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狗熊,你自己說說,你是不是我的手下敗將?或者直接點兒吧,是你親自收拾你的兵,還是讓我出手?”艾一戈樂了,笑着轉過身,拉扯了一把熊百兆,把這個滿臉漲的通紅的傢伙給拉扯了過來。
麥大紅和梅教官都是一愣,這下他們終於看清了熊百兆的長相,頓時都有點兒石化的嫌疑。剛纔只是因爲覺得熊百兆實在沒可能出現在這裡,而且熊百兆還在刻意的不讓人認出他來,麥大紅看走了眼也算是比較正常。最主要的,其實是因爲麥大紅的心思不在熊百兆身上,他關注的是那個曾航生而不是艾一戈身後站着的這個人。
看到艾一戈那一臉壞笑,熊百兆當然知道這傢伙是純粹故意的要把他拖下水的。自從到了這個操場上之後,熊百兆就已經覺得這事兒自己真不該摻合,瑪格麗特和那個教官其實都談不上有多大的錯,其實說穿了也就是誤會之後,出現了雙方的態度問題,這件事最根本在於他們的態度上有了偏差,而學校方面如果找準這個點的話,這件事其實是很容易解決的。
但是偏偏問題就出現在學校的身上,瑪格麗特特殊的身份,神秘的背景,自上而下的招呼,都不得不讓學校方面更加重視於她,其結果就是把這件事放在了一個完全相反的處理方法之上。引發了雙方第二度的不滿。
熊百兆如果不是看到艾一戈還在跟曾航生交流,他都有心掉頭就走了。可是等到麥大紅和梅教官出現之後,熊百兆也知道,今兒自己怕是想走也來不及了,所以趕緊調整自己的狀態,這時候就有個鴕鳥的精神,想的是躲得一會兒是一會兒。
熊百兆是一眼就認出了麥大紅的,別看他粗粗大大好像是個黑李逵,但是其實他是個猛張飛,粗則粗矣,卻有時候也出乎意料的會有其細緻的一面。對於自己帶的團,裡頭不敢說每一名士兵他都能記住長什麼樣兒叫什麼名字,但是所有的幹部他肯定是都能記得住的。甚至於下頭的班長他也基本上都能記得住。很顯然,麥大紅和這個梅教官,都屬於被熊百兆能記住的人選。
一看到這倆人,熊百兆的腦子裡又有點兒耳鳴的跡象,這情形很不妙,當時他似乎就預料到艾一戈會出陰招了,只是覺得艾一戈正常情況下不會知道這倆兵是他手下的,卻不曾想到艾一戈突然會問出那麼一句麥大紅的團長是誰。這句話問出口的時候,熊百兆就知道自己之前那股子不祥的預感從何而來了,然後,他就聽到了艾一戈毫無風度的“破口大罵”。
其實曾航生也在奇怪,剛纔艾一戈的表現一直都風度有加,說出來的話也都是很中肯的話,甚至於在對待瑪格麗特這件事的態度上,也異常的講道理,陡然間破口大罵起來,搞得曾航生還很納悶。等到艾一戈拉扯熊百兆一臉壞笑的時候,曾航生才明白,這位來了許久卻一直三緘其口的大個子,原來就是麥大紅的團長。曾航生不由得也是會心的一笑,心道這還真是巧到無以復加了。
“丟人的東西!”熊百兆無奈,只得對自己那倆兵訓斥了一句,很顯然,麥大紅和梅教官是絕對不敢開口頂撞的,然後熊百兆又怒其不爭的搖了搖頭,把視線對準了艾一戈,苦笑着說:“老艾,你就算是抓到理兒了,也不能這麼寒磣我吧?你打贏我的那次算是你真的贏了麼?”
艾一戈很是不屑的翻了個白眼:“贏了就是贏了,誰叫你個二百五自己託大的?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你是不是我手下敗將?”
熊百兆無語了,只得點頭道:“是是是,我是輸給你一次,但是我好像贏了你很多次吧?”
艾一戈立刻衝着他比了個手勢:“那要不要試試看,咱倆誰能先把對方殺了?”
這倆人的對話實在是有點兒駭人聽聞,麥大紅和梅教官已經是滿臉的錯愕了,並且完全是那種難以置信的表情。首先他們根本不相信自己這個團長在正常情況下還能被人打敗,後來聽到熊百兆說出不算真的贏之後,他倆心裡倒是稍稍踏實了點兒,覺得艾一戈肯定是佔了什麼事先規定的規則上的便宜。但是心裡這剛剛放鬆那麼一丁點兒,卻又冷不丁的聽到艾一戈來了一句看誰能先把對方殺了,他倆就徹底暈菜了,覺得艾一戈這牛吹的也實在是有點兒大。怎麼看,這倆人都不是同一個量級的對手。
可是,熊百兆的回答卻讓他們更加錯愕。
熊百兆訕訕的說:“算了,跟你比殺人的手段,我甘拜下風。行了行了,你別跟這兒寒磣我了,趕緊說,你想讓我怎麼處理這事兒吧!”
