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航生怎麼也想不到這件事會這麼好解決,他原本跟瑪格麗特的溝通就不好,瑪格麗特的中文正常交流還沒什麼問題,說到這種事情,牽涉到校規校紀之類的就差了許多。而曾航生的英語也是屬於日常對話沒問題,涉及到他自己所學的專業也問題不大,但是講道理之類的,擺論據之類的,也要差了不少。而且瑪格麗特又是不太想談的委屈模樣,就是在不斷的看着時間,等待着艾一戈的到來。搞得曾航生心裡就十分的沒譜兒,也不知道這位藍眼珠的小妞兒要搬出什麼人來,而且之前院長的吩咐是歷歷在目的,無非就是說瑪格麗特身後的後臺肯定很紮實,連校長都要讓一步。不管如何,雖然南大校長不是什麼實權的位置,但是好歹級別也相當於省部級幹部,他都說要慎重對待瑪格麗特出現的問題,這事兒就不該這麼輕描淡寫的被解決掉。
所以,當艾一戈說出那番話的時候,他還有些懵。眼前這個年輕人看上去的確是比較好講話,但是也實在是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剛來還沒說幾句話呢,居然就先否定了自己的做法,然後居然最讓曾航生感覺到不解的就是,他還說要讓瑪格麗特去道歉。這絕對是曾航生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的事情。
正在這時候,大概是那個教官也被人叫了過來,一個身高也足有一米九往上的志願兵走了過來,臉色不大好看,配上他本來就黑的跟鍋底似的臉,看上去更是鐵青鐵青的嚇人。
遠遠的,艾一戈打量了一下這個教官,倒是挺有點兒軍人的英氣的,不過就是瘦了點兒,步頻很快,加上本來身高腿長,走的就尤其的顯得快,弄得他身後那位,肩膀上好歹掛着一槓三星的上尉,怎麼努力的調整自己的腳步,就是跟不上他。作爲一個軍人,應該要沉穩一些,特別是軍官,更是要沉穩,所以那個軍官縱然跟的很辛苦,卻還是不好用跑的方式跟上,等到那個志願兵走到艾一戈等人的面前的時候,他都已經被落下一段距離了。
看到這個當事人來了,艾一戈倒是也不吱聲了,只是笑眯眯的看着這個教官,然後又看看其實沒怎麼聽懂艾一戈和曾航生交談的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一看到這個教官,就皺起了可愛的小眉毛,然後走到艾一戈的身後,點點艾一戈的腰,小聲的說:“艾,就是他,欺負我。”小臉蛋上還帶着不甘。
艾一戈樂了,合着自己跟曾航生說了半天,這丫頭愣是什麼都沒聽明白啊?她這中文還真是很成問題,也不知道上課是不是能聽得懂。不過這個艾一戈倒是也並不太操心,現在的大學,說實話,主要是教會學生們一個生活自理能力以及自我學習的能力,別的用處不大。甚至於許多人四年大學下來,連基本的生活自理都未必做得到,所以艾一戈還真是不擔心瑪格麗特是否能聽得懂老師講的課,只要這丫頭在中國呆的還算開心,艾一戈也就滿足了。
不過艾一戈也沒說什麼,他倒是想看看這兩個軍人打算說些什麼,也只是扭頭對瑪格麗特笑了笑,然後就把目光投向了熊百兆同志。
熊百兆這會兒已經什麼都不想說了,只想趕緊找個由頭離開這兒,他哪兒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啊?哦,讓他幫着瑪格麗特欺負倆軍人?可別忘了他自己是個什麼身份。要說讓他像艾一戈似的正常的處理這事兒,他對着可愛的瑪格麗特他也說不出口啊!況且這事兒其實說不上誰有太大的錯,更多的就是瑪格麗特沒受過這種罪,而軍人又一向是以服從命令爲天職,那管你是不是外國人,到了他的手下,就都是他的兵,都得聽他的命令。所以雙方有些不愉快,瑪格麗特也沒有特別放肆,也只是打了個電話給艾一戈而已。可是她的舉動卻讓校方有些摸不準,總是會擔心這樣的事情傳出去對學校的影響不好,瑪格麗特身後的那個背景,他們也有所忌憚。這也是幸虧校方還不知道瑪格麗特是瑞典未來的女王,否則,這事兒立刻就得上交到外交層面上去解決。
