊拍了幾張照片之後,就上去試圖跟那些緊繃着臉的大兵套近乎,但卻無一例外的都被冷冰冰地推開,只能無奈地退了回來。幾位同病相憐的仁兄相視苦笑,其中一個搖頭道:“我從來沒有遇上過這種情況,就算那邊真是從地底下冒出來有毒氣體,可總得派人過去瞧瞧情況吧,可他們好像就壓根沒有往裡去的意思。”另一個道:“剛纔我跟那個中尉聊了幾句,雖然沒套出什麼有用的,不過卻看得出他很緊張,他應該是多少知道點什麼。”又有一個嗤笑道:“緊張誰看不出來?坦克都上路了,我以前也當過兵的,能看得出來,他們的槍裡可都裝着子彈,絕不是擺樣子嚇唬人,如果真有什麼情況,他們絕對會開槍。”
幾個人正聊着,忽聽坦克前方傳來一陣爆竹般的轟鳴聲,隨着轟鳴聲,透明的空氣漾起一層層水般的波紋,驀得彷彿石子投進水中濺起好大一團浪花,空無一無的波紋中央噴射出一大團鮮紅的火花,跟着幾個黑影隨同那火花一同跌出來,重重地摔到了坦克上方,摔得咚咚直響,甚至震得那沉重坦克劇烈顫動起來,一個黑影正撞在坦克的炮筒上,結果當場把炮筒撞得彎曲了下去。
記者們眼尖得狠,一下子就看清楚,那跌出來的居然都是穿着黑布粗布僧衣的和尚,那一身行頭打扮,在他們這些見多識廣的記者眼中,簡直就是最好的身份標牌。
那竟然是真言宗高僧!
這些高僧們也不知遇到了什麼情況,衣衫破爛狼狽不堪,而且斷手斷腳狂嘔鮮血,一副悽慘狼狽的樣子。
一團血樣鮮紅的詭異霧氣憑空出現,大搖大擺地自和尚和坦克上方飄過。
下面的士兵緊張地擡起了懷中抱着的自動步槍,似乎打算向那團血霧射擊。
一個真言宗僧人突地大喝道:“不要開槍,放他走!”
雖然不是正牌上級發令,但士兵們還是立刻把槍放下。
這樣一個小小的情景,被周圍的記者看在眼中,立刻引發了無數暇想,手快的記者連忙掏出照相機去拍血霧和真言宗僧人,當然最快的還是那些正在拍攝的電視臺攝像師,在第一時間就把鏡頭從主持人身上轉向那團血霧。
突然吱的一聲刺耳尖響,所有正在運轉的電子設備應聲黑屏熄火,沒有任何一個鏡頭景象能被拍攝下來。
那團詭異無比的血霧就那麼在衆目睽睽之下慢悠悠地飄了片刻,最後消失在路旁的密林當中。
組成封鎖線的士兵們突然間動了起來,卻不是去追趕血霧,而是將記者們包圍起來,沒收了所有能夠拍照攝像的工具,有個記者極爲不滿地質問了幾句,並揚言要將他們這種妨礙新聞自由的行爲曝光,結果當場被幾個大兵推倒一頓好揍。
沒收了全部工具後,所有的記者都被集中到一處,好似犯人一樣被迫雙手抱頭蹲在地上,這些大頭兵顯然沒有一絲一毫對無冕之王的尊敬或是忌諱,稍有不聽話的,輕則斥罵一屯,重則就要捱上幾腳。
如此熬了好一陣子,纔看到一個真言宗僧人在幾名軍官的陪伴下走過來,那僧人正是剛剛跌出來的幾人之中的一個,雖然換了整齊乾淨的衣服,也拭去了鮮血,可臉色依舊蒼白,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看到記者們受到如此粗魯的對待,一個軍官大聲喝斥了那些大頭兵幾句,隨即便讓記者們站起來。
真言宗和尚走到記者們面前,合什爲禮道:“諸位施主,貧僧真言宗陰見。”
便有記者大着膽子問:“陰見大師,你把我們都抓起來困在這裡,是什麼意思?”