什麼?團長還真的怕了這個連一米八都不到,體重絕對不會超過八十公斤的傢伙?他到底是什麼人啊?——不光是麥大紅和梅教官感覺到驚訝到無以復加,就連曾航生也根本不相信,艾一戈會是一個擁有超一流殺人手段的人。
艾一戈哈哈一笑:“你來之前不是很生猛的麼?我記得你當時說的誰活膩味了吧?現在活膩味的倆人就站在你面前,你自己看着辦吧!”當已經知道這倆人是熊百兆的手下之後,艾一戈反倒是有一種看熱鬧的感覺了。
熊百兆一張臉一陣青一陣白的,可是麥大紅和梅教官卻已經徹徹底底崩潰了。
麥大紅總算還是反應的快一點兒,纔想起來自己見到團長還沒敬禮呢,趕緊的,雙腿一併,啪的就是一個軍禮,那右手指尖插在太陽穴邊上,幾乎有種能一下子把自己戳死在當場的感覺。
“報告團長,第三營第二連連長麥大紅向您報道!”
梅教官倒是也反應過來了,趕緊也是一個相同的軍禮,同樣很有一種把自己戳死在當場的力量:“報告團長,第三營第二連第一排第三班班長梅進火向您報道!”
熊百兆黑着臉還了個軍禮,然後很是不爽的擺了擺手:“真他孃的邪了門了,居然會是你們倆這不成器的玩意兒。居然還敢威脅他,你們知道他是誰?把你們倆都弄成雙份的,然後一起上,都不是他對手。特別是你,麥大紅,還什麼扒了你這身軍裝你都認了。我還告訴你,你真要是碰他一下,把你身上的皮扒了都行!”
艾一戈一聽這話要壞,趕緊攔住:“行了啊,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你趕緊給我閉嘴!”
熊百兆更是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奶奶地,我怎麼就沒仔細的想一下,最近派了人給南大的新生做軍訓呢?”這話純粹自言自語,但是很快熊百兆又正色向那兩個軍人說道:“你們倆,先給這位曾副院長道歉,然後給我向瑪格麗特道歉,你們最好能讓他們原諒你們,不然,哼哼!”說罷,一擺袖子,雙手背在了身後,還真是有點兒團長的架勢了。
麥大紅倒是沒什麼猶豫的,當他聽到艾一戈說的那句“活膩味了”,他就知道,這個瑪格麗特跟自己這位團長是關係不淺,能讓熊百兆說出這樣的話,很顯然,這姑娘在熊百兆的心裡份量究竟有多重。只是,麥大紅不理解,熊百兆的身份,怎麼能看上一個外國妞兒呢?
轉過身,麥大紅對着曾副院長也是一個軍禮,然後很是大聲的說:“對不起,曾副院長,剛纔我的態度太差了,我會做出深刻檢討的!”
這話可能聲音太大,倒是把曾航生嚇得往後倒退了一步,氣的熊百兆走過去就是一腳,直接給麥大紅踹出去老遠,口中也罵罵咧咧的:“狗日的,那麼大聲音,你他孃的想嚇死人啊?”不過艾一戈卻是看得出來,這一腳看上去好像很重,但是實際上卻是那種綿長髮力,可以將人踹出去老遠卻絕對不會造成什麼身體傷害的,實際上跟電影裡那種對打的發力方式差不多。
看到熊百兆這個舉動,梅進火就乖多了,老老實實的走到曾航生的面前,低眉順眼的敬了個軍禮,然後小聲的說:“曾副院長,對不起,剛纔我態度不好,我也會做出深刻檢討的。”
曾航生來不及做出什麼表態,卻又看到那倆人跑到瑪格麗特面前,開始一前一後用幾乎相同的話去跟瑪格麗特道歉了。
“媽的,你們倆道歉就不會溫柔點兒?就你們這臭德行,還指望人家原諒你們?我看你們是真的皮癢癢了!”熊百兆顯然很不滿意,又高聲的罵了起來。
曾航生看到這一幕,也知道今後這軍訓,至少在軍方和校方之間,肯定是不會再起任何的矛盾或者衝突了,這些當兵的以後應該會更加尊重他們校方的人,於是趕緊笑着說:“算了算了,其實麥連長和梅教官也只是直脾氣,他們作爲軍人考慮事情的方向跟我們不太一致,熊團長您也不必太苛責他們了。”
熊百兆一翻白眼:“你當我真是要他們給你道歉呢?不是我說你,就你們校方這種見了老外就怕事兒的態度,老子都看不慣。”
艾一戈笑着踹了熊百兆一眼:“你閉嘴吧!這跟學校有什麼關係?咱們國家的政策在這方面本來就有問題,哪個事業單位願意跟外國人起衝突?回頭一堆外交上的破事兒,你給人家兜着啊?”