那個瘦高個兒的軍人站在了艾一戈等人的面前,看了一眼曾航生,鼻子裡微微的哼了一聲,很顯然,他對於讓他來給瑪格麗特道歉的曾航生顯然是沒有什麼好感。不過,基本上的紀律還是約束了他,讓他不至於說對曾航生惡語相向罷了。這真要是在外頭遇見了,估計他早就能一個大耳刮子抽過去了。
直到那個上尉軍官走了過來,站在幾人的面前,開口說了話:“您就是曾副院長吧?我是梅教官的連長,對於今天發生的事情,我來處理。”
瑪格麗特這會兒倒是聽懂了,小聲的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嘀咕了一句:“姓梅啊?難怪那麼黑。”衆人稍稍一愣,艾一戈很是有點兒忍不住想笑出來,這丫頭,指定是把梅和煤弄混了,敢情姓煤所以長得黑。
曾航生伸出手,可是那個上尉卻並沒有握住他的手,只是掃了一眼,然後又把目光放在艾一戈身上,看到故意別過臉去的熊百兆,稍稍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彷彿恍然一般,覺得熊百兆肯定不能出現在這兒,也就沒多去在意。
曾航生也是有些尷尬,藉着跟對方說話的時候笑了笑說:“不管怎麼說,人家都是個小女孩子,而且是個國外的留學生,你們總是應該注意些方式方法,怎麼能因爲人家動作不夠到位,就叫人家出來單獨列隊呢?要是一個大學新生,都可以說完全按照你們的口令去執行,那我們這個軍訓也沒什麼必要搞了麼。”曾航生雖然得到了艾一戈的話,但是作爲一個副院長,他總歸還是需要做出斡旋的姿態,總不能說剛纔還致電給人家,說是要求他們給瑪格麗特道歉,現在立刻就變了一張臉,說是讓瑪格麗特給他們道歉吧?
上尉哼了一聲:“既然知道自己做的不夠好,那就單獨拎出來做到好爲止。連一個簡單的站隊都站不好,剩下的那些操練還怎麼繼續?而且,軍隊裡的紀律就是軍人的行爲準則,你可以保持對於上級的質疑,但是必須先被允許提出意見才行。如果你們對於我們的教官有什麼意見,完全可以在事後進行溝通。在剛纔那種情形下,我們的教官也只是跟你們的學生第一次見面,結果就遇見這樣不服管教的學生,讓她做什麼都不肯繼續了,還掏出手機來給什麼人打電話。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存在,你們校方打算讓我們接下來還怎麼幫你們做軍訓?我一直都跟團裡提意見,認爲幫地方上的學校搞這種形式主義的軍訓要不得,可是團裡就是不予理會。你看看,像是這種學生,還怎麼教?”
這話說的有點兒重,也顯出他對於團裡的決定有些不滿的態度,艾一戈倒是含笑看着他,心道這位連長跟自己的想法倒是不謀而合。所謂大學生軍訓,是讓他們感受一下軍營的氣氛,然後方便學校日後的管理,也給學生們上一堂愛國主義教育的課程。可是這種東西,實在是太過於流於形式了,別說半個月,就算是給他們半年,這幫小公主小王爺們,你能指望給他們練出個什麼玩意兒來?真要練,就給他們丟到軍營裡,混編到正常的連隊裡去,像是這種集中操練,最後也就是搞搞形式主義了,本來這半個月就不會特別的嚴格,白天傻乎乎的操練一天,到了晚上就是放羊,等到十五天一過,那更好了,這幫學生更是彷彿被放飛的風箏,想說通過軍訓達到好管理的地步?恐怕只會是反作用,更難管理。當然,這不是全部學校的情況,有極個別的學校還真是把學生下到軍營連隊裡去,那又是不可同日而語的東西了。
曾航生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他本來指望這位上尉連長態度好點兒,然後他也就借坡下驢,在一團和氣之中,把之前那點子破事兒就揭過去算了。
可是這位連長一出現,就一直顯得咄咄逼人的,根本不是來說跟他好好談的樣子,這總歸是讓曾航生有些面子上掛不住。
“這位連長……”直到這時候,曾航生纔想起這個上尉連長甚至連他姓什麼都沒告訴自己,不由得遲疑了一下:“你怎麼稱呼啊?”