陰見和尚道:“這位是讀賣新聞的板阪先生吧,您這話言重了,我只是想請諸位來告訴你們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不是囚禁。”
那個記者卻是嚇了一跳,暗想自己也沒掛名牌,還是頭一次見到這和尚,他怎麼知道我是讀賣新聞的記者,還知道我姓鬆阪?一時間便不敢亂說話了。
陰見和尚又道:“諸位都是見多識廣的達人,想必對高野山的狀況有些懷疑,我不妨對諸位直說,根本就沒有什麼有毒氣體泄露,而是有地獄惡鬼來到人間作惡!我派祖師空海大師當年在高野山地下發出一處通往地獄的入口,隨時會有地獄惡鬼自其中進入人間作惡,遂發下大誓願要鎮守這入口,不讓地獄惡鬼爲禍人間,所以纔會在高野山建立真言宗總部,用以封鎖那地獄入口,只是最近因地質變動,那地獄入口位置傾移,脫離了我派術法封鎮,以至一些地獄惡鬼流竄人間爲惡,我宗遂與政府勾通,封鎖四周,以防惡鬼流竄,現在我真言宗僧衆正在其間捉拿惡鬼,不日即可肅清。剛剛諸位所見的血霧,便是一種地獄惡鬼,我師兄弟法力低威,敵不過他,不過已經傳訊我宗高手前往攔截,絕不會讓他流竄過久。但請諸位不要將此間事故外傳,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若諸位能夠保證不會將這些事情發表出去,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聽到這一大段匪夷所思的話,記者們都是一臉愕然,相互之間嘀咕不停,也不知是信還不信。陰見和尚卻不管他們信不信,說完向着身旁的軍官微一點頭,轉身就走,幾個軍官連忙跟在身旁,僅留下一名上尉虎着臉衝着記者們大吼道:“你們都聽好了,剛纔所聽所見都是國家機密,依據國家安全保密條例,你們不能向外界泄露剛剛陰見大師說過的任何一句話,或是自己看到的任何情景,如有違反,一率以叛國罪論處!”
聽到後方的嚴厲告誡,跟在陰見和尚身旁的一名少校搖頭道:“這些記者都是膽大包天的人,說不定真有人會不顧一切,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報道出去。陰見大師,你不如施個法術,讓他們把剛纔看到的東西都忘掉,不是一了百了嗎?”
陰見和尚搖頭道:“貧僧的法術只是爲了對付邪魔歪道,不會使在普通人身上。光藤少校請放心,這件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就算是他們傳出去,又有多少人會當真?我之所以對他們說實話,就是限制住他們自由發揮胡亂寫的機會,只能依舊我說的這些去寫,不過這些對於現代人來說,根本就是個不靠譜的故事,不會有人當真的。”他嘆了口氣,似乎有些失落地道,“現在畢竟已經不是那個百鬼夜的平安時代了!”
那光藤少校不放心地問:“陰見大師,剛纔那團血霧真是地獄惡鬼嗎?我也沒看到幾位大師向外傳訊啊,會不會攔截不到?”
陰見和尚淡淡一笑,道:“少校不用擔心,那血霧不是地獄惡鬼,而是一位法師,他不會惹什麼事情的,我對記者那麼說只是爲了嚇一嚇他們,讓他們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被描繪成地獄惡鬼的血霧正是雍博文所化。
雍大天師監督織田信長率軍返回地獄後,並沒有立刻,而是休息了一晚,這才離開高野山,前往東京,役鬼的事情解決完了,就得去趕回國飛機。他可不想真的最後再被一個人扔在連言語都不通的日本。
役鬼既然返回地獄,高野山地面上便算是清靜了,雍博文一路趕來,平安無事,但在真言宗聯合自衛隊設下的封鎖線處,卻遇上了些麻煩。
此處防衛的那十個真言僧衆自然是認得這個把高野山炸得底朝天的罪魁禍首,而且他們也不知道這位已經被兩位密宗金剛給認定過不是真龍金胎,還是一門心思地想把雍博文捉回去參加什麼認定大會,如果要證實他不是真龍金胎,那大約就得要他對燒炸高野山事件負責了。
雍博文自不會跟他們回去,當即便翻臉動手,結果十個光頭和尚盡數被雍大天師挑翻在地,連那封鎖後方記者視線的障眼法都被破掉,以至於讓記者們看到那一幕。雍博文卻不管這些,掃平了攔路障礙,便即以血霧形象越過衆人,在樹林裡恢復形態,使出天師派,不,現在得說是太平道的陸地飛騰之術,急急趕路,小半天的工夫,便越過大阪城,傍着午後兩點多鐘,他便重新踏上了京都市的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