熊百兆也知道艾一戈說的是實情,造成國人這種對外國人有點兒媚顏屈膝的原因,除了近年來的拜金主義的影響,我國在這方面的政策也的確是有些問題,在外交方面,咱們似乎做的的確是不夠好。想當年周總理在的時候,那外交叫一個強硬?咱們中國人也不至於對老外像現在似的,把姿態放的那麼低。
但是曾航生聽到熊百兆的話也還是有點兒臉紅,不由得說了一句:“其實我們學習的處理方式也的確有問題,只是我人微言輕,上頭交代下來,我也只能照辦。唉……”
瑪格麗特一直在靜靜的看着這幫人的折騰,雖然他們相互之間說的中文又快又急,有些還帶有不同地方的口音,不過這麼長一大段串起來,基本上這丫頭也算是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了。也知道艾一戈似乎並不是力挺自己的,似乎還對自己的做法有些不滿,而這個所謂欺負了她的士兵,居然是熊百兆的手下,而且熊百兆似乎特別的維護她。
“大狗熊哥哥,他們都是你的士兵麼?”瑪格麗特終於眨巴眨巴眼睛,問熊百兆。
熊百兆一看向瑪格麗特的時候,臉上自然的就帶上了笑容,點着頭說:“嗯,他們都是我的兵,瑪格麗特,你說,你想讓他們怎麼跟你認錯道歉?你就是讓他們趴在地上給你騎大馬我也讓他們做到。”
靠,這還是個團長說出來的話麼?——不光是其他人,就連艾一戈都覺得很是不滿了。
麥大紅和梅進火倆人更是面面相覷,心道這還是我們的那個團長麼?今兒怎麼這麼沒原則啊?
大概是他們的表情迥異也讓熊百兆看見了,熊百兆瞪着眼睛:“你倆是不是挺不服氣的?這事兒本來你們的確沒什麼錯,所以我在邊上一直也沒開口,瑪格麗特最初是有點兒胡鬧,但是這也是體制差異造成的,對待一個外國留學生,你們的態度就不能稍微的溫和點兒?可是到了後邊,你們倆看看你們說的都是什麼話?心裡有怨氣是吧?不願意給大學生做軍訓是吧?對外國人也有很深的成見是吧?帶着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執行任務,你們還真是有臉在說自己是執行任務。既然知道服從命令是天職,那麼哪兒還來那麼多的怨氣?很久沒收拾你們了,你們還打算上房揭瓦是怎麼着?軍法處置了你也沒錯是吧?好,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就覺得自己沒錯了!麥大紅!”熊百兆越說越來氣,最後一句,高聲的喊了一嗓子。
麥大紅趕緊走上前,啪的又是一個軍禮:“有!”
“回去負重三十五公斤,圍着這個操場,給我跑三百圈。少一圈你都別給我停下,跑完了不許吃晚飯,立刻負重跑回營隊,等候下一步指示!”熊百兆徹底拿出了他當團長的威風來。
麥大紅倒是真的二話都不說一句,立刻喊了一嗓子:“是!保證完成任務!”說罷,掉頭就跑。
“梅進火!”熊百兆又叫了一聲。
梅進火也趕緊一步上前,同樣敬了個軍禮,喊了一聲:“有!”
“你跟他一樣,給我繞着這兒跑三百圈,然後跟他一起回營隊報道,等候下一步指示!”
“是!保證完成任務!”說罷,也是毫不猶豫的轉身跑開。
看着那倆人都回去取負重去了,熊百兆依舊黑着臉,掏出了手機,給團裡打了個電話,讓他們重新派一個連長下來,接手這邊的軍訓任務。
一切安排妥當的時候,麥大紅和梅進火也背上了負重,回到了操場上,卻是連看都不往這邊看一眼了,徑直並肩在操場上跑了起來。
艾一戈也沒什麼不忍心的,這本來就是軍隊裡的作風,反倒是曾航生有些不忍,說了一句:“熊團長,您這處罰是不是太重了?要不……”
熊百兆本來對這個曾航生其實也很不滿意,聽到這話又是一瞪眼:“我怎麼處置下屬還用得着你的教?我懲罰他們是因爲他們有錯,但是這並不表示我覺得你是對的!我還告訴你,要不是他肯定會攔着我,我會先讓他們倆把你們這兒給拆了,然後再懲罰他們。”
曾航生傻眼了,心道這些當兵的還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去溝通,似乎怎麼說話都是錯誤。
艾一戈笑了笑:“曾副院長,您也別介意他的態度,他就這副臭脾氣。不過說實話,你們校方這次的處理態度我真的覺得不妥,如果每個外籍學生都有特權的話,你們這個教書育人的機構,恐怕就是要誤人子弟了。您剛纔說上頭交待下來的,我想知道,究竟是誰交待你要這樣處理這件事的?”