“我姓麥,麥大紅!”上尉甕聲甕氣的回答。
曾航生點了點頭:“嗯,麥連長,這件事,你也別說全都是我們學生的錯,軍訓本來就是響應國家號召,你這裡表現出來的情緒很是不對頭啊,我看你手下的兵之所以會態度那麼惡劣,跟你這個當領導的態度也有關係。如果不是你從一開始就很反對給學生搞軍訓,恐怕你的兵態度也不會這麼差……”這就有點兒打官腔的嫌疑了,純粹是從沒理處找出點兒理來。
這話一說,那個姓梅的教官就急了,直接插了一句嘴:“曾副院長,你這話說的不對頭吧?我們連長可是一直都要求我們要認認真真對待每一個任務的,你這隨便扣大帽子可是不對頭啊!”
曾航生眼睛一翻:“你們都知道這是第一次跟我們的學生接觸,結果學生的動作慢了點兒,你們就單獨拎她出來站隊,這讓我們其他的學生怎麼去想?是覺得你們軍人很威武呢,還是覺得你們蠻不講理?做事情……唔,用你們的話叫執行任務,總是要區分不同的情況才能去對症下藥的,你們盲目的把我們這些從小就沒吃過多少苦的大學生,當成你們的子弟兵那樣去要求,他們要是能做得到,那還來讀什麼大學?都去報考你們的軍校,然後當了你們的上司,反過頭來教訓你們好了!”看到梅教官居然也開了口,曾航生當然更加不滿,我現在跟你們的領導說話,你有什麼資格插嘴?
“你……讓我們搞軍訓,我們都是這樣。從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以後還是這樣。我們也帶過好幾次軍訓的大學生了,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做的不好,就是應該被單獨操練。這次只不過就是因爲她是個外國人麼,你們這崇洋媚外的思想也太嚴重了吧?還知識分子呢,見到洋鬼子就腿軟!”梅教官滿臉的不屑,這下子可是把心裡話都說出來了。
艾一戈也算是聽明白了,恐怕從最開始,這位梅教官就對瑪格麗特這個金髮碧眼的洋妞兒有些不感冒。雖然說他的做法的確是沒什麼錯,但是他這會兒表現出來的語氣和態度,就不能不說他是受到了這種思想的影響。艾一戈覺得,似乎也是有必要敲打一下這個梅教官了,不說別的,雖然不能像他所說的那樣見到外國人就腿軟,但是也不能說見到老外就去排擠他們,從心裡就不待見他們吧?這兩種極端都要不得,要的是平等的對待他們,將他們看作是跟自己一樣的普通人。
那個麥大紅在旁邊倒是也開了口:“小梅,你站到一邊去,無組織無紀律,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艾一戈一聽這話,心裡更明白了,恐怕這位連長對這件事的看法也是一樣,之前怎麼回事他大概懶得追究,但是當校方表現出對外國人的優待,他就覺得不爽了,於是處處維護自己手下的兵。這次表面上看起來是呵斥了那個姓梅的教官,但是話裡也曝露出來,他只說了梅教官無組織無紀律,卻沒說他之前的說法和態度有問題,一切就顯而易見了。
艾一戈想了想,正打算開口,可是剛說了幾個字,就被那個麥大紅給打斷了。
“麥連長,我覺得這件事學校是有處理不當的地方,但是你們這種態度,似乎也很有問題……”