曾航生已經徹底沒脾氣了,四十多歲的人被一個二十多歲的人教訓了,而且偏偏那個二十多歲的人還佔着天大的理。
“其實是我們校長親自吩咐下來的,我聽上頭話裡的意思,好像是有人曾經跟校長打過招呼,要讓他多照顧照顧瑪格麗特同學。”
艾一戈一聽這話,就皺起了眉頭,他知道,自己身邊這些人是絕對都不會幹這些事的,而且,南大的校長畢竟是個省部級的幹部,能夠跟他說的上話的,恐怕連劉天順都未必夠格。數來數去,也只有趙心男、熊百兆以及彭連卿有這個能力,或許武青陽也有可能。但是艾一戈卻又相信,這幾個人是絕對都不會幹出這樣的事情的。
一時間想不到,艾一戈便笑着對曾航生說道:“麻煩你了,曾副院長,今天的事情總算是解決了,我希望校方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要不然瑪格麗特就不參加這次的軍訓了。至於軍隊方面,你不用擔心,他們要是敢爲難你們學校,我弄死這頭大狗熊。”
熊百兆一翻白眼:“得,您牛叉!”
曾航生吐了口氣,實在是想不通這件事最後居然是這樣被解決的,可是不管如何,這樣的解決方式似乎也是相當之好,他也沒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呵呵,多謝艾先生了,您的話我會轉告校方,你說的對,我們處理事情的方式的確是有問題,在對待外籍學生的態度上,或許我們也該拿出文人的風骨來,不能太顧忌到所謂的影響。至於瑪格麗特同學不參加軍訓的事情,我就可以做主,二十號正式開學上課,瑪格麗特同學可以到二十號再來學校。”
艾一戈笑着跟曾航生握了握手:“那就不多耽誤曾副院長的時間了,我們先走一步。”
曾航生點點頭,補充了一句:“我聽說跟我們校長打招呼的人,好像是個廳局級的幹部,似乎我們校長跟他家裡私交不錯。”
說罷,曾航生倒是擺擺手先離開了,留下艾一戈在那兒琢磨,這個廳局級的幹部是誰呢?腦子裡突然電光火石一般的閃過了一個人的名字——田庶恆!奶奶的,肯定是這個傢伙。自己是個廳局級的幹部,家裡頭更是有副國級的根基,父親也已經是一方大員了,也難怪南大的校長會這麼給面子。
艾一戈也知道田庶恆是好意,只是他這未免有點兒畫蛇添足,艾一戈想給瑪格麗特營造的,本來就是個寬鬆的正常環境,他這麼來點兒特殊照顧,反倒是讓艾一戈覺得不美。
想了想,艾一戈覺得這事兒還是以後再找田庶恆說叨,這會兒還是先解決瑪格麗特的問題。
“老艾,我這麼處理,你覺着還行吧?”熊百兆見艾一戈也沒對他的處理結果有任何的評價,忍不住自己開口問了。
艾一戈笑了笑:“你有病吧?你怎麼處理你手下是你的事兒,他們的態度的確也有問題。不過這事兒歸根結底還是瑪格麗特的錯。”說着話,艾一戈轉過臉,看着瑪格麗特:“小丫頭,你認識到自己有錯誤了沒?”
瑪格麗特忽閃着大眼睛,癟着小嘴,無限委屈的說:“那個黑教官欺負人,難道還不許我給你打電話麼?”
艾一戈搖搖頭:“他或許態度上不是特別的好,但是他所做的卻絕對沒錯。而你,今天就敢對着你的教官不理不睬,那麼以後,上課的時候,老師要是有什麼讓你不滿的地方,你是不是也得給我打個電話說是被老師欺負了?你既然選擇了跟普通的學生一樣,來這裡求學來這裡上課,就不要指望任何的特殊對待,你就應該接受其他學生那樣平等的待遇。他們能做到的,你自己爲什麼做不到?你應該知道,每個國家每個學校都有自己不同的制度,既然你選擇了它們,就必須按照他們的制度去設計規則,你沒有權力讓別人爲你更改規則。這一點,我希望你能明白!”艾一戈這話說的口氣很重,瑪格麗特也越發的覺得委屈,藍色的大眼珠子裡,都已經蓄上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