就是說到這兒,麥大紅就瞥了他一眼,之前他就看着艾一戈像個紈絝子弟,沒什麼好感,現在艾一戈這麼一開口,他就更加印證了自己的想法,覺得艾一戈就是來幫着瑪格麗特出頭的。頓時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是什麼人?哦,那個外國小丫頭打電話叫來的人就是你吧?又是個二世祖。我告訴你,這件事,你別跟我說,你要說什麼都衝着他們去。”說着,手一指曾航生,“至於我們做的是對是錯,自然有學校來跟我們交流。”
這話說的,擺明就是說,他跟艾一戈不過這個。
艾一戈也有些不高興了,之前也是覺得校方在這事兒上偏袒瑪格麗特太過分了,對軍人不公平。現在這個連長這種態度,艾一戈自然也很是不爽。不管校方如何,你總得讓當事人有機會說話吧?艾一戈這兒才說了一半,他就很不禮貌的打斷了艾一戈,而且事實上,從他的情緒裡看得出來,他的確一直就對瑪格麗特是有成見。看起來,這軍訓的確是不能讓瑪格麗特參加了。
“你們軍隊系統就是這麼交待你執行任務的?好好好,你是哪個團的?番號多少?你們團長是誰?我倒是要看看,他們是不是在教會你們不要對外國人媚顏屈膝的同時,也教會了你們戴有色眼鏡看人,把外國人當成洪水猛獸!”艾一戈的聲音大了點兒。
那個麥大紅聽了艾一戈的話也是一愣,似乎覺得艾一戈的底氣太足了,但是很快又鄙視了起來,果然是個二世祖,家裡看來還真是有點兒底子,想追求這個外國妞兒。你說現在光是聽說咱們中國的小妞兒黏糊外國人,連黑兄弟都不放過,沒想到也有漂亮的外國妞兒上趕着來跟中國的二世祖膩乎到一塊兒啊?媽的,這小子算不算爲國爭光揚眉吐氣了?可是不管如何,麥大紅總歸是覺得很瞧不起艾一戈的,覺得這種二世祖實在是讓人厭惡。
“番號跟你說了你也查不出,我們團長叫熊百兆,你儘可以去投訴。我告訴你,就算是熊團長把我軍法處置了,我也還是這句話,我們沒錯,想讓我手下的兵道歉,門兒也沒有。”
麥大紅這話一說,艾一戈差點兒沒噴出來,狗日的熊百兆啊,難怪他剛纔一看到這位連長上尉過來,就把臉別了過去,還故意鬆鬆垮垮的站着,顯得自己身高都矮了許多。要說這傢伙還真是能裝啊,他這麼一改變身形,倒是還真跟平日裡那個熊百兆完全就像是兩個人一樣。這個麥大紅始終也不過就是個連長,平日裡見到熊百兆的機會本就不算太多,熊百兆再這麼裝一下,他沒認出來還真是正常。
艾一戈心裡暗笑了一下,心道熊一億,這事兒回去老子跟你沒完,狗日的,跟我裝!
然後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對那個麥大紅說:“原來你是那頭臭狗熊手下的兵,難怪也跟他一個臭德行!王八蛋,手下敗將,還把自己手下的兵訓練的這麼不講道理。難道那個王八蛋就沒告訴你們,聽人說話要聽人說完的麼?”
這話一說,那個麥大紅頓時就火大了,居然有人當着他的面怒罵他的團長,他能不火麼?而且,這傢伙本來就有點兒直脾氣,早先聽說熊百兆的“光輝事蹟”,本來就佩服的不得了。特別是在軍演裡把敵軍司令直接俘虜了的那一段,更是覺得跟着這樣的團長纔有前途。現在聽到艾一戈這麼罵他,心裡頓時無名火起。
“請注意你的措辭,你要是再這麼罵罵咧咧的,我不介意代我們團長教訓教訓你。就算是完事之後要扒了我這身軍裝,我也認了!”
嗬,他倒是個光棍,只是,光棍的有點兒不是地方啊!